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2023-09-30 23:46:43 作者: 一株小葡萄
客棧大廳里,劍氣四溢,兵刃相撞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寧靜。
『嘭』一聲響,二樓一間客房房門被打開,兩團黑色物體被從房間裡扔出來,掉落在走廊的過道上。
白衣少年和黑衣侍衛一前一後從房間走出來,在走廊扶手前站定,看著樓下的打鬥,蘇千澈懶懶道:「打得真精彩。」
白髮男人天樞聞言,手上的動作滯了滯,抬頭,看向樓上。
走廊上距離少年不遠處掛著一頂燈籠,橘黃色的柔和光線照在少年微懶的面容上,少年白衣黑髮,半闔的眸似夜空緩緩流淌的璀璨銀河,光彩奪目。
「他們竟失敗了。」搖光不無遺憾地說道。
「撤。」任務失敗,天樞毫不遲疑地準備撤離。
絡腮鬍聞言,從懷裡摸出個東西往中間一扔,大廳內瞬間濃霧瀰漫,待濃霧散開時,天樞等人便已消失,只剩蘇煊銘一人。
蘇煊銘冷眼看了敞開的大門一眼,並沒有去追。
「嘖,跑得真快。」蘇千澈撇撇嘴,轉過身踢了踢腳下的黑衣人,「他們可是一點都不關心你們。」
蘇煊銘縱身一躍,直接上了樓,站在蘇千澈面前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無礙,便什麼也沒說。
「大哥,剛才那幾個,可都是七星樓殺手?」蘇千澈看著蘇煊銘問道。
蘇煊銘淺色薄唇抿成一線,冷聲道:「進去說。」
「這兩個人怎麼處理?」蘇千澈又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
蘇煊銘沒說話,只拔出劍來,兩道劍光閃過,地上的二人便沒了呼吸。
蘇千澈有些訝異,卻沒有說什麼,三人一起走進屋。
十一點燃了蠟燭,燭光照亮房間,房間裡的打鬥痕跡一覽無遺,床上的被子被劃破,床頭兩道暗器深深嵌進木頭裡,地面兩攤血跡,桌子缺了一角,可想而知,剛才的打鬥有多激烈。
「大哥,剛才那幾個,不像是普通殺手。」蘇千澈坐在桌子邊上,雙手支著臉頰看著眼前跳動的火焰。
蘇煊銘把劍放在桌子上,深邃得過分的眸底閃過一道幽光:「白髮名天樞,北斗七星之一。」
從蘇煊銘少得可憐的話里,蘇千澈對七星樓的了解又多了一些,只是都是七星樓對外公布的消息,並不屬於特別隱秘。
而為了阻攔蘇煊銘,七星樓甚至出動了兩個最頂級殺手,蘇千澈對他的實力又多了一些認知。
「大哥,無音閣,你可曾聽過?」蘇千澈問道。
「只是一個小門派,無甚特殊。」蘇煊銘看她一眼道。
蘇千澈懶懶地坐進椅子裡,手指繞著一縷青絲:「皇甫溟說,那個要殺我的幕後主使,或許與無音閣首領有關。」
蘇煊銘眉頭緊皺,他縱橫江湖多年,自然也與皇甫溟打過交道,知曉他並不是什麼善茬,如此重要的消息,皇甫溟絕不會輕易告訴蘇千澈。
「你答應了他什麼?」蘇煊銘聲音幽冷如雪。
蘇千澈右臂枕在椅子扶手上,右手支頭,側著腦袋微挑起眼尾看向旁邊的蘇煊銘:「不過是去魔魂殿做客幾日而已。」
聽到少年不甚在意的話,蘇煊銘的眸光瞬間冷了幾度,身體周圍更是出奇的寒,「你不能去。」
蘇千澈修長的指尖按了按太陽穴,微闔的眸子裡映著跳躍的燭火,「為何?」
「魔魂殿好進,想要出來,卻難如登天。」蘇煊銘冷聲道:「你絕對不能進去。」
蘇千澈眨了眨眼,有些無奈地說道:「可我已經答應了,不能再次失言。」
她已經糊弄過皇甫溟一次,若是再食言一次,以皇甫溟的瘋狂變態程度,怕是真要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十一薄唇緊抿,是上一次小姐去玉春樓之時,與皇甫溟做的交易?
