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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46:43 作者: 一株小葡萄
蘇千澈懶洋洋靠在蘇煊銘懷裡,他握著韁繩的手臂微微一緊,她很輕易便感受到了,所以這位夫人,難道是大哥認識的人?
蘇煊銘顯然不想讓她去馬車裡,卻沒有直接開口拒絕,是因為有所顧忌?
蘇千澈正思索著要不要去馬車裡呆一會兒,便聽到身旁低沉的聲音傳來。
「公子昨夜沒有睡好,現在需要休息,夫人一介女流,與公子同乘一車,多有不便。」十一聲音硬邦邦地說道。
蘇千澈聽得有些想笑,十一與大哥一樣,都屬於極為冷淡的人,讓他說這種客套話,真是為難他了。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那位夫人也不便再邀請,於是蘇千澈便再次心安理得地睡覺了。
為了照顧她,蘇煊銘和十一二人再次放慢了速度,倒是與馬車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津京和虞樊雖是兩個大城,相隔距離卻不遠,一行人趕在正午時分進了城,因為是在白天,街道上行人很多,江湖氣息也比夜晚的津京城濃郁了不少。
進城之後,兩方人馬便要分道揚鑣。
「三位少俠,我家夫人住在城東齊府,三位若是有時間,可以去做客。」管伯的笑依舊慈和,另外幾個騎馬的侍衛卻沒有那麼友善了,雖然不至於甩臉色,卻對他們視而不見。
那位夫人也沒有再說什麼。
蘇千澈說了幾句客套話,管伯便駕著馬車匯入人流中。
三人騎的馬極為神駿,加之三人相貌不俗,很快便吸引了街道上眾多人的注意,特別是少年窩在玄衣男子懷裡的模樣,更是引起人指指點點。
蘇千澈卻毫不在意,直到馬車走遠了,她才輕聲問:「大哥,剛才那馬車裡的,是什麼人?」
蘇煊銘沉凝的眸光微動,冷聲道:「容妃。」
「哈?」蘇千澈眨了眨眼,容妃,不就是懷王的母妃?
本來因為婚約之事,她還想要去會一會這個容妃,卻沒想到直到退了婚,到現在如此久的時間,竟也沒有見過她一次。
「為何不讓我與她接觸?」蘇千澈疑惑地問。
蘇煊銘薄唇抿了抿道:「無需。」
蘇千澈摩挲著下顎,大哥的意思是,她沒有必要與容妃接觸麼?
也是,現在婚約都已經解除,她與容妃也不會再有交集,後宮的妃子都不是省油的燈,她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可是,你不覺得有些奇怪?」蘇千澈眼睫微微上挑,一副思索模樣,「容妃為何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回鄉省親,她難道不該在宮裡……」
或許過一段時間,不,可能現在,宮裡就已經不太平,容妃為何會選在這時候回來,還隱瞞著身份,如此低調。
「無需多想。」蘇煊銘冷聲道。
蘇千澈聳了聳肩,她只是有些好奇罷了,才不會操心這些事。
人潮擁擠,騎著馬已是不方便,三人便下了馬,一路牽著找了家酒樓。
進了酒樓,三人在大廳里坐下,又點了菜,等上菜時,蘇煊銘道:「今日在城中休息一日,明日再趕路。」
蘇千澈看一眼十一,見他並未反對,便也應了。
三人坐的是靠窗的位置,蘇千澈轉過頭,便能從敞開的窗口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或許是與映月莊距離較近,也或許是因為有雙野森林這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虞樊城裡的江湖人士格外多,相對來說,治安便差了許多。
僅僅片刻,蘇千澈便看到了幾起打架鬥毆事件,眾人見了不但不阻止,反而圍在外面起鬨,也沒有衛兵維持秩序,直到打架的人離去,那些護衛隊才象徵性地跑來,讓圍觀人群都散了。
忽而,蘇千澈微微眯了眯眸,嘴角一抹興味的笑意。
一直注視著她的十一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昨日才見過的那幾個映月莊弟子騎著高頭大馬進入了城裡。
一路上,許多人都跟他們打招呼,寧傲等人卻是愛搭不理,一臉冷傲之色。
不少江湖人士雖表面恭敬,暗地裡卻呸了一口,映月莊現在看似光鮮,實則已經許久沒有尋到天賦資質高的弟子,如此下去,很快便會敗落,這個寧傲雖有些天賦,卻是遠遠不夠,可他仗勢欺人的本事卻是厲害得很。
