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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10:55 作者: 林東
見麥芽兒放下綠豆口袋,吳氏這表情一松,可口氣依然不善。「咋地?不喝綠豆粥你還想學人家大戶人家磨了面做細糕點咋地?你當自己是啥金貴人啊……」說的話跟胡氏一樣難聽,果然是母女。
麥芽兒卻沒有跟她計較,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這綠豆居然沒人知道能生芽兒吃,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小賺一筆了?
瞥了一眼吳氏,家裡的東西吳氏都清楚,看來想動綠豆生豆芽這事兒得跟吳氏商量商量。
想到這,麥芽兒就換了一張笑臉,起身坐到吳氏身邊。「嫂子你這肚子真是一天天見大了哈……」不能馬上進入話題,不然肯定遭到吳氏反對。麥芽兒選擇了迂迴戰術。
「那是。」吳氏很得意,伸手摸著才三個月還看不出什麼的小腹,「俺這肚子啊,可金貴著呢,俺娘說了,這一胎肯定是個小子。」
「嬸子咋知道?」麥芽兒有求於人不想頂撞吳氏,可不知道為啥,她就想要問問。
胡氏又沒生過兒子,又沒有透視眼,咋就知道是男是女?記得現代那麼先進的醫學,也要胎兒四個月之後才能看出男女吧。當然,在現代,鑑定胎兒性別是犯法的。
「俺娘咋不知道?」吳氏賞了麥芽兒一個青蔥白眼,似乎鄙夷她知識的匱乏。「俺娘懷俺的時候那反應老大了,結果是生了俺……俺娘說了,俺這都沒啥反應,肯定是個男娃。」吳氏沾沾自喜,進門就生個帶把的,以後冬子還不得可勁的對自己好啊。
帶把的,當地土語,意思是男孩。
可勁,也是當地方言,意思是一個勁的,努力的,全部的意思。可勁的對自己好,就是全心全意對她好的意思。
麥芽兒嘴角抽搐,強忍著沒笑出來。頭一次聽說,妊娠反應還能鑑定胎兒性別的。
沒有文化太可怕了!
麥芽兒自然沒有要給吳氏普及常識的意思,她的目的很簡單,拿到綠豆試驗。
「嫂子,俺看你這肚子一天天見大了,俺侄子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家裡可沒啥好吃的……」
麥芽兒剛說到這,吳氏哼了一聲,打斷了麥芽兒的話。「可不就是這麼個理,誰叫俺命苦,嫁到你們麥家來了,聘禮一文錢沒有就算了,俺這挺個大肚子,也吃不到啥好嚼穀,就是那點兒細糧,也是俺的嫁妝買來的。」頗有一股居高臨下審視的感覺。
嚼穀,也是當地土話,意思是糧食,吃的東西。
麥芽兒並不說什麼辯解的話,只是附和的笑了笑。「嫂子說的是,俺這家裡窮,是委屈了嫂子。」見吳氏面色稍霽,麥芽兒話鋒一轉,「嫂子,俺以前聽老人們說過,說那綠豆生芽兒,既有營養又好吃,你現在懷著侄子,要不,咱們試試?」吳氏臉色越來越沉,麥芽兒聲音越來越小,可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畢竟頂了麥芽兒的身份,她想為這個家裡做點兒什麼。以後嫁了人,即使賺了銀子,只怕也是夫家的了。特別是她這種沒有嫁妝的,麥芽兒還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什麼。
「你這是變了法的想打俺綠豆的主意啊。」什麼給自己補身子,純屬扯淡。吳氏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小姑子,是跟著自己算計呢。家裡總共就這麼點兒值錢的,眼看帶不走就想禍害了啊。
吳氏心裡氣惱,這臉上就沒掩飾。「俺可跟你說,這綠豆是給俺夏天煮綠豆粥的,誰都別想惦記。」氣哄哄的說完,吳氏依舊不放心,趿拉鞋下地,拎著半袋綠豆就出了門。
麥芽兒嘆了口氣,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拿回娘家了……自己這是招了誰惹了誰咋地?