「什麼時候?」蘇煊銘聲音越發冰冷,仿佛空氣中都結上了薄薄的冰凌。
蘇千澈抖了抖身上的冰渣子,看來她的舉動,讓蘇煊銘有些生氣了。
她確實是有些考慮不周,畢竟皇甫溟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人物,去了他的老巢,那就更是他的天下,對她來說便更危險。
少年摸了摸鼻尖,聲音壓得有些低:「七日之後。」
蘇煊銘冷冷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關於無音閣的消息不多,首領是誰,更是從未聽誰提起過。」
這麼低調麼,蘇千澈指尖輕點臉頰,過了片刻又問:「你可曾見過一個身穿黑袍帶著兜帽的人?」
話一問出來,蘇千澈便覺得自己有些傻,這麼籠統的特徵,能問出什麼來?
說起來黑袍兜帽,前段時間才在二皇子府上見過,不過那一個,肯定不會是幕後主使。
蘇煊銘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我派人去查。」
又接著問了一個問題:「有哪些人知道你的身份?」
蘇千澈把那些人在腦海里過了一遍,答道:「都是與我走得較近的幾個人,司影,璃王,懷王,晏大夫,你們二人……」蘇千澈把人一一說了,末了又加一句:「二皇子應該也知道。」
簡澤彥一直對她不安好心,暗殺之事必然與他有關聯。
「不是他。」蘇煊銘抿了抿唇,片刻道:「他想抓你,不想殺你。」
蘇千澈嘆一口氣,雙手枕在桌上,下巴擱上去,懶懶道:「我到底與誰有深仇大恨,殺手都來四波了,還不放棄。」
「四波?」蘇煊銘皺眉,冷聲問:「什麼時候還有一波?」
十一更是震驚,小姐竟然已經遇到這麼多次刺殺了?
蘇千澈半眯著眼,懶洋洋開口:「璃王的接風宴之後,回相府的路上,第一次遇到那些殺手。」
蘇煊銘濃眉緊皺,腦海里像是有什麼東西串聯在一起,卻又好像沒有,他看一眼少年昏昏欲睡的模樣,冰冷的聲音也變得輕了一些:「你先睡覺,不必多想。」
蘇千澈毫不客氣地點頭,直接一陣風颳到床上去了。
蘇煊銘站起身,以眼光示意十一隨他一同出去,十一點頭,兩人無聲地走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回到隔壁,以寧傲為首的九個映月莊弟子已經沒了影,蘇煊銘也沒有理會,冷聲道:「把那一日你們遇刺的情況告訴我。」
十一想了想,把當時的情景一一說了。
蘇煊銘聽著他低沉的聲音,濃眉始終沒有舒展開。
……
黑暗漸漸散去,津京城又迎來新的一天。
一大早,十一便敲響了蘇千澈的房門。
「公子,用飯了。」
男子聲音低沉,如大提琴般的醇厚悠揚,床上的少年身體動了動,許久沒有反應。
十一幽深的眼底帶著淺淺柔和的光,沒有再敲門,也沒有離開,就那般靜靜站在門口。
又過了一陣子,床再次動了一下,蘇千澈掀開被子,懶懶坐起身來,習慣性地打了個哈欠,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下床,走到梳妝檯前坐下。
銅鏡里映出少年略顯模糊的容顏,惺忪的睡眼,些許凌亂的髮絲,眉心處燃燒的小火苗,以及日漸精美的輪廓。
蘇千澈眨了眨眼,鏡子裡,少年身後,忽然多出一個精靈般晶瑩剔透的美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長身玉立,琥珀色淨透的眸底泛著淺淺流光,面龐白皙,晶瑩如玉,如花瓣粉嫩的薄唇微微開合,輕柔如水的聲音在耳邊緩緩蕩漾開來。
「蘇小姐,影為你束髮。」
隨後,男子輕柔地拿起木梳,極為專注地梳理著她的滿頭青絲,細緻的動作,仿佛隱藏著上萬年的溫柔繾綣。
