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春心萌動
2023-09-30 23:46:43 作者: 一株小葡萄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夜色漸深,隆林街數家燈火都已滅了,唯有一家還亮著淺淺的光。
十一坐在桌邊,身體筆挺,五官輪廓明朗,如斧刻刀鑿,黑眸幽深,如一汪陽光無法照耀的深潭。
桌子是四方桌,兩個身著青衣的男女分坐兩側,兩人樣貌都是不俗,只是此刻眼底卻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三弟,你看看你現在住的是什麼地方,和一群乞丐住一起,把咱們映月莊的臉都丟盡了!」凌亦寒眉頭緊鎖,實在是對這裡的環境嫌棄得不得了。
「三少爺,您還是隨大少爺回去吧,這裡哪裡是人住的地方?若是讓莊主知道你過得如此辛苦,肯定會很心疼的。」凌亦寒身邊的女子韓霜嬌聲勸道。
十一薄唇微抿,面容冷峻,「不回去。」
「怎麼,難道你還要在這乞丐窩住一輩子!」凌亦寒猛然一拍桌子,對眼前的男子怒目而視。
十一神色絲毫不變,依舊道:「不回去。」
「三少爺,你到底為什麼非要留在這裡啊?」韓霜嬌聲問,「莊子裡有什麼不好,為什麼一定要住在這裡呢,是因為那個什麼十公子嗎?」
十一眸底閃過暗光,沉聲道:「我不會回去,你們回去告訴凌莊主,他死的那天,我會回去給他燒紙。」
「放肆!爹可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竟然如此詛咒爹!」凌亦寒見他如此模樣,更是氣怒無比。
「凌亦寒,我說過,不會回映月莊,以後映月莊的事情,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現在,我叫十一,你們請回。」十一目光不善地趕人。
「你要怎樣才肯回去?」凌亦寒緊咬著牙,沉聲問道。
韓霜也嬌笑道:「三少爺,您要是看上了誰,一併帶回莊裡不就行了,讓莊主給您做主,以您的地位,納幾個小妾還是可以的。」
十一眸光微寒,沉聲問:「你是以什麼身份和我說話?」
韓霜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雖然得寵,整日裡與凌亦寒出雙入對,卻只是凌亦寒的侍女,說白了,就是個暖床丫頭,根本沒有資格與映月莊三少爺如此說話。
凌亦寒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再次問道:「三弟,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回去?要讓爹親自來請你?」
「映月莊發生了什麼事。」十一冷靜地問。
凌亦寒眸光閃了閃,閃爍其詞地說道:「能有什麼事,就是爹想你了,你已經幾年不曾回家,爹都念叨你好幾次了。」
十一在心底輕哼一聲,道:「既然無事,我就不留你了。」
「不,三弟,其實,是有一些事。」凌亦寒笑了笑,道:「映月莊現在比較缺人手,大哥聽說與你一起的這些乞丐,曾經都是戰場上驍勇善戰的勇士,若是能把他們帶去映月莊……」
「還有什麼事,一併說了吧。」十一冷冷說道。
「三弟,你可是答應了?」凌亦寒眼底划過一道亮光,接著道,「爹聽說了那位十公子,他在秋獵上表現很好,爹很是欣賞他,想要把他招攬到莊裡,現在他應該也在這裡住著吧,你帶我去見他,不用你開口,我親自跟他說。」
十一冷哼一聲,緩緩說道:「那些乞丐不是我的下屬,他們的去處我無法決定。十公子現在正在休息,我不便打擾,你們若沒有其他事,便請離開這裡。」
聽他這般回答,凌亦寒頓時怒了,自己剛才低聲下氣好好與他說話,他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絕?!
