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竭盡全力
2023-09-30 23:46:43 作者: 一株小葡萄
紅髮男孩推開門,走進屋裡,走到床邊,愣愣地喊:「公子。」
「怎麼?」
男孩伸手,把兩張紙遞到蘇千澈面前。
蘇千澈抬手接過,一看,前面一張正是男孩的賣身契,而後面一張,竟是柳心柔的賣身契。
蘇千澈眉毛微挑,看起來,柳心柔還是不放心十六,竟然連賣身都要一起。
「你姐姐?」蘇千澈轉頭問。
「家。」男孩答。
蘇千澈懶懶笑一聲,揉了揉男孩頭頂呆毛,「賣身契,本公子收下了,至於你們父親的事,等你姐姐前來,把事情經過告訴本公子,再做打算。」
「嗯。」纖細的手在男孩頭頂上揉啊揉,男孩精緻如瓷娃娃的臉上帶上了淺淺紅暈。
見他如此模樣,蘇千澈突然來了興致,一雙懶眸看著他,痞痞地笑,「咦,小十六竟然知道害羞了?」
男孩臉色越發紅了,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就像是一隻熟透的紅蘋果,可愛極了。
「哈哈,小十六真可愛。」蘇千澈抬手捏了捏男孩紅潤的臉頰,唔,就像棉花糖一樣,好軟。
紅髮男孩的臉已經快要紅得滴血,可愛的耳垂也仿佛石榴仔,紅得晶瑩剔透。他躲閃了一下,似是不想讓蘇千澈碰他的臉,最後卻忍住了,淺紫色大眼睛裡再次寫上了茫然。
「好了不逗你了。」蘇千澈輕笑著再次揉了揉男孩腦袋,又恢復了慵懶,「出去吧。」
隨後,便懶懶地躺回床上。
男孩走出去,細心地帶上門。
中午雲燁過來通知蘇千澈皇上召見她時,她還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雲燁不由再次感嘆,蘇七小姐不會真是睡神轉世吧?
整個京都都因為她而沸騰,她竟然還能睡得這般悠然愜意。
經過秋日宴和秋獵,許多人都認識了十公子這個突然出現的黑馬,又因他是璃王殿下身邊的侍衛,在秋日宴上與璃王殿下關係親密,更是引起了無數人的關注。
而璃王殿下把隆林街的逃兵送給十公子,如此大的的事情,更是在短短兩日時間便已經傳遍了整個朝野。
璃王的擅自決定,引起了朝中上下大臣的極度不滿,連蘇丞相和陳尚書都一改針鋒相對的局面,聯名上書,說璃王此舉有違朝綱,那些逃兵本該在逃離戰場的時候便被處死,可璃王不僅放過了他們,現在竟然還把那些違背軍紀的逃兵擅自送人,真是太過目中無人!
噬魂軍驍勇善戰,每一個在戰場上有以一當十的本事,那些人雖然是逃兵,卻依舊引得無數人垂涎,想要收為私兵,可璃王殿下卻令逃兵不得投靠任何一方勢力,否則殺無赦。
自己得不到那些逃兵,別人也得不到,朝臣權貴們便漸漸歇了心思,可現在卻傳出璃王把那些逃兵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這讓他們如何平靜?
再有璃王剛回京之時,便做出了搶自己侄兒未婚妻的違背倫理之事,眾大臣都不再忍耐,於是今日的早朝,幾乎都是眾大臣在以口水討伐璃王以及那個來歷不明身份不明實力還如此詭異的十公子。
被群起而攻之,璃王殿下什麼反應?
哦,璃王殿下沒有上朝,所以沒有看到群情激憤的場面,只是後來皇上召見璃王之時,問了他對此事的看法。
在皇上的御書房裡,璃王只含笑說了一句:十公子是本王的人,別說是幾百逃兵,就算本王把整個噬魂軍一萬人送給她,與朝臣們又有何干?
