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別背叛他
2023-09-30 23:46:43 作者: 一株小葡萄
黑夜寂靜無聲,甚至能聽到從各個房間裡傳出來的呼吸聲。
房門外,蘇千澈靜靜站著,雙眼空洞,失了魂一般,眸底第一次沒有了神采。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陣冷風吹來,冷氣從脖子灌進,蘇千澈身體下意識抖了抖,才清醒過來。
她極力想要忘記的前世的那些遭遇,她極力想要隱藏的黑暗,天樞為何會看出來?
天樞口中的那個『他』,又是誰?
旁邊傳來一道冷凝的目光,蘇千澈轉過頭,才看到血衣男子站在房門與走廊之間,他修長的身體隱藏在暗影之中,眸光淡淡,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是誰?」皇甫溟走過來,不帶感情地問。
蘇千澈緊了緊斗篷,他在天樞來之時就已經知道了?為何他卻不出現?
「天樞。」蘇千澈懶懶答道,沒有心情與他多聊。
皇甫溟薄唇動了動,卻無聲音傳出。
他想問的,並不是誰來過,而是天樞口中的那個人,那個讓她保留一方淨土的人。
見他不說話,蘇千澈也無聊天的興致,便道:「我睡覺了。」
隨後便轉身走進房間。
皇甫溟伸出手,似乎想要讓她停下,卻只有一縷髮絲碰到指尖,絲滑的觸感,微涼。
目送她進了房間,房門關上,皇甫溟赤眸閃了閃,轉眸看向天樞消失的方向,身影一動,便在原處消失。
……
京都,懷王府。
懷王府內外,看似鬆懈,實則卻是明哨暗哨無數,把整個懷王府包裹得如同鐵桶一般。
簡澤軒房內,容妃親自端著藥碗送了進來,看著他喝下之後,容妃把藥碗放到丫環手裡,坐在床邊,眸光慈和地看著床上面色略帶憔悴的男子。
「軒兒,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給母妃說一說?」
前兩日簡澤軒的面色要好許多,心情看上去也不錯,可今日他眼底卻有擔憂,不知是為何事。
簡澤軒收回思緒,平靜地說道:「母妃,孩兒沒事,現在正值多事之秋,母妃不必如此頻繁地來孩兒府里。」
容妃皺了皺眉,嗔怪道:「說什麼傻話呢,娘來看你,你還嫌棄娘?」
簡澤軒眸光動了動,聲音微低:「沒有……」
「你只管好好養傷,什麼多事之秋,只要咱們不摻和就不會有事。」容妃道。
簡澤軒微垂著眸,壓下眼底情緒。
皇上有意把位置傳給太子,太子卻無意即位,二皇子野心勃勃,這段時間一直蠢蠢欲動。
朝堂之中暗流涌動,雖然還沒有爆發出大事,可將近年關,太子成親一事越發臨近,朝中的局勢便越發緊張起來。
若是小千沒有牽扯進其中,他自然不會理會朝事,可父皇做得最錯誤的決定,便是把小千許配給太子。
璃王叔不會讓這樁婚事成功,他也不會。
就連太子,想必也是抗拒的。
「軒兒,你的婚事退了,也該把正妃的人選定下來,就算沒有找到合適的千金做正妃,也要先物色幾個側妃。」容妃輕聲笑道:「娘還盼著抱孫子呢。」
簡澤軒抿唇,不說話,腦海里卻閃過小小人兒暖暖的笑和她懶洋洋的表情。
不知想到了什麼,簡澤軒耳邊忽地飄出一片紅霞。
因為有簾帳遮擋,光線較暗,他的表情變化容妃並未看到,見他並未像以前一樣抗拒,便說道:「母妃看那俞侍郎家的四小姐不錯,家世也還過得去,當側妃也不算委屈了她。還有那相府的三小姐,雖然名聲不太好,可若是軒兒喜歡,娘也同意把她納為側妃。」
聽說當時軒兒去相府退婚之時,可是摟了那三小姐的腰,軒兒一向潔身自好,幾乎沒有連女子的衣袖都沒有碰過,會做出那般舉動,想來應該是喜歡那蘇府三小姐的。
簡澤軒微飄的思緒在聽到容妃的話時,盡數飄了回來。
他極為平靜,眸光沒有絲毫波動,他看著容妃,對她道:「母妃,孩兒此生,只娶一人,其他的,誰也不要。」
容妃被他鄭重的表情驚了一下,下意識問道:「誰?」
簡澤軒並未回答,只道:「娘,孩兒有些累了,您先回去吧,納妃之事,無須再提。」
容妃忽然想到了什麼,心裡鬱氣勃發,面上的平靜再也保持不住,正要狠狠斥責他一番,門外傳來敲門聲。
容妃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之後,過了半晌,才道:「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雲燁,看到坐在床前的容妃,他並未驚訝,很平靜地行了禮:「參見容妃娘娘,懷王殿下。」
容妃認得這個侍衛,是簡璃身邊的貼身侍衛,他來懷王府幹什麼,是想打聽軒兒的傷勢?