「三師兄,昨天那幾個是什麼人,竟敢如此對待咱們,咱們一定要報仇!」寧傲身後一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昨日他們趁亂從客棧里逃出來,雖並未受多重的傷,可對他們來說卻是絕對的恥辱。
他們還從未遇到過對映月莊不買帳的人。
寧傲眼底亦閃過一絲怒氣,不過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那幾人暫且不提,那什麼三公子也沒找到,回去怎麼給我爹交差。」
「三師兄,副莊主交給您的任務,讓您去探探三公子的虛實,可咱們都沒見過三公子,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咱們怎麼去打探?」一人疑惑道。
寧傲環顧四周,目光在街道上眾人身上掃過。
「我爹說,應該是兩個或者三個年輕男人,卻是一點特徵也沒有,叫我怎麼去找?」寧傲壓抑著怒氣說道。
「年輕男人?咱們昨日遇到的,不就是三個年輕男人?」
「對啊,難道他們其中一人是三公子?」其他幾人附和道。
「絕不可能!」寧傲下意識反對,過了片刻卻又皺起眉,想到初見那個黑衣侍衛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難道那侍衛真是凌家老三?
呵,若他真是凌夜宸,身為堂堂映月莊三公子,卻給人當侍衛,到時候看莊主的臉面往哪擱。
「你見了嗎,剛才那三個男人,那少年竟坐在男人懷裡,哈哈,可笑死我了。」
「可不是,我還是第一次見那麼大的人還坐在別人懷裡的,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兩個男人,也是有失體統。」
兩個人低聲議論著從馬匹旁邊走過,寧傲一聽,他們說的不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三個人麼?頓時喝住他們道:「那三個人,你們在哪裡看到的?」
「他們啊,不就是在那裡。」一人指著一家酒樓,寧傲順著看過去。
大開的窗口旁,三人坐在窗邊座位上,那稍小一些的少年也正好在看著他們,目光接觸之時,少年朝他們勾了勾唇,似有若無地笑。
寧傲咬了咬牙,眼底怒氣翻滾,那笑就像是在嘲笑他昨晚的不自量力,生生刺痛了他的眼。
「三師兄,咱們……」
「走!回莊裡,讓莊主看一看,他那個許久不曾回莊的三公子,是怎麼對待映月莊弟子的!」寧傲沉聲說著,便轉回了頭去。
「對,咱們身上還有傷,那三公子如此心狠手辣,對待同莊弟子竟也毫不留情。」其他人紛紛附和。
酒樓里,蘇千澈以手支頭,勾唇輕笑道:「看來,此次去映月莊,不會很順利。」
距離過遠,街道上又嘈雜,她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可她恰好學過唇語,自然便看出了他們是什麼打算。
兩個男人兩雙深邃的黑眸同時看向她。
蘇千澈嘴角一抽,一個悶葫蘆不愛說話的人都招架不住,現在她遇到的可是兩個。
用下巴指了指行走在人群中的寧傲等人,蘇千澈道:「他們似乎是認出了你的身份,準備就昨晚咱們打了他們的事情回去告狀。」
十一眉頭微皺,他離開映月莊已有近八年時間,對莊內的情況也不甚了解,莊內弟子上千,他們只有三人,若是真被有心人設計,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都會有困難。
蘇煊銘神色絲毫不變,看不出來是否擔心。
蘇千澈手指輕點著桌面,一聲一聲,不疾不徐,她微眯著眸,濃而密的睫毛蓋住眼底星辰般耀眼的光:「既然他們在等著我們回去,便讓他們好好等一等。」
兩人再次看向她。
「我忽然對虞樊城挺感興趣,便在這裡多住兩天。」蘇千澈輕笑,笑容慵懶邪肆。
正在這時,旁邊的座位上傳出兩人興奮討論的聲音。
「聽說了嗎,天音寺住持普惠大師明日便要公開講授佛法,這可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哈哈,自然是聽說了,咱們明早一定要早些去,占個好位置,能沐浴普惠大師的聖光,以後運勢都會好學多!」
「若是被普惠大師選中親自傳授,那就更美妙了!」
蘇千澈轉眸看過去,卻見是兩個江湖人士正興致勃勃的討論著佛法之事,不禁嘴角微抽,這裡的江湖中人竟然對佛法那麼感興趣?
