第117頁

    太陽啊，她會把我照亮。」

    樂聲緩緩流淌在酒館裡，燈光變幻，他從容地開口，唱王北車這首《姑娘》。

    第一句詞是，「有一個，親愛的姑娘」，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她也在看著他。

    看著他唱「我愛你就像天上的太陽」的時候，再次與她四目相接。

    人這一生會有很多美好的意象。

    比如清晨樹下露出的細碎陽光，盛夏遊樂園中激流勇進從高處落下飛濺的巨大水花，石板路巷尾一隻打著哈欠掃尾巴的貓，又或者是雨後晴天掛著的一道彎彎七色彩虹。

    這些形容只要在她腦海中浮現，她都會覺得美好無比。

    可是所有的所有，再多加一些，都加起來，也似乎不及台上這個輕歌曼唱的人，望來的一眼。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的，對吧。

    他知道她會怎麼理解他的這首歌的，對吧。

    他知道，他鐘有在眾人的目光里為她唱一首歌，會讓她……有多難忘的。

    對吧。

    長得好看的人天生有讓人失去言語的能力，所以凌麟自然而然地把許多次她在鐘有面前的反常歸納為「被美色迷惑」。

    這次她也嘗試這樣說服自己。

    但是直到他摘了身上的吉他，鞠躬，在所有人的注視里笑著走下台，緩緩走到她面前，對她伸出手，她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或許戲演久了，入戲得深了，虞姬要拉住項羽的手跟他走，是她的條件反射。

    但反正她就是這麼做了。

    在掌聲，歡呼聲和尖叫里，跟著他，再次踏出鋪滿玫瑰花瓣的鵝卵石小路，怔怔看著他淺笑的側顏走出了酒館。

    直到夏夜繁星撲面而來，鼎沸的熱鬧霓虹散去，她的掌心在他手中升溫，才有些真實真切的感受。

    說出來可能不會有人信，但這感受確實叫----

    鐘有和我表白了。

    這種，這輩子發生的概率也許比「中一個億彩票」還要低的事。

    確實，就這麼發生在她身上了。

    凌麟壓抑著自己幾乎要蹦出來的一顆心，努力找回聲音，想叫他，「師……」

    她沒等叫他，鐘有就鬆開了她，轉身看過來。

    他完全懂她的心思，「師妹想問我什麼意思，是不是。」

    「……是。」

    他笑了笑，目光在陰影里深邃又溫柔，抬手摸了摸帽檐，「啊，有些苦惱，如果非要說什麼意思的話……可以用台詞麼。」

    凌麟頭腦有些昏，抬眼看著他，「台詞……？」

    「嗯。」

    他輕輕點頭，然後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籠罩了她，在夜色里她抬眼，鐘有身後是漫天星辰，可偏偏都比不過那雙春月桃花的眼。

    他薄唇開合，說出那段《虞姬》里項羽同虞姬說過的經典情話----

    「你眼睛生得真好……」

    鐘有看著凌麟的眼，深深看到她瞳孔里自己的倒映，然後笑起來，「明眸善睞，風水寶地。我想借來半生，葬我的影子。」

    凌麟的手驀地一顫，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就紅了。

    這段話，她當時和編劇討論過，「風水寶地」四個字，是她親筆加上去的。

    後來，她也曾反覆揣摩過，每一個字句都揣摩過，私以為這真的是一句十分鄭重深情的告白。

    借來半生，讓你的眼波里，只盛滿我的影子。

    她啟了啟唇，喉嚨因為感動而發緊，「我……」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是，我想請你先聽我說。」

    鐘有將手指輕輕點在她唇上，凌麟看著他，睫毛顫了顫，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他聲音溫柔地安撫著她的慌亂，「我了解你，你的所有不安我都明白。但是你看，我們不存在互相不合適的問題，相處中，不論是從職業背景，還是性格三觀，我們都是最理解彼此的人。」

    「雖然說理解不是愛，但理解是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懂你，所以我知道要怎麼去照顧你，怎麼愛你，怎麼讓你……覺得安全。」

    「之前吉舒那件事，我不知道我處理得是否讓你滿意，但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或者說更早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覺得我是個可靠又專一的人。」

    「如果你還有什麼擔憂，我唯一想請你做的事情是，不要這麼急著拒絕或者逃避，我更希望聽你說出來，把你的心思都講給我聽，然後我們一起來解決。」

    他勾唇笑了一聲，聲線曼妙低沉地蠱惑她，「畢竟，你也不是不動心的，對嗎。」

    凌麟看著他的眼睛，真的說不出一個「不」字。

    她對他的好感，早在霸王別姬那場戲，因分離而痛苦中清晰地浮現出來了。

    如果你感到很難放開一個人，那他必然是你的特別。

    她其實也問過自己，鐘有和她之前那位網戀的前任有什麼不同之處？

    其實挺少的。

    他們都是會悉心指導她、開導她的人，而且都是十分強大的，優秀的好人。

    除了一個在她身邊，一個隔著屏幕以外，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