蘇千澈頗為煩惱地一揮手,鏡子裡男子的身影消失,卻仿佛有淺淺的幽香停留在鼻端。
哎,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好啊,都不用她親自梳頭。
收拾好之後,蘇千澈對外面道:「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十一端著一碗粥和幾碟小菜走進來,他把托盤放在桌上,低聲道:「我與大少爺都已經用過飯,小姐吃完之後便出發。」
「嗯。」蘇千澈點點頭,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昨晚你們說了什麼?」
「大少爺問了接風宴以及接風宴之後,小姐遇刺的事,其他的沒有多說。」十一薄唇微抿,聲音有些低沉:「大少爺或許猜到些什麼。」
蘇千澈夾了菜,嚼嚼,咽了之後道:「既然大哥不說,我也不問了,等他確定了誰是幕後主使再說。」
這種傷腦筋的問題,她還是不想了。
十一『嗯』一聲,過了片刻又道:「昨日那幾個映月莊的人,趁亂逃走了。」
「不必管他們。」蘇千澈道,嘴角輕輕勾起,「反正我們去到映月莊裡,也會給他們一個教訓。」
十一薄唇微抿,有這種仗勢欺人的弟子,真是給映月山莊丟臉。
用過飯後,三人再次上路,經過一日休息,蘇千澈又有了些興致,興趣勃勃地要騎馬,然而這一次才只堅持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又要換馬。
蘇煊銘一言不發地把她提過去,蘇千澈舒服地倚在男子懷裡,把他堅硬的胸膛當靠背。
感受著熾熱的溫度從背後傳來,蘇千澈暗搓搓地想,若是讓簡沐歡知道她老是占蘇煊銘的便宜,會不會氣得掀桌。
蘇千澈摸了摸下顎,眼底閃過一抹思緒。
前些日子皇上身體都還很健康,為何會突然要退位?若是簡沐歡真當了皇上,他與蘇煊銘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大哥,你覺得太子怎麼樣?」蘇千澈盤腿坐在馬背上,整個身體都窩在玄衣男子懷裡。
蘇煊銘眼底划過一道暗光,避開了這個問題,冷聲道:「好好坐著。」
雖這般說著,男子卻還是小心地虛環著她的身體,以免她不小心掉下去。
「大哥,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都不回答?難道是不好意思開口?」蘇千澈轉過頭,笑意盈盈地看他。
玄衣男子目光深邃,俊美無鑄的臉龐沒有絲毫表情,他淺色的薄唇微微抿成一條線,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太子待人寬厚,禮賢下士。」
等了半天也沒有再等到另外的話,蘇千澈眨眨眼,「就這樣?」
蘇煊銘不說話。
「那你覺得,太子是不是良人?」蘇千澈依舊笑眯眯地看他。
十一心裡猛然一震,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煊銘凌厲的眉峰皺了皺,低頭看著少年精緻如畫的容顏,以及半闔的黑眸里淺淺的流光,抿了抿唇道:「不適合你。」
「為何?」
「大哥不會讓你進宮。」蘇煊銘沒有解釋,只堅定不容置疑地說道。
「那如果太子放棄皇位,要與我私奔呢?」蘇千澈勾唇,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不可能。」蘇煊銘沉聲道。
「為何?」
蘇煊銘抿著唇不說話。
蘇千澈抬手扶額,簡沐歡究竟是看上這塊冰山哪一點?