「凌夜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凌亦寒再次一拍桌,桌上茶杯晃動,倒在桌面上,他怒視著面前一臉冷峻的黑衣男子,眸底滿是怒火。
「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現在,馬上去收拾東西,跟我走!」凌亦寒伸手,便要揪住十一的衣領。
十一倏然站起,拔劍直指凌亦寒咽喉。
「只要你爹或你娘沒死,別想讓我回映月山莊!」十一眸光沉冷,烏黑幽深的眼底似臘月天裡吹過的寒風。
凌亦寒眸中精光乍現,看著近在咫尺的長劍,他冷笑道:「很好,很好!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霜兒,抓住他!」
……
夜色深濃,沒有一絲光,安初年和唐嘉被找上門來的家丁下人們匆匆接了回去,臨走之時,安初年還大叫著一定會再回來。
蘇千澈抬眸看向屋外,透過窗紙,可以模糊地看到雨水凝成一條條銀線,從房頂的瓦片上墜落下來。
被帶回來的疤痕男人還沒有醒過來,蘇千澈卸了他的雙手雙腳和下巴,以防止他自尋短見,又低下頭,仔細端詳著男人的容貌,搜索著腦海里的相關信息。
記憶很模糊,原主膽小怕事,即便知道一些事情,也會下意識遺忘,所以蘇千澈並未找到有用的東西,即便如此,她依然確定,這個男人,原主一定見過。
也就是說,在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原主就曾經被追殺過,那麼,原主被追殺,是她父母的原因,還是原主自身的問題?
疤痕男人也淋了雨,身上濕噠噠的,蘇千澈抬腳,踩在男人手掌上,重重地捻了捻。
疤痕男人吃痛,從昏睡中驚醒,看到面前慵懶的少年,頓時瞳孔猛縮,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去。
因為被卸了手腕,手完全用不上力,疤痕男人往後一退,便直接摔倒在地上。
「告訴我,你是誰。」
少年的聲音慵慵懶懶,帶著一絲磁性的低啞,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好聽。
疤痕男人已經感覺到自己行動不便,他用手肘撐著身體往後挪動了幾下,背靠著屋中間的房屋坐下,低垂著頭不看少年,對她的話也置若罔聞。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又停了下來。
疤痕男人微抬了抬眼,便見少年月牙白的衣衫在面前輕晃,少年腳踩一雙白色軟靴,相對正常男人來說,少年的腳顯得有些小。
想到這裡,疤痕男人暗自嘲笑自己,眼前的少年分明就是一個女人,可他詭異的身法和詭異的實力,竟讓他不自覺地便把她當成了男人,一個惡魔般的男人。
一隻羽扇托起疤痕男人下巴,迫使他抬頭看向眼前年輕得過分的少年。
「你這張臉,我曾經見過。」蘇千澈彎著腰,眸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男人的模樣。
男人依舊不答話,更是閉上眼,不看她。
「看著我。」少年低迷的聲音里似帶著蠱惑,伴隨耳邊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天籟般悅耳。
疤痕男人睜開眼,便見眼前似有淡淡螢光縈繞,就像是螢火蟲的微光,在黑夜裡格外顯眼。
少年整個人沐浴在螢光中,在狹窄的小屋裡,少年的身體卻顯得異常高大。
