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情敵相見
2023-09-30 23:46:43 作者: 一株小葡萄
沉悶的聲響傳出,讓遠在馬車口的雅雲嚇了一跳。
殿主這是……怎麼了?
「殿主,是不是妾身有哪裡做得不好?」雅雲挪過去,小心翼翼地問道。
皇甫溟渾身上下都被猩紅暴戾氣息縈繞,馬車裡顯得壓抑而逼仄。
他沒說話,只是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也不知心裡的氣從何而來,只是看到那個女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便覺得很想拿什麼東西打碎她的平靜。
他不想看到,那個女人面對他時,永遠一副淡漠的模樣!
蘇千澈下了馬,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路邊,凝神細聽了一會兒。
不遠處有水聲,雖然極細微,她卻聽到了。
這種山野小道很容易找到溪水,以現在的空氣指數,直接喝溪水什麼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拿著水囊出了大路,蘇千澈順著小道慢悠悠地向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
小徑兩旁少有人走,草叢很高,蘇千澈走過的時候,不時便會碰到一些雜草,草上的寒霜打在衣服上,緩緩浸濕衣擺。
吹過的風似乎更冷了些,身上的溫度,也更高了些。
蘇千澈恍若未覺,從草叢中走出,是一大片乾淨的鵝卵石,不遠處便是一條清澈透明的小溪。
走到溪水邊,蹲下身,打水,起身。
眼前忽然晃了一下,蘇千澈按著眉角,覺得有些暈。
搖了搖頭,她轉身,回到馬車旁。
把水囊直接往馬車上扔去,駕車的玄林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笑話,要是讓殿主的水囊扔到馬車上,他可以不用活了!
玄林撩開了車簾,畢恭畢敬地把水囊遞進去。
看到外面的女子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皇甫溟斜挑了一雙瀲灩的狐狸眸,聲色沉冷:「讓她拿進來。」
雅雲坐在另一側,很聰明地沒有說話。
玄林面上帶著尷尬而不失禮的笑,轉頭看向蘇千澈。
蘇千澈淡淡看了悠然坐在躺椅上的男子片刻,又接過水囊,抬腳上了馬車。
看到她被打濕的裙擺,皇甫溟微勾的嘴角帶著嫌棄:「你這副模樣,上爺的馬車,也不怕髒了這馬車。」
蘇千澈的動作頓住,站在馬車門邊,居高臨下地掃他一眼,抬手,把水囊直接朝他臉上扔過去。
隨後,女子紅唇輕啟,緩緩吐了兩個字:「神經。」
轉身,下馬車,上馬,動作一氣呵成。
不待皇甫溟再說話,蘇千澈騎著馬,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嘶鳴一聲,撒腿狂奔起來,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眼中。
馬車外的古邪等人嘴角抽了抽,敢當面罵殿主的人,整個東刖,都找不出幾個。
雖然是罵了就走人,也是很勇敢了。
皇甫溟眸色變了幾變,這女人,真的是越來越大膽了!
竟然還想逃開他!
「愣著幹什麼,你們想在這裡住下?」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帶著莫名的怒氣。
住下?這荒郊野外的,怎麼住?
古邪等人聞言,連忙加足馬力追了上去。
殿主分明是擔心蘇小姐一個人會遇到危險,卻不明說,還與蘇小姐鬧了彆扭。
難道,是因為昨晚殿主求偶不成,被蘇小姐趕了出來,所以殿主藉機報復?
殿主在蘇小姐中藥之後都能忍住,怎麼現在就忍不住了?
騎馬追了許久,竟沒有看到蘇千澈的蹤影。
那個看上去身材纖瘦的女子,沒想到馬術這麼好,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跑了?
最前面的古邪心裡一陣驚恐,他們此次特意來到京都,就是為了那位蘇小姐,若是她不見了,他們只怕要以死謝罪。
懷著不想死的念頭,古邪驅使著馬兒跑得更快了。
好在,他很快又看到了正慢悠悠走著的馬和馬背上的蘇小姐。
她小小的身軀半趴在馬背上,精緻的臉頰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呼出的氣息在面前形成一片模糊的霧氣。
古邪頓時驚了,難道,蘇小姐又中了藥?
天,可不要再來一次,他的心臟都會嚇停掉。
他沉思了片刻,最終還是壓下心底對蘇千澈的不滿,策馬向她靠過去。
「古邪。」一個幽冷幽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古邪的動作立馬停下了。
他哭笑不得,很想告訴莫名其妙的殿主一聲,他現在已經是中年人,對還未及笄的小女孩沒興趣的好嗎!
