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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4:19 作者: 墨香銅臭
    藍曦臣神色略略平靜,道:「好,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一個一個地解釋。」

    藍忘機道:「兄長!」

    藍曦臣見他似乎有立刻一劍結果金光瑤的意圖,忙道:「不必擔心,他現在受傷又被繳了武器,已處於下風,這麼多人都在,沒法耍花樣。」恰好那邊魏無羨踹了蘇涉一腳,踹破了他暗中動作的意圖,藍曦臣以裂冰對金光瑤,防止他突然發難,道:「你去應付那邊,此處我來。」

    藍忘機聽蘇涉怒聲低吼,走過去,gān脆利落地用避塵在他胸前刺了一劍。

    這一劍刺得極是地方,蘇涉咳出一口血,登時呼吸困難,也難以出聲了。

    魏無羨心知藍曦臣對這個義弟多少還是留著幾分qíng面的,總存著一絲莫名的期望,非給他這個說話的機會不可。恰好他也有些東西想聽聽金光瑤怎麼說,於是側耳細聽。藍曦臣道:「第一,你父親,金老宗主,真的是你用那種方式……」

    金光瑤小心地道:「這個問題,我想最後再回答。」

    藍曦臣搖了搖頭,又道:「第二,你的……夫人……」像是難以啟齒,他立即改口道:「你的妹妹,秦愫,你真的明知她和你是什麼關係,還娶了她?!」

    金光瑤怔怔看著他,忽然流下淚來。

    他痛苦地道:「……是。」

    藍曦臣深吸一口氣,臉色發灰。

    金光瑤低聲道:「可我真的沒有辦法。」

    藍曦臣斥道:「怎麼會沒有辦法?!那是你的婚事!你不娶,不就行了?就算因此傷了秦愫的心,也好過毀了這樣一個真心愛慕你、從來不曾取笑過你的女子!」

    金光瑤抱著頭道:「難道我不是真心愛她的嗎?!可我沒辦法啊,沒辦法就是沒辦法!是!那是我的婚事,可真的是我說一聲不娶就能不娶的嗎?!二哥,你天真也要有個底線,我費了千辛萬苦多少心血才讓秦蒼業答應了我的求親,婚期將近,好不容易秦蒼業和金光善都滿意無比了,你讓我突然說取消婚事?我該用什麼理由?我該怎麼和這兩個人jiāo待解釋?!

    「二哥,你知道在我以為一切都圓滿了的時候,秦夫人忽然偷偷來找我告訴我真相,我當時是什麼感覺!就算一道天雷劈下來劈中我天靈蓋,也不會更可怕!你知道她為什麼不去找金光善而要來偷偷求我?因為她是被金光善qiáng|jian的!我那個好父親,連追隨自己多年屬下的妻子也不放過,連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女兒都不記得!這麼多年她都不敢告訴自己的丈夫秦蒼業這件事,你說如果我突然悔婚讓他們覺察出端倪,害金光善和秦蒼業決裂反目,最後兩面不討好下場最慘的會是誰?!」

    雖說不是第一次聽說金光善在這方面的無恥行徑,在場眾人仍是一陣惡寒。噁心和寒意,不知哪種更甚。

    藍曦臣道:「那你……那你就算是迫不得已娶了秦愫,你也可以冷落她,你為什麼要和她……又何必生了阿松,再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半晌,金光瑤澀聲道:「……大婚後我根本就沒再碰過阿愫。阿松……是在婚前就有的。當時我怕夜長夢多,又生波折……」

    便提前和秦愫圓了房。

    若非如此,也不會yīn錯陽差就和自己的親妹妹亂lun。事到如今,不知是該恨那個根本不像父親的父親,還是更恨多疑多慮的他自己!

    嘆息一聲,藍曦臣道:「第三,你不要試圖狡辯,回答我,金子軒之死,到底是不是你有意謀劃的!」

    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扶著江澄的金凌瞬間瞪大了眼睛。

    藍忘機略略揚聲,道:「兄長,你相信他?」

    藍曦臣神色複雜,道:「我自然不相信金子軒是無意間撞見他要去窮奇道截殺魏無羨的。但是……先讓他說。」

    金光瑤知道抵死不認是不會被相信的,咬了咬牙,道:「……金子軒,確實不是我偶然撞上的。」

    金凌一下子捏緊了拳頭。

    金光瑤又道:「可我也絕對不曾有意謀劃後面的所有事!你們也不必把我想像得那般老謀深算算無遺策。很多東西根本是無法掌控的。我怎麼知道他就一定會和金子勛一起死在魏無羨手下?我怎麼就能料事如神猜到夷陵老祖和鬼將軍一定會大開殺戒?」