沒有再給她說話的機會,蘇煊銘很快便駕馬飛奔起來。
津京城外,與虞樊城相連之處,有一片茂密的森林,屬於雙野森林外圍,官道硬生生從森林中穿過去,兩邊地勢較高,都是鬱鬱蔥蔥的樹,空氣極好。
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穿行,馬車車身並不華貴,拉車的馬匹看上去也較為普通,駕車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出頭的老伯,馬車兩側分別有兩匹馬並駕齊驅,呈護衛姿態。
老伯一邊駕車,一邊左右看了看兩片茂密的森林,對身邊的侍衛道:「聽說這裡有山賊出沒,你們小心些,保護好夫人。」
「是。」四名侍衛都恭敬應了。
「管伯,可是有事?」馬車裡傳出女子溫婉的聲音,被稱為管伯的老人連忙道:「沒事,夫人,老奴只是擔心有些不長眼的小賊,驚到了夫人。」
「若是遇到小賊,便給他們些銀子打發了便是。」裡面的女子溫聲道。
「是,夫人。」管伯應道。
馬車又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徹底進入小山坳之中,右側的森林裡突然傳來嘩啦啦的聲音,仿佛有人在裡面奔跑。
「大家小心一些!」管伯沉著臉,馬鞭一揚,抽在馬屁股上,馬兒跑得更快了。
「呔!」一個粗短身材,左眼上蒙著一塊黑布的男人從旁邊的樹林中跳出來,平舉著大砍刀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美人來!」
男人話音剛落,便有兩個圓球從旁邊滾下來,滾到地上之後,兩圓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對馬車高喊道:「對……對……留下美人來!」
「你們下來幹什麼,給老子滾回去,別毀了老子的威猛形象。」蒙眼男人分別在兩個圓球屁股上踹了一腳。
兩圓球捂著屁股大聲喊痛,迅速拋開,離蒙眼男人遠了些。
管伯老眼裡閃過一道精光,他猛地勒緊了韁繩,讓馬車停下來,好言好語地說道:「三位壯士,我家夫人回家省親,還請通融通融。」
「把美人留下,你們可以走了!」蒙眼男人大手一揮,很是爽快的模樣。
管伯眉頭微皺,雖然面前攔路的只有三個人,可森林裡不時傳來輕微的聲音,也不知道藏著多少人。
聽說這一夥山賊經常作亂,打劫過路的車隊商販,朝堂上雖派人圍剿過幾次,卻因為山賊狡猾多端,又憑藉廣袤森林的優勢,朝廷幾次剿匪都不成功,好在這一群山賊並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只劫財不害命,朝廷幾次剿匪未果,便也不再來此浪費精力。
管伯下了馬車,走到蒙眼男人面前,從袖子裡摸出一錠銀子,遞給他道:「我家夫人心善,不想與各位起衝突,小小薄禮,給各位壯士添些薄酒。」
蒙眼男人皺著眉撇著嘴,一臉不屑地看著老伯手裡的銀子,抬手『啪』地銀子打落在地,怒聲道:「你當老子是要飯的?就這點銀子就想把你爺爺打發了?」
管伯看一眼滾落在地的銀子,臉龐抽動了一下,聲音也冷了一些:「這位壯士,你要多少銀子才會放我們走?」
蒙眼男人左手叉腰,把大砍刀扛在肩上,上下打量著老伯,又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馬車以及馬背上的幾個侍衛,道:「你們雖然低調,骨子裡卻透露著我是大肥羊的氣息,你們六個人,至少要一千兩才能過去。」
管伯聽言,心裡微驚,他們都已經極盡樸素,甚至連身上的氣勢都收了起來,就是不想讓人認出身份,以免節外生枝,卻沒想到區區一個強盜,竟然一眼便能看出他們的不同。
管伯正要說話,森林裡便又竄出來一個人,在蒙眼男人耳邊說道:「老大,又來了三隻肥羊!」