疤痕男人眼底有一絲迷茫。
「你們想要殺我,是因為我父母的緣故?」
聲音似遠似近,在腦海邊迴蕩,男人緩緩搖了搖頭。
「為何要殺我?」
男人再次搖了搖頭。
「誰派你們來的?」
還是搖頭。
蘇千澈眉頭微皺,放開男人,站起身來。
看來這次來的人都只是一無所知的小蝦米,若是抓到一個七星樓高層,或許能問出一些事情來。
提著男人後領把他扔到雨里之後,蘇千澈正要關門,卻見門外不遠處,街邊的梧桐樹下,一個模糊的身影。
黑影身材挺拔,雨水不時打在他的身上,他一動不動,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進來。」蘇千澈沒有關門,轉身走回去,在床邊坐下。
片刻,那人走進屋,輕輕關上房門,卻站在門邊,沒有再往裡走。
他的身上帶著雨夜的濕氣,一進屋,屋內便似涼了幾分。
淡淡的血腥氣縈繞在濕潤的空氣中,男子以拳掩嘴輕咳一聲,低沉的咳嗽聲在安靜的屋子裡顯得極為突兀。
男子輕咳之後,便低聲道:「小姐。」
「是誰。」少年淡淡的聲音響起,分明波瀾不驚,語氣卻似比外面的雨夜還要涼上幾分。
「小姐,屬下武藝不精……」十一低垂著頭,輕聲道。
「是誰。」少年的身影在暗夜裡模糊不清,聲音卻似從地獄裡吹出來的風,讓人不寒而慄。
十一垂下眼眸,低聲道:「是屬下的大哥。映月莊大少爺,凌亦寒。」
「找你做什麼?」蘇千澈動了動,調整了一個最為舒適的姿勢。
「他讓屬下回去……」十一回道。
「他用什麼傷的你?」
「用劍。」頓了頓,十一又道:「他的傷比較重。」
「嗯。」
「小姐,屬下已經拒絕了他。」十一低聲強調道,生怕蘇千澈會產生誤會。
半晌,只聽少年輕呵一聲,緩緩道:「過幾日,我隨你去一趟映月山莊,本小姐的人,也想打主意,呵。」
「小姐……」十一輕聲喊道,雖然身上全被淋濕,心口某處卻像是有一股股暖流湧入。
小姐是怕他被欺負吧……
分明應該是他保護小姐,現在卻每次都要小姐為他出頭……
「回去休息,不必守夜。」
十一低聲應了,便又推開門走出去。
「不准站在外面。」
十一關門的動作頓了頓,片刻才道:「是。」
……
天漸漸亮起來,雨點也漸漸變小,不時飄過一兩滴雨珠,微微的涼,空氣很好,帶著雨後特有的清新潮濕。
卯時一到,一頭巨大的銀狼便從某個房間裡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出來,銀狼身側,紅髮男孩呆呆站立,五官小巧精緻,淺紫色眼眸有些木然,像是一個漂亮的人偶娃娃。
「嗷~」銀狼看到街道上躺著的人,頓時低吼一聲,一躍而起,身體在半空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下一刻便出現在疤痕男人面前。
見男人一動不動,銀狼鼻子嗅了嗅,片刻又不屑地走開,一間一間房屋鑽進去,繼續它的叫人大業。
很快,街道上便被怨聲載道的乞丐們填滿。
「這頭畜生真是沒完沒了了!」
「三哥,我受不了了,咱們把那臭小子趕出去吧。」陳默在胡三身邊訴苦道。
他身上的衣服穿得亂七八糟,顯然是還在睡覺之時便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就跑了出來。
「對啊,三哥,咱們平時多麼威風,現在卻要看一個小白臉的臉色,老子不想再受這種窩囊氣了!」另一個高大的乞丐也沉聲道。
「對,把他趕出去!」眾乞丐齊聲附和。
若是他們不團結起來一起把那臭小子趕出去,被他暗地裡各個擊破,後果不堪設想。