「殿主,蘇小姐好像身體不適。」古邪給了皇甫溟一個『你懂得』的眼神,示意他趕緊去刷好感度。
哪知自家高傲的殿主冷哼一聲,「一個丫環而已,身體倒是矜貴。」
古邪扶額,殿主為了蘇小姐,連命都不要了,現在卻這般嫌棄的樣子,是為哪般?
他正要說話,卻突然感到身邊一陣冷風吹過,車簾被掀開,裡面哪裡還有男子的身影?
轉頭,卻見那匹黑毛油亮的馬背上,血衣男子坐在女子身後,右臂攬著女子纖細腰肢,頭微低,手掌覆在女子額頭,如玉側顏上帶著被他極力隱藏的焦急。
「你以為跑快一些,就能逃出爺的手掌心?」皇甫溟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蘇千澈身體動了動,想要拉開與他的距離。
她之所以會騎馬離開,是因為身上的衣服濕了,自然是要去買一件換上的。
卻沒想到,身體的不適感越來越強,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別動,再動吃了你!」皇甫溟低聲喝道。
蘇千澈不動了。
古邪看著不遠處二人,輕嘆一口氣,眸底閃過深藏數年的痛。
殿主從未對誰如此上心過。
希望這個蘇小姐,會是殿主的救星,能把他從那段地獄般黑暗的日子裡拉出來。
「古邪,給她把脈!」皇甫溟沉聲低吼。
古邪的思緒被拉回來,卻見殿主和蘇小姐已經回到了馬車上。
蘇千澈被放到軟塌上,乍一聞到身側濃郁的胭脂香氣,她皺了皺眉,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越發難受了。
察覺到她的異樣,皇甫溟轉頭對雅雲道:「下去。」
雅雲什麼都沒做,卻要被趕下馬車,她極不甘心,卻在看到男子滿臉陰戾之後,無奈站起身。
古邪上了馬車,替蘇千澈把了脈,而後道:「蘇小姐原本有些受涼,又吹了那麼久的冷風,又……」
皇甫溟看他一眼。
古邪輕咳一聲,省過了某些會觸怒某人的話,「咳,只是風寒。不過……」
古邪面色有些古怪,他似是不確定地又把了一次脈,眉頭皺起,「蘇小姐的身體,很是奇怪。」
「你的廢話,太多了。」皇甫溟嘴角帶著殘忍笑意,「若是治不好……」
「當然能治好!」古邪快速打斷了他,「給她吃些藥,再注意保暖就行。」
若是區區風寒他都治不好,哪裡還能當上魔魂殿首席醫師?
蘇千澈掀了掀眼睫,看著坐在身側的血衣男子,眸光有些朦朧。
她,得了風寒?
前世的她,擁有特殊能力之後,從未生過病。
蘇千澈下意識握了握右手,掌控一切的感覺還在,說明她的能力,並沒有消失。
那麼,為何她會生病,是哪裡出了問題?
剛才古邪說,她的身體很奇怪。
「我的身體,有何奇怪之處?」蘇千澈抬手揉了揉眉心,緩緩開口。
古邪看一眼皇甫溟,似在徵求他的意見。
皇甫溟看著蘇千澈,輕嗤一聲:「得了風寒,卻不告訴爺,你是想讓爺自己發現,然後同情你?」
古邪扶額輕嘆,不就是不想讓蘇小姐知道她的身體情況麼,為何要這般損她?
蘇千澈慵懶勾唇,「皇甫溟,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皇甫溟低頭凝視她,雙眸危險地眯起,「爺不想說,爺只想……做。」
最後一個字,他說得極輕,飄飄忽忽的嗓音似帶著細細的鉤子,勾得人慾罷不能。
話音落下,他便抬手,卻瞬間被蘇千澈抓住。
女子半闔的雙眸不似以往慵懶中透著看透一切的明亮,此刻她的星眸中,帶著些迷濛的霧氣,濃密的長睫輕輕顫動著,似透出些許脆弱。
但她的表情,卻絲毫與脆弱沾不上邊。
她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似乎不管是多大的事,在她心裡都掀不起絲毫波瀾。
「皇甫……」
蘇千澈的話還未出口,一隻手便點了她的睡穴,她疲倦地動了動眼睫,又靜靜看了皇甫溟一眼,隨後才沉沉睡去。
皇甫溟收回手,給她蓋好毛毯,眸光沉凝了看她片刻,才轉頭問古邪:「剛才說她的身體,怎麼回事?」
「說不上來……」古邪思索了片刻,似在組織用詞,「她的氣息很紊亂,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該擁有的。只是,一股奇怪的力量壓制了紊亂的氣息,若非此次風寒,還察覺不出來。」
「那種感覺很奇怪,她分明是一個正常人,身體反饋的信息卻是千瘡百孔,仿佛,她表現出來的健康,只是表面。」
皇甫溟眸光猛地沉下去,腦海里驟然閃現出在樹林裡她倒在血泊中的場景。
那時的她被詭異的力量撕扯,全身沒有一處好的地方,後來又是為何輕易痊癒?