蒙眼男人掏了掏耳朵,問:「有多肥?」
「很肥!他們胯下的馬神俊無比,極為少見,三人裝扮也是極為奢華,僅僅是那少年頭頂上的玉冠,都價值不菲!」來人兩隻眼睛裡都寫著金子的形狀,一邊說一邊流口水。
「有沒有美人兒?」蒙眼男人拍了那人腦袋一巴掌,就瞧不起他這副沒出息的樣。
那人摸了摸腦袋,有些委屈,聽到蒙眼男人的話,頓時換上一副色眯眯的表情,輕聲道:「老大,雖然沒有美人兒,但是那三人都是英俊至極,比起許多美人兒都好上數倍。」
「出息!」蒙眼男人再次狠狠地拍了那人腦袋一巴掌,再次對管伯道:「把一千兩拿出來,就放你們過去!」
管伯呵呵笑一聲道:「如此多的銀子,老夫做不了主,需請示夫人一番,請壯士稍等片刻。」
「快去快去,別耽誤老子時間。」蒙眼男人不耐地揮手催促。
管伯回去轉告了蒙眼男人的話,馬車裡的夫人還未開口,倒是侍衛說話了:「這些山賊真是貪得無厭,竟然想要一千兩,簡直做夢!」
「咱們直接殺過去,區區幾個山賊而已,怕什麼?」
管伯輕聲道:「我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不得衝動,聽說馬上便有另外三人來到此處,咱們先靜觀其變。」
這群山賊一張口就是一千兩,分明是把他們當成肥羊宰,即便他們真拿出一千兩來,怕也是不好過去。
就這耽誤的時間,便有三人從地平線中縱馬而出,三人背著光,如披著淺金色光輝般,來到兩方人面前。
為首的玄衣男子面容冰冷,渾身氣勢不容小覷,他懷裡坐著個容貌精緻的少年,少年懶洋洋的閉著眼似乎正在睡覺,兩人身後,是同樣面容英俊的黑衣侍衛。
三人氣度不凡,必定是富家子弟。
蒙眼男人仿佛看到一堆堆金燦燦的元寶朝他迎面撲來。
那馬漸漸近了,才看到馬兒也是膘肥身健,四蹄健壯有力,絕不是尋常人可以弄到的。、
管伯見三人一路橫衝直撞,直接越過他們,到了那蒙眼男人面前,心裡直感嘆,真是莽撞的年輕人啊。
蒙眼男人立馬跳出來:「呔!此山是我開,此路……」
一陣狂風卷過,淹沒了蒙眼男人的話,三人三馬仿佛沒有看到前面的人一般,直接從他身邊繞過去,馬兒急奔時帶起的風,吹亂了蒙眼男人的頭髮。
蒙眼男人額頭青筋直跳,猛地轉過頭,怒聲喝道:「給老子站住!兄弟們,攔住他們!」
「呼啦啦。」
一陣響聲從四周傳來,無數道影子從兩邊的林子裡跳出來,黑壓壓的一群人擋住了三人的去路。
突然竄出來的人讓馬兒受了驚嚇,馬兒仰頭嘶鳴,前蹄抬起,似要把馬背上的人掀翻下來。
「吁~」蘇煊銘和十一勒住馬繩,讓馬兒停下來,蘇千澈抬了抬眼睫,便看到眼前一堆黑乎乎的腦袋。
蒙眼男人跑過來,用砍刀指著三人道:「打劫,都給老子下來!老子剛才說的話你們沒聽到?竟然不買老子的帳,真是太過分了!」
蘇千澈嘴角微抽,這人真是打劫的嗎?身上穿著一條一條就像由破布連起來的衣服,跑的時候帶起來的風吹起布條,那場面,真是辣眼睛。
蘇煊銘冷眼看了蒙眼男人一眼,又看向他身後的上百號人。
「公子,直接闖過去?」十一低聲問。
蘇千澈抬眸看了看兩旁的樹林,淡淡道:「不著急。」
「那小子,把你頭上的玉冠拿下來,老子看上那顆寶石了!」蒙眼男人指著蘇千澈頭頂的玉冠道。
蘇千澈抬手摸了摸玉冠上的紅寶石,嘴角輕勾,笑意盈盈地說道:「想要?自己過來拿啊。」
「哼,別想耍花招,把玉冠解下來扔過來!」蒙眼男人大馬金刀地站在路中央,砍刀插在地上,右手按在刀柄上。
風吹起他身上白色的布條,在眼前一晃一晃,蘇千澈噗嗤笑出聲,「既然你這麼怕我們,為何還要打劫?」
「一群亡命之徒,無需多說。」蘇煊銘冷聲說道。
「大哥,你不怕被射成刺蝟?」蘇千澈輕笑道。
十一目光冷然,轉頭看向樹林裡,果然看到樹幹之間不時閃過一道道凜冽的寒光。
這一群強盜,竟然擁有如此多的弓箭手!