似是沒有感受到容妃略帶敵意的目光,雲燁把手中小玉瓶遞到簡澤軒面前:「這是晏大夫煉製的藥,可以治好王爺的傷,藥已經試過,沒有問題。」
簡澤軒並未直接接過藥,只是看著雲燁,眸光有些複雜:「這藥,是璃王叔讓晏大夫煉製的?」
雲燁應道:「是。」
容妃接過藥,喚來門口的侍衛,「去宮裡請馮太醫過來。」
侍衛應了,快速走了出去。
對於容妃的不信任,雲燁並未有任何反應,只是道:「這藥只有三顆,若是少了一顆,再去採摘紅景天,還需近半月時間,想來王爺等不到那時候。」
容妃面色有些不好看,這分明是威脅,讓簡澤軒必須服藥。
隨後,雲燁像是想起什麼,又道:「這裡面,有小姐一半功勞,若是王爺不想吃,便扔了吧。」
說罷,轉頭便要離去。
「等等!」簡澤軒叫住雲燁,薄唇動了動,片刻才道,「她,現在在哪裡?」
雲燁眸光閃了閃,他也不知道蘇小姐在哪裡,可主子已經親自去找過,想來不管蘇小姐在哪裡,她都是安全的。
雲燁正要說幾句讓他安心,卻被容妃打斷,「軒兒,你是不是還在念著那個女人?!」
簡澤軒抿了抿唇,眸底情緒複雜,片刻,他抬頭,對雲燁道,「你回去,告訴璃王叔,本王會服藥。」
雲燁應了,對容妃和懷王二人拱手之後,便告辭離去。
容妃緊握著手中玉瓶,聲色皆厲,「軒兒,娘不是告訴你,不能再見那個女人,也不能與她接觸,你到底有沒有聽娘的話?」
簡澤軒神色平靜,剛才的一抹傷已經被他藏進心底,「母妃,為何?」
「她就是一個煞星,你和她在一起時,受過多少傷?兩次,兩次傷得如此嚴重,差點要了你的命!」容妃難以控制地抬高了聲音,平日裡的雍容冷靜此刻完全消失,眼底是深深的擔憂和對那個女子的厭惡,「軒兒,你以前可曾受過傷?都是因為那個女人,你兩次身受重傷,現在你竟然還念著她?!」
簡澤軒閉了閉眼,有些疲憊,「娘,與她無關。」
「軒兒,娘不允許你再與她接觸,她現在已經是太子妃,是你的皇嫂,你要懂得避嫌,免得招人閒話。」容妃沉聲道,「不管她以後如何,你不能與她有一絲牽扯。」
簡澤軒眸中忽然閃過一道暗沉的光,「母妃,普惠大師是不是見過父皇?」
他想起來普惠大師對蘇千澈命格的判定,若是他見過皇上,皇上極有可能因為他的話,想要把小千留在皇室。
所以,皇上才會如此堅決地要把小千許配給太子。
小千分明什麼都沒做,卻被追殺,是不是也是因為她的命格?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背後操縱,一種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覺,讓簡澤軒覺得陷入了泥淖之中,無法脫離。
小千,會不會有危險?