    魏無羨厲聲道:「那你又說他不是你偶然撞上的?自相矛盾!」

    金光瑤道:「我不否認我是故意告訴他窮奇道截殺之事的,可我只想著他和你素來不睦,又恰好遇上你被他堂兄找麻煩,多少要吃點苦頭,我又如何能預見到魏先生你gān脆把在場所有人都殺了?」

    魏無羨氣極反笑:「你真是……」

    突然,金凌大叫道:「為什麼?!」

    他從江澄身邊站起,眼眶發紅,衝到金光瑤身邊大聲喊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聶懷桑連忙扯住看上去像是要和金光瑤gān架的金凌。金光瑤反問道:「為什麼?」

    他轉向金凌,道:「阿凌,那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為什麼我對他總是笑臉相迎,他卻從來對我沒有好顏色?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同為一人之子,你父親可以閒適地在家陪著最愛的妻子逗自己的孩子,我卻連和自己的妻子單獨待得久一點都不敢,連看到自己的兒子都毛骨悚然,還要被自己的父親理所當然地指派來做這種事----去截殺一個隨時都可能發狂cao縱凶屍厲鬼來一場大屠殺的最危險人物!為什麼明明連生辰都是同一天,金光善卻可以在給一個兒子大辦宴席慶生的同日,眼睜睜看著他手下的人一腳把另一個兒子從金麟台上踹下來,從最高一層,滾到最下面一層!」

    他終於流露出了藏得極深的恨意,只是不是對金子軒,不是對魏無羨,而是對自己的父親。

    魏無羨道:「別找藉口了!你恨誰就去殺誰,動金子軒gān什麼?!」

    金光瑤冷靜地道:「如你所見?我殺了。」

    藍曦臣道:「而且是用那種方式。」

    金光瑤眼角含著淚光,挺直腰板跪在地上,微笑道:「是。一匹到處發|qíng的老種|馬,最適合這種死法,不是嗎?」

    藍曦臣喝道:「阿瑤!」

    斥完才想起來,他早已經單方面和金光瑤割席絕jiāo,不應當這樣叫他。金光瑤卻仿佛沒有覺察,神色自若道:「二哥,你別看我現在能用這麼難聽的話罵他,對我這個父親,我也是抱有期待過的。曾經只要是他的命令,背叛溫宗主也好護薛洋也好剷除異己也好,不管多蠢多招人恨,我都會去執行。但你知道讓我徹底失望的是什麼嗎?我現在就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不是我在他心裡永遠抵不上金子軒的一根頭髮或是金子勛身上的幾個黑dòng,不是他接回了莫玄羽,也不是他後來想方設法試圖架空我,而是他某次又出去花天酒地時,對身旁的酒女吐露的心裡話。

    「為什麼這樣揮金如土的大家主不肯費一點點舉手之勞,給我母親贖身呢?很簡單,因為麻煩。我母親等了那麼多年,在我面前為他編織了那麼多身不由己的苦衷,替他構想了那麼多艱難的處境,真實的原因,竟然不過兩個字:麻煩。『尤其是讀過點書的女人,總是自以為比其他女人高出一截,要求諸多,不切實際東想西想,最麻煩。如果給她贖了身找到蘭陵來,還不知道要怎樣糾纏不休。就讓她老老實實待在原地吧,依她的條件估計還能再紅幾年,下半輩子也不愁吃穿用度。兒子?唉不提了。』

    金光瑤噗嗤一聲,笑道:「二哥,你看,我這個兒子就值四個字:『唉,不提了』。哈哈哈哈……」

    藍曦臣眉目間有痛色,道:「縱使你父親他……可你也……」

    終是想不出什麼合適的判語,yù言又止,嘆道:「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金光瑤邊笑邊攤手道:「沒辦法。做盡了壞事,卻還想要人垂憐。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呀。」

    說到「人」字時,他突然手腕一翻。

    一根紅色的琴弦套上了金凌的脖子。

    金光瑤眼角還掛著淚珠,沉聲道:「別動!」

    這下真是猝不及防,旁人立刻去看方才去繳他身上武器的魏無羨。魏無羨也微現詫色。他的確把金光瑤藏在身上的佩劍和琴弦都收走了!

    魏無羨道:「難不成金宗主修為已經高到可以憑空化物?」

    藍忘機則一眼看出了玄機,道:「他藏在體內。」

    其他人順著他的指引看去,只見金光瑤側腹處的白衣上有一團紅暈,正在漸漸擴散。

    這根琴弦之所以是紅色的,是因為它是血淋淋的。魏無羨之前當然搜不到它,金光瑤沒有把它藏在身上,而是把它藏在了自己的身體裡。等待一番話說下來,引得藍曦臣qíng緒被他波動,旁人注意力也被轉移,又激得金凌衝上前來靠近他,時機成熟,這才趁人不備迅速以手指刺破腹部,將它從體內挖了出來。