此話經由皇上授意,傳給了眾大臣,大概意思是,十公子是璃王殿下罩著的人,璃王做什麼,有意見?憋著。
此話一出,無數人摔碎了手中茶杯,憤怒地斥責簡璃太過囂張,竟敢不把眾大臣看在眼裡!
可以想像,之後一段時間的早朝,肯定會熱鬧無比。
今日皇上召見十公子,不只是為她在秋獵上突出的表現,更是為試探,試探十公子對璃王的重要性。
所以雲燁極為擔憂,生怕極少出過相府的蘇七小姐在皇上面前出了錯。
可蘇七小姐卻絲毫不在意,讓雲燁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無奈。
璃王府的馬車親自接蘇千澈去皇宮,蘇千澈在馬車裡又休息了一程之後,來到宮裡,在一個太監的帶領下,來到皇上的御書房外。
書房裡,簡麟天正在批閱奏摺,蘇千澈見了,便雙手抱拳,身體微彎,淡淡道:「參加皇上。」
簡麟天神色威嚴,一雙龍目不怒自威,常年身居上位,自身氣勢更是尋常人難以抵擋,可面前的少年卻是神色平靜,沒有絲毫畏懼,甚至連緊張都不曾有。
「大膽,見到皇上還不跪下!」簡麟天身後的萬公公沉聲喝道。
「在下乃江湖中人,不懂宮中禮數,皇上勿怪。」蘇千澈緩緩說道。
「罷了,免禮。」簡麟天放下奏摺,目光溫和了一些,看著面前的少年道,「既是九弟的人,又是秋獵魁首,這些虛禮,便免了。」
蘇千澈依舊神情淡淡:「謝皇上。」
看著少年波瀾不驚的模樣,簡麟天暗自點頭,看起來不是焦躁的性子,為人很是沉穩,不卑不亢,若是沒有別樣的心思,倒是可以培養一番。
「朕召你前來,你可知所為何事?」簡麟天捋了捋鬍鬚問道。
「想必是為秋獵之事。」蘇千澈答道。
簡麟天似是笑了一下,整張臉的表情都變得柔和了許多,「難道九弟沒有告訴你,朕召你前來的目的?」
蘇千澈懶懶勾唇,「不管是為什麼,皇上都會告訴在下,何須璃王多說一次。」
「哈哈,那倒是。」簡麟天哈哈笑起來,「你這沉穩性子,朕倒是頗為欣賞。說吧,作為秋獵魁首,有什麼想求朕賞賜的。」
蘇千澈垂了垂眸,緩緩開口:「賞賜,在下不需要。」
「那你想要什麼?」簡麟天問。
蘇千澈眼瞼動了動,不疾不徐地說道,「求皇上收回懷王和蘇七小姐的婚約。」
雖然簡璃說會幫她解除婚約之事,可她並不相信他,特別是小十六和二哈出事之後,她對簡璃本就不多的信任更是變成了負值,所以,解除婚約這種大事,還是自己來的好。
「哦?為何求朕此事?這樣的請求於你沒有任何好處。」簡麟天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皇上,懷王與蘇七小姐的婚約,本就是一個錯誤,現在蘇七小姐的娘失蹤,此婚約也沒有存在的必要,請皇上解除這一樁婚約。」蘇千澈道。
她的神色平靜,簡麟天無法從她的臉色看出任何異常。
「是九弟讓你這般說的?」簡麟天眉頭微微皺了皺。
簡璃竟然為了蘇家小七做到如此地步?
「不,在下是為了自己。」蘇千澈勾唇輕笑,「因為,我就是蘇七小姐蘇千澈。」
少年略帶慵懶的聲音在安靜的御書房裡響起,簡麟天微瞪著眼,指著她:「你……你是蘇小七?」
一個身手敏捷,一舉殺了近兩百頭野獸的少年,竟然是丞相府的痴傻小姐蘇小七?!