胡三正思索著該如何對付蘇千澈,便有人跑過來,低聲道:「三哥,那臭小子屋外躺著個人……」
「什麼人?」胡三走過去,看到躺在一灘水裡的疤痕男,眉頭皺起。
一群人都圍了過來,把疤痕男圍在中間,「三哥,他是什麼人?」
胡三蹲下身,上下看了看疤痕男,又扒開他斷了一截的袖子,裸露在外的肩膀上,七顆小紅點在還未亮開的白晝中也異常明顯。
「七星樓的人?」胡三看了看男人的臉,不認識,又探了探他的鼻息,沒死。
「你們誰認識這個人?」胡三抬起頭,問圍觀的一群乞丐。
乞丐們集體搖頭。
「三哥,七星樓的人,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七星樓要殺那臭小子?」陳默低聲問。
「七星樓拿錢辦事,誰也不知道幕後主使是誰。」胡三扯了扯臉上的絡腮鬍,「只是他為何會在這裡,還暈了過去。」
「昨日那小子不是出去了一趟,難道是回來的時候被人跟上的?」陳默摸著下巴,很嚴肅地思考著。
胡三搖了搖頭,「不管是怎麼回事,這段時間注意著些,不要讓陌生人進隆林街。殿下送來的人,可不能死在咱們這裡。」
「那,咱們把他趕走不就行了?」陳默眼睛一亮,「他沒有能耐留下來,趕他出去怪不得咱們,就算他死在外面,也與咱們無關。」
眾乞丐:「對!」
見胡三還在猶豫,陳默在他耳邊低聲道:「三哥,我已經打探過了,那晚那個恐怖的男人不在,現在只有臭小子一人,正是好機會。」
胡三想了想,點點頭,「走,現在就去把那臭小子趕出去!」
一群人本就圍在蘇千澈房門外,此刻想要鬧事,更是異常方便。
見胡三已經做好決定,圍在房門外的乞丐們頓時退到兩側,中間空出一條通道,請胡三進去。
胡三雙手背在身後,微揚起頭,一副高傲模樣。
「嗷~」一道銀光閃過,銀狼王直接一個飛撲,把最靠近房門的一個乞丐撲倒在地,鋒利的爪子按在乞丐胸口,齜著牙怒視著眾乞丐。
紅髮男孩十六也走過來,站在銀狼身側。
「你們想幹什麼。」冷峻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十一一身黑色勁裝,精健的身材在晨光下顯露無疑。
「想幹什麼?當然是把你們趕出隆林街!」陳默雙手叉腰,仰著頭說道。
十一上前,站在門口,兩人一狼把房門擋得嚴嚴實實。
「讓開,別在這裡擋路,我們要找的是那個臭小子。」陳默皺著眉,「紅髮,你可是隆林街的一份子,怎麼能背叛我們?」
紅髮男孩眼睫動了動,片刻道:「十六。」
「三哥,紅髮說的十六是什麼意思?」陳默轉頭問旁邊的胡三。
不待胡三答話,男孩便回答了陳默的問題,「我叫十六。」
「哈哈哈哈,十六是什麼名字?還不如紅髮,瞧瞧,紅髮多貼切,你這一頭紅髮,可是顯眼得很。」陳默大笑著說道。
男孩精緻的唇抿了抿,沒有說話。
「少廢話,叫那臭小子出來,若是他自己滾出隆林街,咱們便不動武了,他長得細皮嫩肉,若是動手,傷到了他,怕是會受不住大哭一場。」胡三雙手抱胸,大聲說道。
「哈哈,他那樣的小公子,若是不小心劃破手指,怕是要哭上幾天。」
「哎,細皮嫩肉的小白臉,就該在家裡繡花,沒事出來拋頭露面幹什麼。」
眾乞丐嘲笑的聲音震天響。
「閉嘴!」十一沉聲喝道,黑眸里閃過濃郁的烈焰,直接拔出腰間佩劍,劍尖直指站在中間的胡三。
「喲呵,這是要對咱們動手了?兄弟們,上,乾死他!」陳默手一揮,眾乞丐便一擁而上。
「嗯?你們要乾死誰?」清清冷冷的聲音,帶著剛醒之時特有的朦朧和低啞,傳到眾人耳畔,剛要湧上前的乞丐們竟詭異地都停了下來,目光看向房門處。