「你們別廢話,趕緊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扔過來,老子耐心不多!」那蒙眼男人又開始大聲喝道。
遠處,管伯低聲問馬車裡:「夫人,是三位少俠,為首的那一位,似乎有些熟悉。」
馬車裡,一隻素手掀開車簾,一婦人探出頭來,看向外面,在她身後,一素衣女子坐得端莊,女子三十上下,未施粉黛,只頭上別了一根玉簪,卻無法掩蓋她清麗華貴的氣質。
女子透過車簾看了一眼馬背上的兩個男子,緩緩開口道:「管伯,你去問問,若是他們順路,便與他們一道。」
管伯有些疑惑地問:「夫人,您……」
夫人不能暴露身份,為何要與別人走在一起?
「那兩位少俠都不是常人。」清麗女子點到即止。
管伯思索了一番,莫非夫人想要拉攏那幾位少俠?
這般想著,管伯便朝三人走了過去。
此時蘇千澈三人因為不交出值錢的東西,面前的上百號強盜紛紛拿出了武器,凶神惡煞地看著他們。
蒙眼男人緊皺著眉,他還從未見過如此不識好歹的人,區區三個人,難道還能和他幾百號人作對?
「別怪老子沒提醒你們,這兩邊都埋伏著老子的人,只要老子一聲令下,你們馬上就會變成三隻刺蝟!」
蘇煊銘抿著嘴,從身後拔出長劍,劍尖指著面前的人,冷聲道:「讓開。」
「哈,你竟敢拿劍指老子!」蒙眼男人看著那泛著寒光的劍尖,心裡一凜,很快便又跳腳,「老子還從沒被人指過!」
蘇千澈嘴角一抽,這人肯定是投錯胎了。
「這位少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旁邊傳來一個慈和的聲音,蘇千澈和蘇煊銘同時轉過頭去,便看到那笑眯眯的老頭,老頭接著道:「我家夫人差我來問問二位,你們是要去哪裡?」
蘇千澈淡淡睨他一眼,道:「在問去哪裡之前,不是應該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
管伯笑道:「我們交一千兩銀子便能過去。」
蘇千澈:真是一頭肥羊。
多次被無視的強盜頭子已經開始咬牙切齒,他把砍刀猛然向前一揮,大聲道:「兄弟們上,把他們全部帶回寨子裡!」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上百號人便瘋狂地涌了上來。
蘇煊銘眸中閃過冷光,執劍的手看似隨意地從上到下一划拉,便仿佛有一道白練劃破空氣,白光湛湛,半弧形的光芒衝進人群之中,接觸到白光的人都大聲慘叫起來。
蒙眼男人轉頭一看,便見白光過處的那一片的強盜都倒在血泊里,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躺在地上各種呻吟。
「你……你是什麼人!」強盜頭子何曾見過這樣的手段?僅僅只是劍氣,便能傷了近二十個強盜,眼前的人真的是人嗎?
管伯亦是一陣心驚,難怪夫人會想要與他們同行,必然是看出了此人的不凡,看來他的眼界還遠遠不夠。
其餘的強盜都止住腳步,不敢再上前,這樣隨意一揮,便能重創近二十人,他們這裡上百人可不夠他幾下的。
「現在可能讓我們過去了?」蘇千澈微挑起眉看向強盜頭子,懶懶問道。
「你們傷了我們那麼多兄弟,還想走?兄弟們,給我……」蒙眼男人的話戛然而止,他瞪眼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少年,一雙眼珠都快要跳出眼眶。
這這這,這個詭異的少年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還用匕首比著他的脖子!