血契只能保住她的性命,卻不能讓她的傷痊癒,所以,其實她的傷並沒有好,只是被壓制了?
「更為奇怪的是,那種感覺只是一瞬,她的身體便又恢復了正常,快得讓我都以為是幻覺。」古邪正色道。
到了他這種境界的人,自然不可能出現幻覺,所以,蘇千澈的身體必然有問題。
皇甫溟抓起蘇千澈放在身側的右手看了片刻,隨後又動作輕緩地放下,把她的手臂放進毛毯里。
「此事,她無需知曉。」
古邪額角一跳:「若是蘇小姐問起……」
皇甫溟抬頭,赤色的眸底帶著似有若無的輕嘲:「難道還要本座教你該如何回答?」
古邪悲催地被趕下了馬車。
皇甫溟轉頭,看著女子熟睡的容顏,低嗤一聲,眸中卻帶著異樣的色彩:「女人,真是麻煩。」
……
醒來之時,蘇千澈正躺在一張床上,外面昏暗的光透過窗紙照進來,竟已到了傍晚。
蘇千澈揉了揉額角,為何在這個對她威脅最大的男人身邊,她卻三番兩次睡過去?
身體已經沒有任何異樣,身體溫度也恢復正常,仿佛早上的風寒只是錯覺。
偶有嘈雜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還能聽到行人匆匆的腳步聲。
想來這是一個頗為繁華的城市。
蘇千澈坐起身,眼角餘光看到床頭被摺疊得很整齊的一件長衫和頗為厚實的暗紅色斗篷。
掀開被子,看了看身上,衣服已經換了。
抬起手臂嗅了嗅,衣服上並沒有皇甫溟的味道,說明不是他換的。
蘇千澈便不再探究,摸了摸肚子,有些餓了。
穿好衣服,看一眼床頭的斗篷,蘇千澈選擇性無視了。
剛走出房間,蘇千澈腳步便頓了頓。
樓梯口,一女子緩緩從台階下走上來,女子一襲白衣飄飄欲仙,面上覆著雪白面紗,遮住下半邊臉,只看到雙瞳剪水,柳眉如黛。
她眸色溫婉,舉手投足間皆透著婉約如仙的氣質。
沒想到,竟在這裡遇到熟人。
她的目的似乎很明確,徑直向靠近樓梯口的房間走去,只是在看到蘇千澈時,腳步頓住。
初見蘇千澈真容時的震撼,此刻還在心裡揮之不去,容紫菱再次看到女子絕美的容顏,眼底幾不可察地閃過一抹嫉恨。
不過很快,她便壓下心底異樣,主動打招呼,「蘇小姐,好巧,竟然在這裡遇到你。」
蘇千澈眸色平靜如常,只是心底,卻對容紫菱極為佩服。
在離雲宮的時候,她絲毫沒有給容紫菱留情面,現在見面竟然還能像沒事人一樣笑著招呼她,該說容紫菱是心胸寬闊還是心機深沉?
「真巧。」蘇千澈懶懶應著,往前走去。
容紫菱緩緩迎了上來,巧笑嫣兮:「聽說蘇小姐已經被皇上下旨封為太子妃,紫菱還以為難以再見到蘇小姐,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再見面了。」
呵,前不久才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是尊主夫人,現在卻一轉眼成了太子妃,如此不知檢點的女人,難道沒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
蘇千澈眼睫微動,這話的意思,是說她當了太子妃,本該老老實實待在宮裡,現在卻在外面拋頭露面?