至於天音寺麼……好像在哪裡聽過?
「正好,我們明日也去天音寺瞧瞧。」蘇千澈笑著說道。
蘇煊銘和十一互看一眼,沒有反對。
……
天音寺是東刖極為著名的一座寺廟,每一年寺里公開講授佛法之時,都有許多人蜂擁而至,更別說由住持普惠大師親自講授,那更是一大盛景。
傳言普惠大師是一位得道高僧,對佛學有極深的研究,隻言片語便能撥開迷霧,給人指出一條明路。
一大清早,便有數量馬車來到寺里,等著一睹普惠大師真容。
蘇千澈睡了個懶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等三人來到天音寺外之時,寺廟門口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這天音寺,真是香火鼎盛。」蘇千澈看了看眼前一大堆人,很是乾脆地選擇了暫離,繞著寺廟走了一圈,選擇了一處較好翻越的牆,直接跳了進去。
至於蘇煊銘和十一,還老老實實地在門口等著進去。
蘇千澈翻進來的地方,屬於寺廟後院,這裡人倒是不多,只偶爾能看到一兩個行走匆匆的僧人,相對前門的喧囂嘈雜,此處顯得清幽許多。
後院裡樹很多,不時有一兩片樹葉掉落下來,風吹過,落葉在半空打著轉飛舞,像是一隻只迎風而動的蝶。
蘇千澈抬手,接住眼前一片落葉,手心裡,葉片有些微發黃,脈絡卻依舊清晰可見。
手指捻著葉梗,蘇千澈抬起頭,透過陽光看著被照得晶瑩剔透的葉片。
小千小千你看,這片葉子是不是特別漂亮?少年不知從哪裡找到一片小小的樹葉,嫩綠嫩綠的,晶瑩剔透的光澤,像極了他們偶爾看到別人佩戴著的葉片一樣的項鍊吊墜。
你看,把葉子放在陽光下看,就更漂亮了。少年抬起手,把嫩綠的樹葉放在小小的她面前。
陽光照射下來,樹葉越發晶瑩,就像玉石一樣,閃動著盈透的光。
小千小千,我把這個也做成項鍊給你戴。少年興致勃勃地找了針線,拿出了平日裡撿到的小小亮亮的圓珠,洗得乾乾淨淨,又拿起小樹葉,專心致志地給她串了一串漂亮的項鍊。
被少年一直呵護著的她是個很愛漂亮的女孩,項鍊做好的時候她當時就帶上了,一整夜握著那片小樹葉,興奮得睡不著覺。
那時候的他們,不知道那種綠葉項鍊是由翡翠打造,永遠不會凋落。
僅僅兩天,那一片漂亮的樹葉便枯黃了,她看著不再嫩綠的樹葉哭了好久,卻怎麼也捨不得丟掉那串不再漂亮的項鍊。
她還是每日帶著,直到不久之後的某一天,小樹葉徹底枯黃掉落。
她又哭了好久,少年抱著她,輕聲安慰,小千小千,不要哭,以後給你做更漂亮的永遠都不會壞的項鍊。
只是最終,少年也沒有履行他的承諾。
蘇千澈放下手,垂下眸,曾經以為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到現在,卻再也體會不到那份小事中隱藏著的溫暖。
一陣悠揚的琴聲傳入耳畔,像是山澗清冽流動的泉。
蘇千澈循聲走過去,很快在一座小院裡看到坐在菩提樹下撫琴的男子,少年黑眸瞬間眯起來,眸底忽而閃過的光,耀眼奪目。
樹下的男子一身白衣,如雲絮般的飄逸,一頭青絲未束未系,全部披散在腦後,皮膚瑩白如玉,仿若透明,五官每一寸每一點都昭示著絕對的完美。
男子鳳眸黑而深,仿佛隱藏著萬里乾坤,卻又似什麼都沒有,他低垂著頭撫琴,長長的睫毛微卷,在眼底灑下淺淺的暗影。
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不可觸碰,不可捉摸,仿佛只是多看一眼,對他都是一種褻瀆。
蘇千澈眸光微深,眼前的男子不染纖塵,完美的容貌亦無絲毫情緒,仿佛真是不問世事的仙。
沒想到這世間,竟還有能與司影媲美的美男子。
他,是誰?