「正是。」
「放肆!竟然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來人……」萬公公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便要喚侍衛進來把這個口出狂言的少年拖出去。
簡麟天抬手阻止了萬公公的話,神色肅穆地說道:「蘇小七,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
男人身上上位者的威壓毫不保留地散發出來,仿佛只要蘇千澈有一個字不對,他便會判她一個欺君之罪。
對於皇上的威壓,蘇千澈卻似絲毫未覺,眸中依舊如平靜的湖面,「皇上,十公子是在下的另一個身份,在下初次面見皇上,便已經把身份告訴了皇上,何來欺君一說?」
「若此次在下沒有告訴皇上在下的真實身份,才算是欺君。」
簡麟天皺了皺眉,話是這般說,卻總覺得哪裡不對,是因為天才絕艷的少年突然竟是曾經一無是處的傻子的緣故?
「你為何要以十公子的身份出現?」簡麟天沉聲問,「你這一身功夫,又是怎麼得來?」
蘇千澈默了默,被暗殺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說,那就把那對便宜父母拿來當擋箭牌好了。
想罷,蘇千澈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沉重:「家父家母失蹤已有十餘年,到如今卻一點線索也沒有,聽說他們曾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在下便想以江湖中人的身份,去查一查父母究竟為何會失蹤。」
「這一身功夫,是一位自稱是父親的好友的老爺子教授於在下,說是讓在下多一分自保的本事。」
說起蘇風辭夫婦,連簡麟天的神色都變了變。
這孩子從小便父母失蹤,一個人寄人籬下,怕是受到不少刁難,裝成傻子模樣,怕也是為了躲避明槍暗箭。
簡麟天似嘆了一口氣,道:「你父親是一個武道天才,與朕也是有幾分情意,他曾在江湖上頗有威名,江湖朋友也甚多,會教授你一些保命本事,也實屬正常。你母親當年救了容妃,容妃念恩,因此便定下你與軒兒的婚事。」
蘇千澈眸光閃了閃,微垂下頭,嘴角輕輕勾起:「皇上,家父家母失蹤,在下現在一心只想尋到他們,並未有成親打算,不能誤了懷王殿下,解除婚約之事,還請皇上恩准。」
對於曾經簡澤軒對待蘇千澈的態度,簡麟天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在蘇小七偽裝成痴傻模樣之時,軒兒不屑一顧,現在蘇小七如蒙塵的明珠一般,開始散發出光芒,怕是也對軒兒以前的態度頗為介懷。
罷了,既然蘇小七不想要,便成全了她罷。
「你所求之事,朕准了。」簡麟天捋了捋鬍鬚道:「明日,萬公公會帶人去相府宣旨。退婚之事,會對你的名聲有些影響,朕也會適當補償你。」
蘇千澈懶懶勾唇,為了皇家臉面,皇上的退婚旨意,必然是傾向於簡澤軒,對她的名聲自然會有影響。
不過她也不在乎,只要能把這樁婚事退了便好,以後收集美男什麼的,才會毫無負擔。
「謝皇上。」蘇千澈道,「皇上,補償便不必了,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哦?什麼事?」
「在下現在暫居隆林街,聽聞隆林街盡頭有一處荒廢的府邸,需得皇上批准,才可入住……」
「你想讓朕把那座王府賜予你?」
「皇上,宅子空著也是浪費,不如合理利用,也可省去皇上的補償。」蘇千澈輕笑道。
簡麟天半眯的龍目里閃過一道精光,「賜給你也可,不過,你要替朕辦一件事。」
蘇千澈:……
「二皇子在秋獵上受了傷,查出來,是誰傷了他,朕便把那座王府賜予你。」
蘇千澈嘴角抽了抽,她怎麼就成免費勞力了?
然而,她能說什麼?