容妃面色微沉,若是皇上沒有把蘇千澈封為太子妃,她一定會把蘇千澈趕出京都,對於皇上的做法,她心有怨言,卻無法阻止。
「你父皇的行蹤,娘哪裡會知曉?」容妃道。
「母妃,兒臣先休息一下,您把藥放下吧。」簡澤軒身體有些脫力,精力仿佛都被抽離。
容妃見他如此模樣,也知道他傷重,現在也急不得,便道:「母妃把藥給太醫看一看……」
「母妃,把藥留下。」簡澤軒聲音冷靜,卻不容拒絕。
容妃沉默了片刻,簡澤軒極少有真正堅持一件事的時候,這般強硬的姿態,除了在面對蘇千澈的事情上,便再也沒有過。
「兒臣相信璃王叔。」簡澤軒又道,「他若想害兒臣,不會用這麼低級的手段。」
容妃最終把藥留下離開了,簡澤軒倒出一粒藥吃了,喚了床後的暗衛,正要吩咐他,門外又響起敲門聲。
「王爺,是屬下。」
「進來。」
柳侍衛走進來,便直接在床前跪下,「王爺,屬下有罪。」
已經幾日沒見過柳侍衛的蹤影,此刻再次見到,柳侍衛臉色竟是奇差無比,面色有些青白,眼底暗影濃重,仿佛經歷了幾日幾夜的鏖戰從未休息過一般。
可這幾日,他分明一直在休息。
簡澤軒開口問:「你何罪之有?」
柳侍衛低垂下頭,聲音沉悶沙啞,「屬下……」
幾日前柳侍衛去相府找蘇七小姐,卻在門口遇到被人送回來的青橘,他下意識打了聲招呼,把青橘送回來的人便直接把人扔給了柳侍衛,自己一溜煙跑了。
當時青橘已經有些神志不清,纏著柳侍衛便不鬆手,柳侍衛原本想把她送到老夫人身邊,青橘卻死活不肯,無奈,柳侍衛只得把人帶回去。
見青橘狀態不對,他便知道青橘應該是被下了藥,蘇七小姐與青橘是一起的,那蘇七小姐會不會也?
柳侍衛不敢想像,本是要把青橘放下去回稟懷王,卻又想到懷王現在傷重,不宜為其他的事操心,便又生了隱瞞之心,再加之青橘實在是脫不開手,把她交給其他人他又不放心,最後,就……
一日一夜之後,柳侍衛直接昏死過去,直到現在,依舊沒有恢復。
「屬下罪該萬死,求王爺責罰。」柳侍衛啞聲道。
他的話音落下,簡澤軒的手便劇烈抖動起來,「你剛才說,她的丫環,中了藥,而丫環,不在她身邊?」
「送丫環回來的人,是誰。」簡澤軒極力壓抑著心底的戾氣,平靜地說道。
柳侍衛低聲道:「屬下沒有看清……」
簡澤軒眸底一片陰暗,淡棕褐色雙眸完全被陰影籠罩,「去領一百軍棍,若是還能活下來,帶著青橘離開王府。」
柳侍衛低垂著頭,腦袋枕在冰涼的地面,「是……」
「備車,去丞相府。」簡澤軒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穿好衣服,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柳侍衛一眼,徑直向外走去。
男子身材挺拔,卻有些纖瘦,甚至連腳步都有些不穩。
柳侍衛閉上眼。
青橘中的藥,藥效霸道至極,若是蘇七小姐也中了藥……
柳侍衛完全不敢想像,會是何種結果。
還未出王府,便有一道暗影出現,在簡澤軒耳邊輕聲道:「主上,鄴城競技場發現一位名叫『澈哥哥』的絕世美人,長相,與蘇七小姐有三分相似。」
「澈哥哥?」簡澤軒皺眉,腳步卻是停下了,「是女子?」
「是。」
簡澤軒心裡跳了一下,連忙問:「她是一個人?還是與誰在一起?」
「主上,那位……與魔魂殿殿主皇甫溟在一起。」
皇甫溟?!
怎麼會與他在一起?