房門從裡面拉開,少年一頭青絲披散在腦後,半闔的眸底似有一層淺淺迷霧,似是剛睡醒,眸底還帶著些許懶然,外袍系得松松垮垮,裡衣領口偏低,露出雪白修長的脖頸和一抹晶瑩的鎖骨。
十一看到少年如此迷糊的模樣,連忙用身體擋住她,隔絕了眾乞丐的目光,伸手把房門拉上,才轉過頭,一臉陰沉地說道:「公子需要休息,若有事,與我說。」
被關在門內的蘇千澈懵了懵,半晌才抬起手,掩嘴打了個哈欠,又悠悠然走回去,脫了外袍躺回床上,裹上被子,只剩一個小腦袋留在外面。
「嗷吼~」銀狼低吼一聲,卻被人敲了一下,蘇千澈聽到十一壓抑的聲音,不准叫,別打擾公子。
二哈委屈的低叫聲再次傳進耳朵,少年嘴角勾了勾,在外面的噼里啪啦聲中,緩緩睡下。
再次醒來,天已大亮,蘇千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凌亂的髮絲扒到腦後,穿衣,起床。
裝扮完畢,開門,便見乞丐們全都聚在一起,一個勁地喘粗氣,以雲煥為首的一百個侍衛站在外圍,把他們團團圍住。
「公子。」十一轉身,見蘇千澈穿戴整齊,心裡鬆了一口氣。
以後決不能讓人看到小姐還未睡醒的懵懂模樣。
二哈低吼一聲,似乎極為委屈。
「十公子,你醒了。」雲煥屁顛屁顛地走過來,站在蘇千澈面前,指著一群乞丐問:「十公子想要怎麼處置他們?」
胡三扯了扯雞窩一樣的頭髮,往地上呸了一口:「雲侍衛,我老胡的事情,你還是少管。」
「雲侍衛,這是咱們和這小子的事,你別管。」陳默也道。
蘇千澈看一眼十一十六和二哈,兩人一狼都沒有受傷,便避開了雲煥的話,問:「你家主子讓你來幹什麼?」
「主子讓我來接你過去。」雲煥嘿嘿笑一聲,天知道主子派他來之時他有多麼牴觸這件苦差事,可主子的話不可違逆,他只好磨磨蹭蹭地走過來,希望這個小惡魔消了氣,別再抓著他不放。
「你來接本公子?」蘇千澈勾唇。
雲煥身體一抖,說話都不利索了:「是……是主子……主子吩咐……」
「本公子自己去,你和我練練就好。」蘇千澈笑。
雲煥:!他招誰惹誰了!
片刻之後,雲煥痛苦地趴在地上,侍衛和乞丐們都圍著他,點評著他身上的傷要多久能恢復。
「把那七星樓的殺手放進馬車裡,一會兒本公子帶走。」蘇千澈對十一吩咐道。
十一應了,從乞丐堆里提起已經被眾人遺忘的疤痕男人,把他扔到了外面候著的馬車上。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十一轉過頭,便見安國公府的馬車從街頭行來,馬車還未完全停下,安初年便從馬車上蹦了下來,一邊跳一邊喊:「老大,我來看你了!」
蘇千澈眼睫微掀,便見那一抹跳脫的身影蹦蹦躂躂地跑過來。
安初年看到門口的蘇千澈,頓時更加興奮,一陣風般跑進去,直接給她一個熊抱。
一把長劍橫過來,安初年撞在長劍上,抱了個空。
十一目光冷漠,手上用力,長劍把安初年震得退後幾步,正好撞到身後剛走過來的唐嘉身上。
「嘶……」唐嘉被踩了一腳,痛得他差點跳起來。
「安初年!」唐嘉咬著牙,惡狠狠地盯著安初年的後腦勺。
「小唐子,你在這裡幹什麼,壞了小爺的好事!」安初年轉過頭,一拍唐嘉的腦袋,大聲責怪道。
「有什麼好事?」蘇千澈雙手環胸,靠在門口,輕聲問。
「老大!」安初年連忙轉回頭,再次往前面蹦躂,卻再次被擋住,他轉頭怒瞪十一,卻被十一冷冽的臉凍得瑟瑟發抖。
「那個,老大,聽說今日玉春樓拍賣花魁霓裳的C夜,這樣的盛會,咱們一定不能錯過啊!」安初年身體貼在長劍上,雙手往前扒拉。
蘇千澈挑了挑眉,霓裳不是賣藝不賣身麼,為何突然要拍賣初夜了?