蘇千澈很快便拋開了這個問題,背靠在樹上閉著眼聽著悠揚的琴音。
兩人僅隔了幾米遠,卻誰都沒有說話,男子也似未曾察覺有人闖入,依舊專心撫琴。
琴聲若水,緩緩撫平內心的躁動,蘇千澈微揚起頭,思緒放空,耳畔只剩下動聽的音符。
不知過了多久,琴聲漸漸停止,背倚大樹的少年卻仍舊未睜眼,陽光透過樹葉落下細小的光斑,照在少年身上,柔和了少年的五官。
緩緩地,蘇千澈菱唇輕輕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卻彰顯著她難得的好心情。
再睜眼時,撫琴的男子已經不見,蘇千澈垂了垂眸,能遇到便是緣,她要不要去與美男交流交流?
輕輕摩挲著下顎,蘇千澈想了想,還是罷了,那個男人,比司影還仙,司影至少還有一絲人氣,而他卻似乎只剩仙氣。
剛從小院裡走出來,蘇千澈便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藍衣男子長身玉立,黑曜石般的雙眸溫潤如玉,微風拂過男子髮絲,衣袍微微盪起,讓他顯得越發飄逸。
「蘇小姐,果真是你。」晏景修溫聲與她打招呼,並邀請她到身邊的石桌邊坐下。
蘇千澈走過去,依言坐下,看著男子溫潤的眸,問:「晏大夫何出此言?」
「剛才晏某看到一道身影站在樹下,那身影酷似蘇小姐,只是晏某與寺中僧人打招呼的片刻,蘇小姐便不見了蹤影。」晏景修聲音溫和地說道。
他身上有種淡淡清雅的味道,與寺廟裡的梵香極其相似,似乎與佛家有極深的淵源。
蘇千澈眼睫微垂,剛才,是在她出神的時候?
「我一時興起來到此處,沒想到竟能遇到晏大夫,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蘇千澈懶懶笑道。
「能在此處遇到蘇小姐,晏某也是頗感驚訝。」晏景修溫聲道。
這時,一個僧人從兩人身旁走過,晏景修叫住那人,讓他端一壺茶,再拿三個茶杯來,僧人看了蘇千澈一眼,很快便應了。
蘇千澈微微挑眉,像現在這種忙碌的時候,僧人一般是不會為客人奉茶的,可晏景修一句話,僧人便二話不說去備茶,莫非他與這寺里的僧人很熟?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晏景修輕道:「蘇小姐可還記得,晏某曾說過,我與天音寺住持有些交情,每年採茶講學之時,晏某都會來天音寺一趟。」
經他一提醒,蘇千澈便想起來,曾經在晏景修房間裡喝過一種與眾不同的茶,他說是天音寺佛茶,此刻看來,他確實與普惠大師交情匪淺。
只是,晏景修一介大夫,怎會和天音寺主持有深厚交情?