8新媳婦進門
麥冬這幾日早出晚歸,本來麥芽兒想跟麥冬說一下綠豆的事,再做最後努力。
可不等她開口,吳氏瞅准了麥冬進門,直接說了那綠豆的事。
「俺合計綠豆是個金貴的東西,咱家也沒養啥,再讓耗子給禍害了就不好了。俺給娘送去了,家裡不是養了只貓嗎,讓俺娘給俺保管著,等俺月份大了,給俺熬綠豆粥喝喝,正好也給兒子降降暑氣。」說著瞥了一臉錯愕的麥芽兒一眼,故意大聲道:「那綠豆是給俺肚子裡兒子吃的,誰也別想動彈。」
麥冬累了一天,也沒有多想。「反正你自己吃,你愛咋辦就咋辦。」並沒有多說什麼。
麥芽兒在心裡嘆了口氣,徹底打消了生綠豆芽兒的想法。
「芽兒啊,沒看你哥累了嗎,還不快去做飯。」莊戶人家一般都吃兩頓飯,麥冬這個男人不在家,可吳氏不是個能忍的,已經和麥芽兒吃過了。
麥芽兒沒有說什麼,到了廚房把一直在鍋里熱著的飯菜端出來。
沒有啥好東西,一大碗高粱米飯,還有一小碟子蘿蔔條鹹菜。鹹菜還是麥芽兒過來以後醃製的。前世除了醫學她最喜歡的就是美食,作為一個吃貨,有一手好廚藝是必備的。
麥冬很喜歡這鹹菜,就連一向挑剔的吳氏都沒說啥,還主動給娘家拿了些過去。
麥芽兒見吳氏拿了,也就給張氏端了一碗去。結果被吳氏看到還鬧了一回,後來還是麥冬制止了她。從那以後,麥芽兒每次給張氏鹹菜都是私下裡。
起初張氏還不肯收,後來麥芽兒索性道:「左右不過是些慣常見的東西,嬸子要是不收,以後權當沒有我這個親人。」一句話說的張氏感動不已,也就不再推辭。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麥芽兒出嫁在即。
麥冬拿出辛苦了近一個月的銀錢,給麥芽兒只買了一對銀丁香。當著吳氏的面,眼睛通紅的給了麥芽兒。
「……哥沒本事,沒照顧好你……委屈妹子了……」面對哽咽的麥冬,麥芽兒一句話沒說,握著那對銀丁香,眼圈也開始泛紅。第一次有了一種親人間的感動。
也不知道吳氏是咋想的,看到麥冬日漸消瘦的臉頰。不但沒有怪丈夫給麥芽兒買東西,竟然破天荒的從自己的嫁妝里拿出兩根銀簪子給了麥芽兒,赫然竟是當初被胡氏強要去的麥家那銀簪子。
麥冬自是不必說了,感動的稀里嘩啦的。就連麥芽兒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遲遲沒敢伸出手去接。
吳氏很不耐煩,直接塞到麥芽兒手裡。「給你就拿著,咋那麼矯情?」臉色不大好看,也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咋地。
矯情,是當地土話,跟扭捏,事兒多的意思差不多。
自從這件事以後,麥芽兒敏感的發現,哥哥和嫂子之間似乎更和諧了。
這也是她樂於見到的,雖然吳氏有時候霸道一些,可對麥冬卻是沒的說。為人也比她那個娘胡氏有原則些。
以後自己嫁人了這個家還不是他們兩口子操持,她也就沒那麼擔心了。
突然要離開這個住了一個多月的家,一向睡眠質量很好的某人,在新婚前一晚,居然失眠了。
麥芽兒一夜迷迷糊糊的想了很多,直到天方泛起魚肚白,她被人叫醒,臉上兀自掛著兩條淚痕。
閉著眼睛消化著夢裡的一切,記得最後的場景是父母含笑衝著自己擺手。但願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會過的好吧……
還沒等麥芽兒消化了這個夢,就聽到耳邊有人嬉笑。「呦,新娘子這是捨不得離開家呢……」
「哎呦,俺看啊,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新郎官急得吧……」
「……新娘子哭兩聲好,在娘家把淚水哭幹了,到了婆家就擎等著享福的命了……」
「……」
麥家的炕上,坐著兩個全福的婦人,陪著麥芽兒梳妝打扮,順便說著逗趣吉利的話。按照規矩,這全福人有一個就夠了,可麥家人丁單薄,吳氏又大著肚子,張氏索性多請了村里體面的婦人來幫麥芽兒。
張氏這會兒卻避嫌沒在這,她是死了男人的,這個時候出現在新娘子的房間,怕不吉利。
所謂的全福人亦即全福太太。指上有父母健在,有丈夫,下是兒女雙全的婦人。按民間婚俗禮儀,在婚禮上須有全福人照料諸多事項,以求新婚夫婦未來吉祥如意。
從早到晚忙活了一大天,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說是男方那邊已經動身。麥芽兒卻覺得自己已經累的要迷糊了,似乎隨時能暈倒。
麥芽兒不禁在心中惡趣味的想,自己會不會成為第一個在婚禮現場餓暈的新娘?
余家的車來接人了,麥芽兒趴在麥冬的背上,象徵性的哭著。
這時候被張氏請來的一個全福人出場了。在婚禮舉辦前,她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工作,則是為新娘清理轎子。
在北方的大部分地區中,全福人在新娘出嫁上轎之前,進行「掃轎」、「熏轎」、「照轎」的工作。「掃轎」是指全福人用掃把將轎內塵土象徵性的拂去。「熏轎」是指全福人在掃轎之後,用一把高香將轎內薰染一下,充盈香氣。「照轎」則是拿一面手持鏡子,將轎內角落照射一遍,以避免傳說中的污穢之物藏身於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