十一面色沉冷,怎麼又是玉春樓?
蘇千澈還沒回答,一旁的唐嘉便像是終於把閨女嫁出去一樣,咬著手帕眼淚汪汪:「阿年,你終於想通了,終於不再跳那個火坑了。」
「胡說什麼!霓裳是老大的!小爺我只是陪老大!阿媛永遠是我的最……最……」安初年說著說著,便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雙眼發直,剩下的話全卡在喉嚨里。
唐嘉順著看過去,便見一白衣女子翩翩然然地走過來,女子柳眉如黛,雙瞳剪水,身子纖瘦,嬌柔似如弱柳扶風,眉宇間卻又有一絲堅韌,如在風雨中盛放的薔薇。
「公子,府邸已經收拾好,奴婢剛做好了飯菜,公子是否要前往用膳?」柳心柔聲音輕柔地說道。
「正好餓了。」蘇千澈懶懶應了,便帶著十一等人一起往街道盡頭走去。
柳心柔連忙跟上。
唐嘉看一眼身旁的安初年,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醒醒,人已經走遠了。」
安初年一把拍下他的手,左手捂住胸口,愣愣地轉頭看向唐嘉:「小唐子,小爺我生病了。」
「你可是一頭小牛犢,哪能生病?」唐嘉不屑地翻個白眼。
「真的,你看。」安初年扯住唐嘉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你看,小爺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還有,小爺全身發燙,不是病了是什麼?肯定是因為昨晚淋了雨,小爺我發燒了。」
唐嘉呵呵一聲,「我看啊,你是發騷還差不多。」
「快走快走,跟上老大,小爺我正好還沒吃早飯。」
「你不是病了,還不回去就醫。」
「吃過飯再說,快點。」
街道盡頭,竹林深處,一座古樸的大宅打掃得乾乾淨淨,進門便是一條回形走廊,中央四面小花壇,中間是由青石板鋪就而成的道路,花壇里種著幾株翠竹,倒是有幾分雅致。
柳心柔帶著眾人來到客廳,又出去端飯菜,十六也隨她一起去了。
安初年的眼珠子都快要落在白衣女子身上,看到她走出去,安初年拉了拉唐嘉的衣袖,輕聲問:「小唐子,你覺得這位姑娘,是不是很特別?」
「有什麼特別的?」唐嘉睨他一眼。
「小爺我就是覺得她挺特別的。」安初年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地說道。
說罷又轉頭看向蘇千澈:「老大,剛才那位姑娘,是你的侍女?」
蘇千澈靠坐在椅子裡,聞言掀了掀眼睫,「怎麼?」
「沒怎麼,就是問問,嘿嘿。」安初年撓了撓腦袋,不知為何臉色有些紅。
蘇千澈沒有理會他,又閉上眼。
「哎,老大是不是不高興?」安初年低聲問唐嘉。
「你打擾老大休息,老大自然不高興。」唐嘉低聲回道。
「哦。」安初年立即捂住嘴,表示自己不會再說話。
片刻。
「老大為什麼這麼喜歡睡覺?」安初年又低聲問。
唐嘉:……
很快,柳心柔和十六便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把飯菜放在桌上,柳心柔輕聲道:「幾位公子請慢用。」
說罷便安靜地退到一邊,垂眸不語。
安初年拿起筷子,一邊吃飯,一邊不時看向低垂著眸的女子。
分明並不是特別漂亮的女子,身為安國公府小公子,他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可眼前這位卻像是怎麼都看不夠,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好好吃飯。」少年幽幽的聲音響在耳畔,安初年猛然一驚,連忙收回目光,端起碗快速吃飯。
過了片刻,又悄悄從碗邊探出一隻眼睛,偷偷看向不遠處的女子。