「傳言普惠大師是世外高僧,晏大夫是如何與他認識的?」蘇千澈眨了眨眼,一副好奇的模樣。
晏景修微垂下眸,溫潤的眸光閃了閃,眸底划過不知名情緒,不過片刻,他便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溫聲道:「師父退隱江湖那一年,晏某曾四處遊歷,偶遇同樣在外遊歷的普惠大師,一番閒談之後,竟覺志趣頗為相投,便成了忘年之交。」
「不久之後普惠大師便回了天音寺,晏某也隨之來到此處,在寺里靜心。半年之後,晏某離開天音寺,從那以後,晏某便每年來此兩次。」
「沒想到晏大夫對佛法有如此深刻的理解,難怪晏大夫如此菩薩心腸。」蘇千澈輕笑道。
晏景修亦彎了彎唇角道:「蘇小姐過獎。」
兩人閒談的片刻,僧人很快便奉了茶來,讓兩人慢用之後,便又匆匆走了。
晏景修倒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蘇千澈面前,茶香氤氳,茶色清透,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蘇千澈端起茶杯,輕嗅一口氣,隨後放在唇邊緩緩抿了一口。
入口甘甜,唇齒留香。
「托晏大夫的福,否則我這一輩子可能都喝不到如此好的茶。」蘇千澈說著又喝了一口。
「借花獻佛而已。」晏景修亦喝了一口。
「這是,為柳師妹準備的茶杯吧。」蘇千澈看著桌上另一個空杯道。
晏景修溫潤的眸光變了變,眸底有些無奈,「師妹與晏某一起前來,說是要沐浴普惠大師的佛光,好收收頑劣的性子。」
「哈哈。」蘇千澈笑起來,「柳師妹性子直率,倒是個可愛的人兒。」
晏景修微微搖頭,「師妹行事衝動,凡事不考慮後果,若不能手心,很容易釀成大錯。」
「師兄,你又在說我壞話!」嬌俏的聲音傳來,一身白衣的柳意從院門口走進來,走到晏景修身邊坐下,眸光看著與晏景修坐在一起的陌生少年,問:「師兄……他是誰啊?」
晏景修眸光看向蘇千澈,似是在問要不要告訴柳意她的身份。
蘇千澈掀了掀眼睫,半闔的眸慵懶地看著柳意,清了清嗓子,用原本的女聲緩緩道:「師妹,你連澈哥哥都不認識了?」
柳意瞬間瞪大了眼,指著蘇千澈道:「你……你是蘇小七?!」
「都說了,別叫我蘇小七,要叫澈哥哥。」蘇千澈輕笑道。
柳意翻個白眼,「你分明是女人,為何喜歡扮成男人,還要讓人叫你澈哥哥。」
「用男人的身份,自然是行事方便,至於澈哥哥嘛,純屬個人愛好。」蘇千澈嘴角微勾,似有若無的笑。
「不對啊,蘇小七你怎麼會在這裡?!」柳意似是才反應過來,頓時站起身把晏景修攔在身後,擋住少年的目光,「難道你知道師兄在這裡,所以才特意跑來的?」
蘇千澈眼睫微挑,看著女子護食一樣的動作,眼底帶著些許促狹,漫不經心地說道:「若我說,是呢?」
「啊,蘇小七你竟然真的覬覦師兄,不行,師兄是我的,你不准搶!」柳意頓時急了,睜大眼瞪著神色慵懶的少年。
晏景修眸光微閃,溫聲道:「師妹,不要無理,蘇小姐是逗你的。」
「不,我是很認真的。」蘇千澈很認真地說道,「師妹,你說晏大夫是你的,晏大夫可有承認過?沒有吧,所以在那之前,我們都有公平追求的權利。」
「咳咳。」剛喝了一口水的晏景修似是被嗆到,輕聲咳嗽起來,他玉般白皙的臉頰染上了薄薄紅暈,不知是因為咳嗽還是因為什麼。
「你……你……」柳意說不過蘇千澈,頓時更加著急,忽地她似是想起什麼,對蘇千澈質問道:「你都有璃王殿下了,為何還要和我搶師兄!」
蘇千澈晃了晃茶杯,輕笑道:「莫說我與璃王殿下沒有什麼關係,即便是有,也不影響我喜歡晏大夫啊,美男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晏景修咳嗽得更凶了。
「你……你不知羞!」柳意氣得臉色通紅,一邊罵蘇千澈一邊不忘給晏景修順氣,「師兄你沒事吧,來喝口茶。」
「我……沒事。」晏景修喝了一口茶,頰上飄紅,眸光有些游移,不去看面前笑得痞氣十足的少年。