簡澤軒目光微沉,沉聲道:「去璃王府。」
……
因為雅雲一直昏迷不醒,皇甫溟命人租了一輛馬車,把雅雲放在租來的馬車上,一行人再次向魔魂殿進發。
接下來的幾日並沒有發生什麼事,一路上極其安穩,只是雅雲一直昏迷,蘇千澈完全沒有機會找她詢問十一被關在哪裡。
數日後,一行人安全抵達魔魂殿。
沒有想像中的陰暗恐怖,魔魂殿所在之處竟是山清水秀,景色極佳。
高大的宮殿,瓊宇樓閣,亭台雨榭,精緻秀美,與『魔』字完全沾不上邊。
皇甫溟把蘇千澈安置到客房,命兩個丫環伺候著她,便不見了蹤影。
蘇千澈覺得有些奇怪,雅雲前兩日便醒了在,只是皇甫溟一直不讓她與雅雲接觸,本以為來到魔魂殿可以看到雅雲,卻不知道皇甫溟把她送去了哪裡。
皇甫溟並沒有限制她的行動,蘇千澈便優哉游哉地一邊逛魔魂殿,一邊尋找十一的位置。
若是身後沒有兩個丫環寸步不離地跟著,蘇千澈會覺得這一趟魔魂殿之行是在旅遊。
「姑娘,您到底是什麼身份啊,以前殿主可從未主動帶過女人回來。」左邊的丫環碧玉說道。
「對啊,姑娘,殿主為什麼會帶你回來啊?」右邊的丫環碧蓮道。
這樣類似的問題,她們問了數遍,蘇千澈本不想理會,也架不住她們在身邊嘰嘰喳喳,便懶懶回道:「這個問題,你們應該去問你們的殿主。」
「有何事問爺?」一道磁性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千澈轉過頭去,便見血衣男子站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兩旁都是盛開的山茶花,他一人背光而立,容顏如玉,赤色雙眸帶著些許魅惑,左耳的鑽石耳釘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陽光明媚,有些晃花了人的眼。
他緩緩走過來,白皙勝雪的胸口一朵盛放的罌粟,走動間,花瓣仿若片片盛開,妖嬈無邊。
兩個丫環看得痴了,直到男子走到三人面前,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
蘇千澈抬眸,從男子肩膀傾瀉而下的陽光照在女子長長的眼睫上,睫毛微顫,蕩漾著蠱惑人心的弧度。
「雅雲在哪裡?」
皇甫溟雙眸微眯,手指托起女子下顎,微低下頭,輕聲道:「小東西,這麼久不見,你不想爺,卻想別的人,不怕爺生氣?」
蘇千澈避開他的手,很認真地說道:「我們今天早上才見過。」
「對爺來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半日不見,便已過半年。」皇甫溟邪笑道。
蘇千澈睨他一眼,「帶我去見雅雲,我有權利知道她的目的。」
皇甫溟站直身,微垂著眸看她,「你確定要去見她?」
「確定。」蘇千澈道。
魔魂殿極大,她要找十一,一時半會兒肯定找不到,只有去問雅雲。
「爺還以為,你會問侍衛的事。」皇甫溟看著她,眸底意味不明。
「我問,你會告訴我嗎?」
皇甫溟邪邪地笑,「不會。」
蘇千澈聳聳肩,「那不就對了。」
「雅雲在水牢里,用過膳後,會有人帶你去見她。」皇甫溟低頭,在蘇千澈耳邊輕聲道,「不要做出背叛爺的事,比如,私自帶十一離開。」
說罷,他便丟下三人,揚長而去。
蘇千澈眼睫微挑,她要帶十一走,是背叛他?
這是什麼邏輯?
直到皇甫溟走遠,碧玉和碧蓮兩個丫環還在後面小聲議論。
「你有沒有覺得,殿主對這個姑娘真的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殿主對漂亮的姑娘都是這樣。」
「不一樣……殿主與其他姑娘在一起時,眼底一片冷靜,可與這位姑娘一起時,卻是一片柔情……」
「柔情?!你看到殿主的柔情?別逗我了,殿主會有柔情嗎?」
皇甫溟很守信,用過午膳後,便有侍衛帶著她去關押雅雲的水牢。
水牢很暗,只有一個小小的入口,入口處,一級級台階向下延伸,直到盡頭。
雅雲雙手被鐵鏈鎖住,鐵鏈掛在水牢兩端,半個身體浸在水裡,陰暗的光線中,她低著頭,頭髮有些凌亂地垂下。
聽到聲音,她抬起頭來,因為長久處於黑暗之中,驟然接觸到光線,她的眼睛下意識眯了眯。
「你來了。」雅雲的聲音有些乾澀,或許是因為叫喊太久,嗓子有些啞。
蘇千澈擺了擺手,讓侍衛離開,片刻,水牢里只剩下她們二人。
「我敗了,我跟了殿主十年,卻沒想到,他為了你,把我關進水牢。」她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蘇千澈沒有說話,靜靜站在水牢外。
水牢里的味道有些刺鼻,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想要避得遠遠的。
「競技場上,我就是想殺了你,可惜,卻沒有成功。」雅雲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傾訴,「那一道暗器,本來可以射進你的心臟,你便永遠沒有機會醒來,沒想到你卻避開了,是我低估你了。」
她低下頭,低聲道:「能讓殿主看中的人,怎麼可能是尋常之輩?」
蘇千澈緩緩上前一步,問:「十一在哪裡?」
雅雲抬頭看她,雙眸中忽地閃過一絲怨恨:「殿主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卻心心念念著別的男人,你對得起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