飯後,柳心柔收拾了碗筷往廚房走去,安初年彎著身子,躡手躡腳地想要悄悄跟出去。
「站住。」
安初年連忙站起身轉過頭,摸著腦袋嘿嘿笑:「老大,有什麼事?」
蘇千澈淡淡掃他一眼,緩緩道:「本公子府上的人,不要亂打主意。」
「哦。」安初年應道,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失落。
「我要去璃王府一趟,你和唐嘉先回去。」
「好的,老大。」唐嘉應了,拖著安初年便走了出去。
十六和二哈留在了府上,蘇千澈帶著十一坐馬車前往璃王府。
璃王府外,還是之前的那兩個守衛,看到趕車的十一,連忙迎過來。
十一跳下馬車,掀開車簾,蘇千澈緩緩從裡面走出來。
「十公子,您終於來了!」
兩個守衛眼淚汪汪,跟看救星一樣看著蘇千澈。
十公子不在府上的日子,主子每日都笑得溫柔無比,但府里卻不是春暖花開,而是天寒地凍,他們每個人整天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成了梟鷹的食物。
「怎麼?」蘇千澈對璃王府的侍衛並無惡感,聞言便微挑了眉,輕笑著問。
兩個守衛見她笑了,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十公子,您若是有空,一定要多來府上走走,咱們主子,那個心情不太好,府上的花都被凍死了……」
十一冷著臉,一言不發。
「你家主子在哪裡?」蘇千澈一邊問,一邊往府里走去。
不待守衛開口,雲燁便迎面走了出來。
「十公子,主子在等你,請進。」雲燁做了請了動作,知道蘇千澈走進去,他才轉頭看向跟在身後的侍衛。
十一同樣轉頭看他,隨後,兩人同時撇開眼。
小花園裡,香樟樹下,一張小桌,桌上擺放著糕點和茶具。
白衣男子背對著門口,靜靜坐在輪椅里,一頭及腰青絲隨意披在腦後。
男子微低著頭,似在看手上的什麼東西,沒有陽光,偶爾有一陣微風吹過,吹起男子發梢輕微擺動,吹起香樟樹葉輕微地響。
男子腳邊,一頭碩大的白虎安靜地躺著,似是聽到聲音,白虎快速站起身來,對著來人低吼一聲。
「大白。」簡璃輕柔的聲音如釀了百年的酒,醉人香醇,隨後,男子轉過頭,銀白色面具散發出冰冷的金屬質感,暗金色眼眸卻如盛了滿池璀璨的朝陽。
白虎聽到男子的聲音,再次低吼一聲,走到樹後去了。
大白?!簡璃取名字真是比她還要簡單粗暴。
「璃王殿下。」蘇千澈隨意行了禮,眸光看向男子雙腿。
或許是因為雨後有一絲涼意,簡璃的腿上蓋了一層薄薄的毛毯。
「阿澈。」簡璃瞳眸看向蘇千澈,隨後又掃過身後的十一,粉嫩的薄唇微微勾起,「你來了。」
蘇千澈在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撐頭,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一邊吃,一邊道:「璃王殿下,我過來是拿你為我準備的二十萬兩銀子。」
簡璃放下書卷,看向她:「阿澈,你不該向我解釋一下?」
蘇千澈微側著頭看他,半闔的眸子裡似有一絲微訝。
他竟然在她面前自稱『我』?
真有些不習慣。
驚訝只是一瞬間,蘇千澈便又恢復慵懶的模樣,「解釋什麼?」
「阿澈曾答應我,婚約之事由我來處理。」簡璃說著,也拿了一塊糕點,似乎看少年吃得香,他也有了胃口。
「這種事,還是我親自解決比較好。」蘇千澈懶懶說道,「事情已經解決,璃王殿下,我的銀子可備好了?」
「銀子可以給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簡璃輕笑,唇畔的弧度如百花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