「是,皇上。」
正事說完,簡麟天神色也緩和下來,蘇千澈甚至感覺到簡麟天對她眨了眨眼,然後聽到他問:「蘇小七,你與朕的九弟,是什麼關係?」
蘇千澈嘴角再次抽了抽,八卦之心,真是不分國界,不分種類,不分地位,哪裡有人的存在,哪裡便有八卦的存在。
「嚴格來說,是上級與下級的關係。」蘇千澈一本正經地說道,「就像皇上與朝臣的關係一樣。」
「沒有其他關係?」簡麟天有些不相信。九弟可是放出話來,蘇小七是他罩著的人,就差沒有直接明說,若是誰敢動蘇小七,就要滅誰滿門。
額……不對,九弟放話的對象是十公子,所以……
「九弟不會還不知道你是蘇小七吧?」若是不知道,那可就太有趣了!
蘇千澈額頭黑線一條,「我與璃王殿下沒有其他關係,即便他知道,也沒有其他關係……」
皇上,你眼底的八卦之火收一收吧,都快要燃出眼眶了!
「哦,那你下去吧,明日退婚之後,你便著手調查兇手之事,查到兇手,便差人告訴二皇子。」簡麟天似乎很失望的樣子。
蘇千澈額頭黑線更重,「皇上,我的身份,還請保密……」
「下去吧下去吧。」簡麟天不耐煩地趕人了。
……
隆林街街道上,一百名黑衣侍衛神色肅穆,嚴陣以待,他們已經在此處候了一個時辰,卻沒有絲毫不耐的表情。
他們每個人的目光都望向街口的方向,直到看到璃王府的馬車從街口行來,緩緩來到他們身前,一少年從馬車上下來,他們才齊聲道:「十公子好!」
響聲整齊,聲音震天,讓剛下馬車的蘇千澈都懵了懵。
這又是搞的哪一出?看這架勢,頗有些黑幫老大出場,小弟們齊齊歡迎的既視感。
為首兩人,正是一身白衣的雲煥和一身黑衣的十一。
十一面色冷峻,衣服沉黑猶如極夜,沒有一絲花紋,更襯得雙眸漆黑如墨,薄唇微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卻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幽深的眸底閃過一道亮光,隨後光芒消失,又恢復了冷峻的模樣,只是,目光卻停頓在少年眉心,久久沒有離開。
小姐眉心的印記,可是畫出來的?
見少年走到他面前,十一低垂下頭,道:「公子。」
「傷好了?」蘇千澈自然地抬起十一左手,手心依然用繃帶包紮著,看不出來是否已經好徹底。
少年的手略顯嬌小,五指不小心碰到的掌心微微的軟,微熱的溫度從少年指尖傳到男子手上,熨燙了他全身的肌膚。
十一俊臉上迅速染上紅雲,他慌忙縮回手,手指在背後悄悄握成拳,聲音低沉地說道:「回……回公子,已經沒有大礙。」
蘇千澈倒也沒有為難他,轉眸看向旁邊的雲煥:「雲煥啊,你的傷好了?」
雲煥正在暗自猜測身邊這個侍衛對十公子的反應為何如此奇怪,聽到蘇千澈的話,頓時一個激靈。
十公子問的分明是關心的話,為何他卻覺得有一股陰風從身邊吹過,冷得有些詭異。
「回十公子,屬下的傷也好了。」話說,十公子一個男人,怎麼在眉心畫這麼妖艷的印記來?
「好了就好。」蘇千澈笑眯眯地說道,「現在便與本公子好好練練,本公子看看,這段時間你有沒有長進。」
雲煥:……
片刻之後,雲煥鼻青臉腫地趴在地上,不停地哀嚎嘆氣。
這都過去多久了,他好不容易從黑獄裡撿一條命回來,為何還要承受十公子的怒火?最關鍵的是,為何要在他的一眾手下面前讓他丟臉啊!
十一看著少年暴揍雲煥一頓之後,慵懶地吹了吹拳頭,心底一股暖流緩緩淌遍全身。
小姐是在為他出氣嗎?