「我也以為,不會那麼輕易見到容小姐,畢竟,上次分開之時,容小姐可是傷心欲絕……」
容紫菱面上閃過一絲恨意,只是因為有面紗遮擋,外人看不到。
轉瞬,她盈盈水眸中漾出一絲喜色,「蘇小姐多慮了,紫菱是因為風姐姐受了傷而傷心,現在風姐姐身體無恙,紫菱自然也高興。」
說罷,她輕笑,「還沒恭喜蘇小姐,當上人人艷羨的太子妃。」
說話間,蘇千澈已經走到容紫菱面前,蘇千澈略高,僅僅是身高,便讓容紫菱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迫。
雖然容紫菱句句話中都帶著刺,蘇千澈卻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並未接話。
畢竟,說話很費體力。
而這個女人,不值得她浪費體力。
剛才的話,不過是反射性地回懟。
蘇千澈在容紫菱隱藏著挑釁的眸光中,直接越過她,慢條斯理地往樓下走去。
容紫菱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狠狠咬牙。
這個女人,竟然無視她!
一陣輕微的聲音響起,旁邊房間的門被打開,一血衣男子挺拔的身形立在門內。
男子長身如玉,血色眸底卻隱藏著黑暗邪惡的氣息,仿佛地獄裡嗜血的惡鬼。
他看著門口的女子,開口:「既然受了風寒,就老老實實在房間裡呆著,別出來給人添麻煩。」
惡鬼的聲音卻是出奇好聽,略顯低沉的嗓音絲絲勾人心弦。
蘇千澈停住腳步,轉頭看他。
男子胸膛處一片光裸的肌膚,白皙勝雪,自帶柔光,胸口妖嬈盛放的血色罌粟,更是給他增添了幾分靡麗的瑰美。
蘇千澈很想問一句,你不冷?
「你,沒吃藥?」她問,眸光慵懶,語氣更慵懶。
皇甫溟斜靠在門框上,兩條長腿撐著身體,姿態妖嬈,「有病的不是爺,爺為何要吃藥?」
「神經病很嚴重,不要放棄治療。」蘇千澈緩緩道。
「皇甫殿主,你們,認識?」溫婉的聲音插進來,容紫菱眸帶驚奇地看著二人。
蘇千澈挑眉,容紫菱要找的人,似乎正是皇甫溟?
她一個正道碧落閣的大師姐,似乎與魔道大魔頭交情匪淺?
這就有點韻味了。
不過,看容紫菱如此坦然的樣子,事情好像又不是她想的那樣。
「本座與誰認識,與容小姐有何關係?」皇甫溟笑得如同勾人的妖精,語氣卻是絲毫不客氣。
蘇千澈收回剛才的話,皇甫溟不是病了,是吃火藥了。
不必回頭,蘇千澈便知道,容紫菱面紗下的臉,必然是青白交加。
或許是因為受的刺激有些多,容紫菱轉瞬便調整好了狀態,「紫菱只是沒想到,除了司尊主,皇甫殿主也是太子妃的好朋友。」
她溫婉地笑著,似開玩笑地說著:「太子妃果真魅力無窮,紫菱曾經聽言,璃王和懷王曾經為了太子妃差點大打出手,司尊主和皇甫殿主,不會也為了太子妃而動手吧?」
這些事情雖是朝廷之事,可早已在京都甚至整個東刖傳遍,稍稍一打聽,便能打聽到蘇千澈曾經的『輝煌事跡』。
容紫菱這番話,表面說著蘇千澈魅力大吸引人,暗地裡卻是諷刺她水性楊花,勾三搭四,讓男人們為了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蘇千澈微側著頭睨她一眼,緩緩道:「沒有人追求的女人,是體會不到這種被人追求的苦惱的。」
說罷,她直接下了樓。
她已經很餓了,要去找吃的。
容紫菱氣得牙痒痒,這個女人真敢說,她以為璃王和懷王真的是為了她,才大張旗鼓地在接風宴上吵起來?
她以為司尊主和皇甫溟真的會為了她大打出手?
而且,這女人說什麼?她沒有人追求?在碧落閣,追求她的人多了去了!
然而,當容紫菱想反駁嘲諷之時,卻只看到女子一個瀟灑的背影。
皇甫溟細細品味著蘇千澈的話,片刻他眸底閃過一道血色紅芒。
看一眼已經走到台階上的蘇千澈,皇甫溟開口道:「讓人給爺送晚膳過來。」
蘇千澈似是沒聽到,片刻不停留地往櫃檯走去。
皇甫溟這才看向門外的容紫菱。
容紫菱被他波光瀲灩的雙眸注視,眸光微微一晃。
眼前似盛開一片璀璨的曼珠沙華花海,開到荼蘼的妖冶。
這個男人,是毒,沾之便不可脫身。
「容小姐特意來找本座,為何又站在外面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