    誰能料到,為了留這最一手,金光瑤竟然能這樣對待自己,那團琴弦雖極細極細,卻畢竟是一團金屬異物,埋在血ròu之軀中隨人行動,那感覺絕不會有多愉快。

    江澄慘聲道:「阿凌!」

    魏無羨也不由自主隨之一動,但立刻有人抓住了自己,轉頭一看是藍忘機,這才略略定神,沒有亂了方寸。金光瑤制著金凌站起身來,道:「江宗主不必這麼激動,阿凌畢竟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還是那句話,諸君現在裝作沒看見我,過段時間自然會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阿凌。」

    江澄道:「阿凌,你別亂動!金光瑤,你要人質,換我也是一樣的!」

    金光瑤道:「那可不一樣。江宗主你受了傷行動不便,會拖我的後腿。」

    魏無羨掌心出汗,道:「金宗主,你是不是捎上忘了什麼東西?你的忠心下屬還在這邊。」

    金光瑤望向蘇涉,蘇涉立即啞著嗓子勉qiáng喊道:「宗主不必理會我!」

    金光瑤也立即道:「多謝。」

    收回目光,藍曦臣緩緩地道:「金宗主,你又撒謊了一次。」

    金光瑤道:「只此一次,沒有下次了。」

    藍曦臣面上透出些許失望,道:「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我已經分不清你究竟有哪句話是真的了。」

    金光瑤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道前所未有的轟隆雷聲炸響。雖遠在天邊,卻如近在耳前,使得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把話咽了回去。

    魏無羨瞟了一眼廟門,笑道:「這雷雨果真來的蹊蹺。雨夜的時候最容易有不速之客登門,金宗主,你有沒有做好準備?」

    金光瑤道:「魏先生,你不必用你拿手的恐嚇來掩飾你對金凌的擔憂,我現……」

    話音未落,廟門外傳來了「咚!咚!咚!」的三聲詭異巨響。

    今夜的第三次「敲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婚前xing|行為害死人(並不

    不洗瑤妹,瑤妹要狗帶。

    其實我也想多寫一點但是最近腰痛在做治療不能久坐,我時速800-1000,所以只能日更這麼多,大家等不及的可以養一養。不好意思啦。

    ☆、第107章 藏鋒第二十二

    這聲音與其說是「敲門」,不如說是「撞門」。不像人的手臂在拍打,倒像是一個人提著另一個人的頭,在一下一下狂bào地往門上撞。

    一聲比一聲響,廟門門閂上的裂fèng一次比一次大,金光瑤臉上的表qíng,也一刻比一刻扭曲。

    響到第四下的時候,門栓終於斷裂了。密集的雨絲和一道漆黑的身影一齊飛旋著破門而入。

    金光瑤身形一顫,似乎想閃避,然而很快制止了這衝動。那道身形飛入的方向並不是對著他,而是對著魏無羨和藍忘機。兩人從從容容地分開一瞬,很快又自然而然並肩站到一起。回頭一看,魏無羨道:「溫寧?」

    溫寧撞到了廟內的觀音像上,頭朝下腳朝上低掛了一會兒,噗通一聲摔下來,這才道:「……公子。」

    看見他,江澄和金凌神色都有點難看起來。

    聶懷桑則大叫道:「大哥!!!」

    除了飛進來的溫寧,廟門口還站著另一道更高大的身影。輪廓堅硬,臉色鐵灰,雙目無神。

    聶明玦!

    正是赤鋒尊,聶明玦。他猶如一座鐵塔,擋在bào雨中的觀音廟前,攔住了所有人的去路。頭顱正正地落在脖子上,頸項間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線針腳。

    有人用一根長線,把他的頭顱和無頭身軀,fèng起來了!

    藍曦臣道:「……大哥。」

    金光瑤也喃喃地道:「……大哥……」

    這間廟內,有三個人都對著聶明玦的屍體叫了大哥,可三個人的語氣截然不同。金光瑤滿臉都是滅頂的恐懼,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無論是生前還是身後,金光瑤最害怕的人,無疑就是他這位脾氣bào烈、絕不姑息的義兄。

    他身體一抖,手也跟著抖,手中緊緊牽著的那根血淋淋的琴弦也開始抖。就在這一剎那,藍忘機忽然抽出避塵,一劍削下。

    眨眼間,他便閃到金凌身前,托住了一樣東西。而金光瑤感覺手臂一輕,微微一怔,低頭望去,這才發現,他的右手不見了。

    他的右手,從小臂前端被齊齊斬斷了。藍忘機托住的那樣東西,正是原先他捏著兇器琴弦的那隻手掌。

    霎時鮮血狂噴,金光瑤痛得面色慘白,連慘叫也沒力氣,只是踉蹌著倒退了幾步,站都站不穩,摔倒在地,倒是蘇涉卻慘叫起來。藍曦臣似乎有一瞬間想去扶他,然而終是不敢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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