蘇千澈饒有興致地看著兩人,卻被柳意狠狠瞪了一眼,瞪過之後,柳意便又給晏景修順氣。
指尖摩挲著茶杯杯身,蘇千澈紅唇微勾,笑道:「晏大夫莫不是害羞了?」
「你還好意思說!」柳意再次瞪她一眼,柳眉倒豎,氣得呼哧呼哧地喘氣。
「蘇小姐,不要打趣晏某了。」晏景修白玉般的臉頰上一絲微薄的紅雲,久久不散。
「哎,這年頭,說個真話,怎麼就沒人信呢。」蘇千澈聳了聳肩,頗有些無奈地說道。
「你還說!」柳意氣呼呼地瞪她。
「好,不說了。」蘇千澈淡淡勾唇,輕晃茶杯:「不知兩位可曾聽說過蘇風言夫婦?」
柳意看一眼晏景修,又轉頭看向蘇千澈:「蘇風言夫婦,你的父母?」
蘇千澈點頭,緩緩道:「聽說他們在我三歲時,也就是十一年前,去藥王谷尋神醫治病,卻是一去不回,十一年來,沒有絲毫音訊,甚至連是否有尋到柳神醫都不知曉。」
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蘇千澈了解到這具身體的父母並不是尋常人,為何會一失蹤便是十一年,毫無音訊?
晏景修輕輕搖頭:「晏某六年前才來到師傅身邊,之前的事,晏某並不清楚。」
柳意也道:「那時候我也才四歲而已,不知道他們是否去過藥王谷。」
說罷她又撇了撇嘴有些彆扭地安慰蘇千澈道:「雖然他們失蹤了許久,可是也沒有找到屍體,所以,他們極有可能還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你也別太傷心了。」
「傷心?」蘇千澈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也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他們拋棄我的那一刻,我便當他們不存在。」
晏景修黑曜石般的眸底閃過一道暗光,他看了蘇千澈片刻,很快收回目光,默然不語。
「他們肯定不是故意拋棄你的,他們肯定也有苦衷!」柳意見少年笑得落寞的模樣,便不由自主地說道。
蘇千澈手撐著下巴,笑看著柳意:「柳師妹,我可是你的情敵,你不是應該趁機打擊我,為何還安慰我?」
「情敵?哼,師兄是我的!」柳意仰頭輕哼一聲,剛才的怒氣不知為何早已煙消雲散。
「若是晏某見到師父,便幫你問問令尊令堂的消息。」晏景修摸了摸鼻尖,輕聲道。
「那就多謝晏大夫了。」蘇千澈沒甚誠意地說道。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蘇煊銘和十一便找來了。
柳意看到二人,走到蘇千澈身邊咬牙說道:「蘇小七,你身邊都那麼多優秀的男人了,為何還要覬覦我的師兄?」
她的聲音雖低,可蘇煊銘和十一是什麼人,輕易便聽到了她的話。
蘇煊銘面色微僵,不過片刻又恢復了正常,眸中也無絲毫異常。
十一卻是眸光微暗,心裡空蕩蕩的。
若他是小姐的男人,該有多好。
兩人走到蘇千澈身側不遠處,便聽少年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淺淺的笑:「不是說過了,美男子嘛,自然越多越好,整日瞧著,多養眼。」
柳意臉紅了,輕嗤一聲,「不知羞!」
「師妹啊,你整日裡把晏大夫掛在嘴邊,不是與我一樣不知羞?」蘇千澈調笑道。
「你……」柳意臉更紅了。
蘇千澈見小姑娘的臉都漲成了紅蘋果,便不再逗她,站起身來向兩人告辭。
三人離開之後,柳意問晏景修:「師兄,蘇小七真的是知道你要來,才來的這裡?」
晏景修收回看著三人背影的目光,看一眼天色,溫聲道:「講學快要開始,現在過去正好。」
說罷便不理會柳意,徑直往外走。
柳意跺了跺腳,咬著唇跟上去。
三人走出院子,蘇千澈問:「可是有什麼異常?」
剛才他們二人的目光都有些不對勁,雖然並不明顯,可經常與他們相處的蘇千澈卻一眼便看了出來。
十一看她一眼,沉聲道:「容妃來了天音寺。」
蘇千澈手指摩挲著下顎,問:「怎麼了?」
