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2023-09-30 23:04:19 作者: 墨香銅臭
那she箭人身旁的人都目光驚愕、甚至驚恐地看著做出了這種魯莽舉動的這名同門。魏無羨抬起頭,臉現煞氣,反手拔下這隻羽箭,用力擲了回去。
只聽一聲慘呼,那名偷she他的年輕修士,竟然就這樣被他徒手擲回的一箭cha中了胸口!
他身旁另一名少年撲到他身上,嚎啕道:「哥!哥!」
那個家族的方陣瞬間亂了套,家主伸出顫抖的手指著魏無羨道:「你……你……你好狠毒!」
魏無羨右手隨便在胸膛的傷口處按了按,暫時止住血,漠然道:「叫什麼叫,他she我和我刺他的是同一個位置,死不了。況且他既然敢偷襲she我這一箭,就該料到萬一沒she中會是什麼下場。既然都叫我邪魔歪道了,總不至於指望本人寬宏大量地不和他計較。」
金光善呼道:「布陣,布陣!今天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這裡!」
一聲令下,對峙局面終於被打破,數名門生御劍持弓,向著大殿上方包抄過去。
終於先動手了!
魏無羨冷笑道:「說得好像你們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打算的一樣!」
說著,他將腰間的陳qíng取了下來,舉到唇邊,隨著笛子發出尖銳的嘶鳴,不夜天城廣場的地面之上,一隻只慘白的手臂破土而出!
一具具屍體頂破白石鋪就的細墁地面,從泥土深處爬了出來。有御劍剛剛離地的,立即被他們拖了下來。魏無羨站在炎陽烈焰殿的屋脊之上,竹笛橫chuī,雙目在夜色中閃閃發出冷光。俯瞰下方,各家服飾猶如五顏六色沸騰不止的水,翻攪不止,時而四散,時而又聚攏。除了雲夢江氏的方陣那邊無恙,其他家族盡皆大亂,各個家主都忙著護住自己的門生,一時都無暇去攻擊魏無羨。
正在此時,一道泠泠的琴音擾亂了陳qíng的笛音。
魏無羨放下陳qíng,回頭望去。只見一人坐在另一條屋脊上,橫琴於前,一襲雪白的衣衫在黑夜中有些刺目。
魏無羨冷聲道:「啊,藍湛。」
打完招呼過後,他又將笛子舉到唇邊,道:「從前你就該知道了,清心音對我沒用!」
藍忘機翻琴上背,改為抽出避塵,直衝陳qíng襲去,要斬斷這支催生出魔音的鬼笛。魏無羨旋身一錯,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就知道,終有一天咱們要這樣真刀實槍地殺一場。橫豎你從來都看我不順眼,來啊!」
他此刻已經處於神智不清的半瘋狂狀態了,一切惡意qíng緒都被無限放大,只覺得什麼人都恨他,他也恨所有人,誰來都不怕了,也不過如此。聽了這句話,藍忘機的動作頓了頓,道:「魏嬰!」
這一聲雖然是喝出來的,可是,換了任何一個清醒的人來聽,都會聽出來,分明在顫抖。
忽然,一片廝殺聲中,魏無羨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那聲音在喊:「阿羨!」
這個聲音猶如一盆冷水,將他他心頭狂飆的邪火澆了個透心涼。
江厭離究竟是什麼時候來了誓師大會現場的?
魏無羨登時魂飛魄散,顧不上再和藍忘機相鬥,放下陳qíng:「師姐?!」
江澄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剎那間臉色煞白,道:「姐?姐!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魏無羨跳下了炎陽烈焰殿的屋脊,和江澄一樣聲嘶力竭地大喊:「師姐?師姐?你在哪裡?你在哪裡?我看不到你!」
他顧不得數道沖他bī來的刀光劍影,在混亂的人群之中一邊格擋一邊急急奔走,忽然,看到江厭離被淹沒在人群後,一邊奮力地撥開幾人,一邊艱難前行。他們之間還隔著不少距離,隔著無數人,一時半會兒魏無羨沖不過去,江澄也沖不過去。更糟的是,恰在此時,兩人都忽然發覺,江厭離身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了一具腐爛了一半的凶屍。
看到這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魏無羨厲聲喝道:「滾開!給我滾開!別碰她!」
江澄也咆哮道:「讓它滾!」
他擲出了三毒,紫色的劍光沖那具凶屍飛去,然而,劍光在半路就被其他修士的劍光gān擾了,偏離了方向。魏無羨心神越紊亂,控制能力就越差,那具凶屍無視他的指令,反而揚起了手中生鏽的長劍,朝江厭離劈去!
魏無羨瘋了,邊沖邊喊道:「停下來,停下來,給我停下來!」
現在人人都在忙著對付自己身邊糾纏的凶屍,根本沒有誰還有心思注意別人是不是危在旦夕。那具凶屍一劍劈下,劃開了江厭離的背部!
江厭離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那凶屍站在她背後,繼續揚起了長劍。正在這時,一道劍光削飛了它的頭顱!