十一低垂下眸,若是他能再厲害一些,就不用小姐為他擔憂了。
「是璃王殿下讓你們來的?」蘇千澈看著一眾排列整齊的黑衣侍衛問。
「是!」又是整齊的聲音,直衝霄漢。
「你們去把荒廢的晉王府收拾出來,弄得好一些,那可是本公子以後的住所。」蘇千澈抬眸,看一眼街道。
這一條街很長,雖不是筆直,卻也能看到街道盡頭模糊的竹林輪廓,竹林長得很茂盛,因為長期沒有人打理,已經有了些瘋長的趨勢,要收拾好,想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蘇千澈對住處的要求並不高,有高檔的住處自然好,僅僅是一個落腳處她也不嫌棄,所以倒也不急。
「璃王殿下可把銀票給你們了?」
「給了……」躺在地上裝死的雲煥虛弱地說道。
「去置辦一些家具。」蘇千澈說罷,便領著十一回到暫居的房間裡。
見兩人離去,剛才還一臉嚴肅的侍衛們齊齊走到雲煥身邊,把他圍了起來。
「哎,煥哥,你咋地還不起來啊,想讓兄弟們拉你一把?」
「滾!」雲煥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地上翻身而起,抬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煥哥,你怎地惹到十公子了,主子可是說了,十公子的話就是主子的話,嘖嘖,主子這麼護著的人,煥哥竟然敢得罪,煥哥,你膽子這麼肥,絕對是我偶像!」
雲煥狠狠咬著牙,眼冒凶光:「小子,是不是想嘗嘗哥的拳頭了?!」
他明明是聽主子的吩咐與那個侍衛比武,為何被十公子報復的人卻是可憐的他?!十公子你有種去找主子報仇啊啊啊!
「嘿嘿,咱們快去給十公子收拾房間去,煥哥您老人家受了重傷,慢點來也行,不要著急,不要牽動傷勢……」說罷,一群人便嘿嘿笑著一溜煙跑遠了。
雲煥咬牙切齒地瞪著那些個兔子一樣跑路的人,兇狠地對著他們比划拳頭。
主子分明是如此光風霽月,溫柔如春,雖然一個眼神便能殺死一群人,但手下侍衛為何卻是如此歡脫?!
雲煥絕不會承認,他也是這一群歡脫侍衛中的一員。
房間裡,蘇千澈坐在桌旁,以手支頭,慵懶地半眯著眸。
陽光從房頂瓦片的縫隙間照射下來,照在少年頭頂烏黑的髮絲上,髮絲仿佛發著淺淺的光,眉心似小火苗的印記,在金黃色的光線中,也顯得越發妖艷。
身材挺拔的黑衣侍衛站在少年身側,如松一般,默默守護的姿態。
「十一,這二皇子,你可認識?」少年懶懶啟唇,星眸慵懶半眯,眸底似有淡淡星光縈繞。
她在昏迷之前,二皇子還沒有受傷,所以並不了解二皇子的傷勢是如何造成的。
前幾日,二皇子都是與皇甫溟在一起,他的傷與皇甫溟有沒有關係?
十一想了想,道:「二皇子名聲不顯,屬下所知並不多。」
二皇子簡澤彥是雲妃所生,雲妃娘家並不顯赫,所以曾經的簡澤彥一直很懂得韜光養晦,只是不知從何時起,簡澤彥顯得高調起來,幾次在公開場合與簡澤軒起衝突,兩人的關係顯得極為緊張。
蘇千澈手指點了點眉角,簡澤彥的改變,是因為皇甫溟,還是上一次她無意間碰到他時,他去的那個翔遠茶樓?
不管如何,明日見過二皇子之後,便知道了。
「明天隨我回一趟相府。」
「是。」十一應道,隨後,看著少年眉心,低聲問:「公子,你眉心的印記……」
蘇千澈抬手,指尖摸了摸眉心,緩緩開口:「是皇甫溟,那個變態。」
他的血有毒。
「公子……」十一俊眉微皺,在他養傷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必然經歷過許多事情,不知小姐有沒有受傷……
作為小姐的貼身侍衛,他竟沒有在小姐身邊……
他一定要強大起來,小姐的每一天,他都要參與。
他一定要強大起來!