後宮妃子以及夫人千金們去寺院祈福上香,應該是很尋常的事,他們特意說出來,必然是容妃的舉動不尋常。
「回去說。」蘇煊銘冷聲道。
蘇千澈點了點頭,三人便從側門離開了天音寺,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回到客棧,十一聲音低沉地敘述了當時的一幕。
……
容妃帶著管伯乘坐馬車來到天音寺,寺里人滿為患,容妃到了寺里之時,便有僧人領著她來到住持普惠大師的住處。
容妃一人進了屋,屋裡極為簡陋,空氣里瀰漫著淺淺佛香,一發須皆白的僧人正在床上的蒲團上打坐。
「大師。」容妃雙手合十行禮。
普惠大師道:「女施主請坐。」
容妃在右側床上的蒲團上蹲坐下來,輕聲道:「民婦有些疑問,望大師解惑。」
「施主請講。」
「那個孩子……」容妃只說了幾個字,便欲言又止。
「該來的,總會來。」普惠大師說道。
「那我兒……」
「令郎命格已變,前路兇險,老衲亦看不清。」
「我兒可有生命危險?」
「前路如何,端看令郎作何選擇。」
「『他』是否會影響到我兒?」
「施主,有因才有果,因果相承,早已註定。」
……
敘述了當時聽到的話,十一接著道:「普惠大師感知極強,屬下只聽到這些,後面的便聽不到了。」
蘇千澈聽得一愣一愣地,這老和尚說話就不能簡單一點麼,非要裝逼讓人去猜。
容妃的兒子,自然是懷王。
「那個孩子,指的是誰?懷王命格已變,是什麼意思?」蘇千澈問面前二人。
十一眉頭微皺,低聲問:「公子信他的話?」
蘇千澈攤了攤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像她靈魂穿越到另一個人身上的事情都能發生,她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況且那老和尚聲名在外,怕是也有幾分真本事。
蘇煊銘沉默了半晌,點頭贊同她的話。
「命格已變,前路兇險。」蘇千澈摩挲著下顎,分析問:「懷王本是王爺,命格改變,若是變差,會變成什麼樣?變好,又是什麼樣?」
聯想到宮裡的局勢,以及容妃特意回來的舉動,忽地,蘇千澈猛然抬頭看向二人,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難道,簡澤軒想奪位?」
蘇煊銘搖搖頭,道:「並不確定,這些話不能亂說。」
蘇千澈點頭,謀權篡位,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確實不能胡亂猜測。
「大哥覺得,那老和尚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蘇煊銘看她一眼,道:「懷王命格改變,是因為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與懷王註定有一段因果,會影響到懷王以後的選擇。」
蘇千澈嘴角微抽,十一聽到的這幾句話里,好像是這麼個意思。
「那個孩子,是誰?難道是懷王的兒子?」蘇千澈低聲道,又抬頭問二人:「簡澤軒有孩子嗎?」
蘇煊銘額頭青筋跳了跳,懷王不僅沒有妻妾,連侍妾都沒有,哪裡來的孩子?
十一嘴角微抽,抿了抿唇,冷聲道:「沒有。」
蘇千澈撇撇嘴,那就不可能是簡澤軒的孩子了。
「不管如何,宮裡可能有變,必須提醒太子做好準備。」蘇千澈說道,又看向蘇煊銘:「大哥,還是你親自回去一趟,這麼重要的消息,不能交給別人。」
蘇煊銘想也不想地冷聲回道:「不行。」
「為何?」蘇千澈問,太子可能會有危險,大哥不著急嗎?
「繼位時間未定,太子暫時不會有事。」蘇煊銘薄唇微抿,眸底閃過沉冷的暗光。
「太子沒有說皇上什麼時候宣布退位?」蘇千澈眉頭微皺,他不會要搞什麼么蛾子吧?
「沒有。」蘇煊銘冷聲說道,「不過,應該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