「不想死的話,叫你的兄弟們都退下。」蘇千澈輕聲道。她倒是不怕弓箭,就怕馬匹被射死,他們可就只能用兩條腿趕路了。
「你……你是人還是鬼?」蒙眼男人身體發抖,聲音發抖。
蘇千澈輕笑一聲,聲音越發縹緲:「我的話,你聽不懂?」
少年帶著寒氣的聲音噴在脖頸上,強盜頭子仿佛感到一陣蝕骨的寒意鑽進身體,抖得越發厲害了:「都……都退下!」
強盜們仿佛都在等這句話一般,非常迅速地退到了兩側,中間讓開一條大道,等著他們走過去。
「真聽話。」蘇千澈懶懶掀了掀眼睫,輕聲道:「幫本公子做一件事可好?」
「什……什麼事?」
「大概明日,會有一行四百人到這裡來,他們身上有最精良的鎧甲和武器,胯下有日行千里的駿馬,你們可以去搶他們的武器鎧甲和駿馬,可以用任何近戰武器,但是不能用弓箭等遠程武器,亦不能取人性命,明白嗎?」蘇千澈輕笑道。
聽到有鎧甲武器和駿馬,包括強盜頭子在內的所有強盜眼睛都亮了。
「若是他們要取我們性命,我們又不能殺他們,那多虧。」強盜頭子還保持著一絲理智。
蘇千澈收了匕首放進袖子,懶懶道:「告訴他們,這是歷練,就說,是十公子對他們的考驗。」
十一眼角一跳,小姐可真是會利用各種資源訓練弒神衛,先替他們默哀三秒。
「十公子?!誰是十公子?!」強盜頭子一聽到這個名字,瞬間沸騰了,「快告訴我,你是不是認識十公子,老子對那十公子可佩服了,嘖嘖,聽說他在競技場上連殺數人,全部是一擊必殺!秋獵的時候,以一己之力,斬殺了數百頭野獸,那傢伙,可厲害了。」
「對,咱們都可佩服十公子了!」其他的強盜齊聲附和,上百人的聲音在道路上回想,頗有些氣勢。
蘇千澈嘴角抽抽,額頭黑線數條。
她的大名,竟然連強盜都知道了?被一群強盜崇拜,心裡的感受,怎麼說,有點詭異。
蘇千澈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強盜頭子便又開始說了:「我叫袁寶,少年你叫什麼名字?對了,還有另外兩位少俠叫什麼?」
「走了。」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蘇千澈轉過頭,看向不知何時走過來的蘇煊銘和老伯等人,輕咳一聲,道:「明日就麻煩各位了。」
話音剛落,蘇千澈便感覺身體一輕,很快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嘿嘿,不麻煩不麻煩。」強盜頭子袁寶撓著腦袋,目送著一群人走過去,心裡卻想的是明日那近四百件鎧甲和武器。
有了那些東西,他們的搶劫能力又能上升數個檔次。
只是這樣的興奮並沒有持續多久,袁寶很快便意識到,自己是被某個言笑晏晏的少年給坑了,當他的強盜窩被洗劫一空,他連哭都沒處哭去。
馬背上,蘇煊銘微抿著唇,沉聲對面前的少年道:「以後不可魯莽。」
「那些小嘍囉,不是我的對手。」蘇千澈不甚在意地說道。
蘇煊銘還要說什麼,與他們並排而行的管伯便開口了:「公子,您是不習慣騎馬吧,夫人說,馬車裡很寬,可以捎帶公子一程。」
「不必。」蘇煊銘冷聲拒絕。
蘇千澈撇撇嘴,若是可以坐一段路的馬車,她是不介意的……
管伯見這招不管用,便又問道:「不知三位是去哪裡?若是順路的話,不知可否請三位同行?剛才的事,我家夫人想要感謝三位一番。」
「你家夫人是誰?」蘇千澈看一眼身側不遠處的馬車,問。
有風吹過,吹起車簾的一角,蘇千澈看到裡面的女子端莊華貴,雖裝扮樸素,卻掩蓋不住一身貴氣,特別是那一雙眼睛,隱隱帶著迫人的威壓,仿佛能一眼便把人整個看透。
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這樣的女人,為何要邀他們同行?難道認識他們其中的誰?
「夫人是虞樊城一家官員之女,此次是回虞樊城省親。」管伯道,「三位可是要去虞樊城?」
原本蘇千澈對那位夫人的舉動並不感興趣,可偶然看到她的尊榮之後,她卻突然有了一絲興趣。
「正好,我們三兄弟要去虞樊城,路上有伴,也不會寂寞。」蘇千澈笑著對管伯說道。
蘇煊銘微皺著眉低垂著頭看向少年。
十一亦轉頭看了她一眼,眸底有些不知名情緒。
「哈哈,沒想到三位竟真是去虞樊城,如此的話,即便再遇到強盜,我們也不怕了。」管伯笑起來。
「管伯,請那位公子進馬車來坐坐。」女子溫雅的聲音響起的瞬間,蘇煊銘便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