似是知道他的擔心,蘇千澈緩緩道:「只是多了個印記而已,無傷大雅。」
十一薄唇緊抿,沉默下來。
「公子……」屋外,傳來女子低婉的聲音。
「進來。」
房門打開,柳心柔和十六走進來,走到蘇千澈面前,女子便要跪下,蘇千澈以羽扇虛託了她一下,道:「以後在本公子面前,無需行如此大禮。」
「謝公子。」柳心柔輕聲應了,便站起身來,又對十一屈了屈膝,才道:「公子,賣身契已經給了公子,以後,小女子和小弟便一輩子跟隨公子。」
「嗯。」蘇千澈半闔的眸懶懶地動了動,道:「你父親為何要做逃兵,以及他回來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事無巨細,全部告訴本公子。」
柳心柔咬了咬唇,想到以前的事,水眸里蒙上了一層霧氣。
五年前,年僅十歲的柳心柔生了一場重病,治病花費了許多銀子,讓本來就生活拮据的家裡,更是難以揭得開鍋。可即便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柳心柔的病卻絲毫沒有起色,反而越發嚴重,整日只能在床上躺著,連說話都變得困難。
更讓這個家中沒有男人支撐的家庭雪上加霜的是,紅髮男孩不知為何,竟在一夜之間,從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孩,變成仿佛什麼都不懂的懵懂模樣,不管是睡覺吃飯,都需要人寸步不離地照顧。
母親秦氏要全身心照料兩個孩子,心力交瘁,短短几月時間,便像是老了好幾歲。
家裡沒有銀子,秦氏一家一家去求,幾乎求遍了所有親戚鄰居,卻只借到幾兩碎銀子,僅夠柳心柔十幾日的費用。
每當夜深人靜,兩個孩子睡覺之時,秦氏都會來到屋外,借著微弱的光,縫製一些花樣賣些碎銀子。
有一次,柳心柔半夜醒來,沒有看到秦氏,透過微開的門,便看到秦氏一邊縫縫補補,一邊偷偷流眼淚。
柳心柔的心一抽一抽地痛,她摸了摸身旁男孩熟睡的臉,也悄悄掉下了淚。
第二日,柳心柔便耍脾氣不喝藥,還把藥碗打翻在一旁。
秦氏沒有生氣,只是撿起碗,說再去熬一次。
柳心柔捂著嘴,眼淚大顆大顆從眼角滑落。
她瞞著秦氏,給柳喻舟寫了一封信,讓他回來,回來救救這個家。
可是,當時正處於戰事激烈之時,柳喻舟拿到信時,已經是四個月之後。
而在秦氏最困難之時,一位陳姓老爺卻經常上門,不時送上一些慰問品,更對柳心柔的娘親秦氏提出奇怪的要求,若是秦氏答應陪他,便出銀子幫忙治柳心柔的病。
半年時間之後,柳喻舟回來之時,看到的,卻是秦氏和那位陳老爺在他們的家裡,在熟睡的孩子旁邊,做著苟且之事。
暴怒的柳喻舟直接把陳老爺扔出了門外,一巴掌打腫了秦氏的臉。
秦氏卻很平靜地看他,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你回來了。
這兩個孩子拖累了我,我不要他們了,以後,我是陳老爺的人,與你們柳家,沒有任何關係。
秦氏說完,便穿好衣服,扶著陳老爺離開。
此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秦氏。
而柳喻舟的性情變得越發怪異,當了逃兵的心理折磨,被妻子背叛的精神折磨,讓他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整日裡只想著喝酒,動輒對兩個孩子打罵,更是不承認男孩是他的親生兒子。
柳心柔說著說著,便哭成了淚人。
柳喻舟騙他們說他只是一個小兵,當了逃兵也沒關係,可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是噬魂軍將領。
男孩有些茫然,似是不知道姐姐在說什麼,大大的淺紫色眼眸怔愣地睜著,卻有一滴滴眼淚從眼眶滑落,看得人心酸不已。
待他們的情緒穩定一些,蘇千澈才問道:「那位姓陳的老爺,是什麼人?」
柳心柔搖頭,眼底淚光閃爍,「那時我病得很重,意識很模糊,若不是有一次偶然聽到娘和他談話,我都不知道他來過家裡。」
「親戚鄰居呢,可有見過他?」
柳心柔再次搖頭,「那些人知道爹是逃兵之後,怕被牽連,早早就搬走了。」
久而久之,隆林街便只剩下五百餘逃兵居住,最後變成了乞丐一條街。
「要讓柳校尉恢復正常,必須先找到你們的娘。」蘇千澈緩緩開口,「不過,你們也別抱希望,畢竟……」
她會覺得無顏面對孩子和丈夫。
那個女人,為了救自己的孩子,委身於一個完全不喜歡的人,是什麼感受?
甚至,她極有可能是被強迫的。
而這樣的事,還被自己的丈夫看到,怕是在秦氏看到柳喻舟的那一刻,秦氏便已經心如死灰。
而那一巴掌,也徹底打消了她心裡的僥倖。
可悲的女人。
「不……不……只要能見她一面就行……」柳心柔連連擺手,她不敢奢望秦氏還會回來,她為他們受的苦太多了,只要……只要能看到秦氏過得好,她便心滿意足了。
蘇千澈淡淡地勾了勾唇,柳心柔怕是覺得秦氏跟著那位陳老爺會過上好日子,可,這種肉體交易,又能維持多久的新鮮感?
「你識字?」蘇千澈問。
柳心柔點點頭道:「小時候,娘教過我和小弟。」
「本公子剛得到一座宅子,你先當管家試試。」蘇千澈揉了揉額頭,微眯起眼,「與十六一起,去把王府好好布置一番。」
「啊……」柳心柔愣了愣,十公子,竟然讓她當管家?
「公子,我……」
「嗯?」
少年慵懶的眼神卻頗有壓迫力,柳心柔低垂下頭,應道:「是,公子……」
兩人走後,十一看著下巴擱在桌上的蘇千澈,低聲道:「公子,這個男人,不值得救。」
「哦?」蘇千澈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十一,問:「為何這麼認為?」
出了這種事,不管女人是不是有苦衷,男人不是都會覺得背叛了他的女人十惡不赦麼?
叫少年慵懶的眸底似帶著淺淺的亮光,那般專注地看他,十一淺古銅色肌膚上再次染上淺淺紅暈。
沉默了片刻,十一才找回自己正常的聲音,一條條列舉著柳喻舟的罪狀:「他身為噬魂軍將領,即便奉銀不多,必然也夠一家人吃穿,可他顯然很少往家裡寄銀子,家裡的費用,大多是靠秦氏得來。」
「秦氏一人支撐家裡,即便有錯,他也不該不問青紅皂白,便對秦氏動手。」
「出了事,他也並未想著如何解決,反而把所有的錯都歸結於秦氏,還因此常年打罵一對兒女。」
「他甚至不承認自己的親生兒子,這不僅是對秦氏的侮辱,更對十六的不公平。」
最後,十一道:「屬下覺得,柳校尉回來之時,柳小姐的病大概也好得差不多了。」
蘇千澈微歪著頭看著一臉冷峻的男子。
他的聲音很沉靜,帶著大提琴的渾厚安詳,在房間裡低低響起,讓人莫名覺得舒適安心。
蘇千澈笑了笑,嘴角帶著淺淺的弧度。
即便是在現代,有這種想法的男人都不多了,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十一這樣的好男人。
柳喻舟這樣的男人,用現代的說法,大概就屬於渣男。
這樣的渣男,確實不值得救。
可是……
「本公子已經答應了小柔美人兒,不能食言啊。」蘇千澈趴在桌子上,無奈地說道。
「不管公子想要做什麼,屬下都會竭盡全力。」十一聲音低沉地說道。
蘇千澈微眯著眼看他,淺淺地笑。
以後嫁給十一的人,必然有天大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