藍忘機落在廣場之上,順手接過回召的避塵,第二劍斬斷了這具凶屍的雙手,生鏽的長劍跌落在地。不需要第三劍,它便再也威脅不到人了。
魏無羨和江澄這才沖了過去,連感謝都顧不上對藍忘機說。江澄搶先抱起江厭離,藍忘機則截住了魏無羨,抓住他的衣領,提到面前,厲聲道:「魏嬰!停止催動屍群!」
魏無羨眼下根本顧不上別的事,眼中也完全沒有藍忘機的臉,更看不到藍忘機眼中的血絲,也看不到他發紅的眼眶,只想去看江厭離有事沒有,赤著眼睛撥開他,撲到地上。
藍忘機被他推得身形一晃,站穩了看著他,還沒下一步動作,忽聽遠處又有人慘叫呼救,斂了目光,轉身飛去救援。
江厭離的背都被鮮血浸染了,閉著眼睛,好在還有呼吸。江澄探她脈搏的手顫抖著抽了回來,鬆了一口氣,忽然衝著魏無羨的臉就是一拳,喝道:「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你能控制住的嗎?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魏無羨跌坐在地上,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他絕望地道:「……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啊……」
這時,江厭離動了一下,江澄緊緊抱著她,語無倫次道:「姐姐!沒事!沒事,你怎麼樣?還好,只是劃了一劍,還好,我馬上帶你下去……」
他說著便要把江厭離抱起來,江厭離卻忽然道:「……阿羨。」
魏無羨打了一個哆嗦,忙道:「師姐,我……我在這裡。」
江厭離緩緩睜開那雙漆黑的眸子,魏無羨心中一陣恐慌。
江厭離勉力道:「……阿羨。你之前……怎麼跑的那麼快……我都沒來得及看你一眼,和你說一句話……」
聽著聽著,魏無羨的心砰砰狂跳。
他還是不敢面對江厭離的臉,尤其是此時此刻,這張臉和當時的金子軒一樣,沾滿了塵土和鮮血。
更不敢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江厭離道:「我……是來跟你說……」
說什麼?
沒關係?我不恨你?什麼事都沒有?不怪你殺了金子軒?
不可能。
但是完全與之相反的話,她也說不出來。
所以,她也不知道,此qíng此景,還能對魏無羨說什麼。
可是,她心中就是覺得,她一定要來見這個弟弟一面。
吸了一口氣,江厭離道:「阿羨,你……你先停下吧。別再,別再……」
魏無羨忙道:「好,我停下。」
他拿起陳qíng,放到唇邊,低著頭chuī奏起來。他費了極大jīng力才穩住心神,這次,凶屍們終於不再無視他的命令了,一隻一隻,喉嚨里發出咕咕怪聲,像是在抱怨一般,緩緩伏了下來。
藍忘機微微頓足,遠遠望向這邊,末了,回頭繼續出劍,救援尚在苦鬥的同門和非同門。
突然,江厭離雙目一睜,雙手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一陣大力,將魏無羨一推!
魏無羨被她這一推推得又摔倒了地上,再抬起頭時,就見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刺穿了她的喉嚨。
握著劍的那名少年,正是剛才撲到那she箭人身上痛哭的年輕修士。他還在哇哇大哭,淚眼朦朧地道:「魏賊!這一劍代我哥還給你!」
魏無羨坐在髒兮兮的地面上,不敢置信地看著頭已經外下去、喉嚨汩汩冒出大量鮮血的江厭離。
他剛才還在等著她說話,仿佛是對他下達最後的宣判。
江澄也是愣愣的,還抱著姐姐的身體,全然沒有反應過來。
半晌,魏無羨才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藍忘機一劍刺出,猛地回頭。
那名少年這才發現自己錯手殺錯了人,拔出長劍,恐慌地連連後退,邊退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是要殺魏無羨,我是要給我哥報仇……是她自己撲上來的!」
魏無羨倏地閃到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名家主揮劍喝道:「邪魔,放開他!」
藍忘機什麼風度儀態也顧不上了,他推開一個又一個的擋路之人,朝魏無羨的方向奔去。然而,還沒奔到一半的距離,魏無羨便在在眾目睽睽之下,徒手捏斷了這名少年的喉骨。
另一名修士怒道:「你!你----當初累死江楓眠夫婦,如今又累死你師姐,你咎由自取,還敢遷怒別人!不知回頭,反而繼續殺傷人命,罪無可恕!」
可是,再多的謾罵和斥責,此時的魏無羨也聽不到了。
仿佛被另外一個靈魂支配著,他伸出雙手,從袖中取出了兩樣東西,在所有人面前,把它們拼到了一起。
那兩樣東西一半上,一半下,合為一體,發出一聲鏗然的森森怪響。
魏無羨將它托在掌心,高高舉了起來。
yīn虎符!
☆、第79章 丹心第十九
血洗不夜天,傳說中夷陵老祖魏無羨以一人之力,屠殺當夜誓師大會在場三千名修士的血腥一戰。
也有傳說是五千多人的。無論三千還是五千,有一點不變,那就是不夜天城的廢墟,被他變成了一個血塗地獄。
兇手魏無羨在群起而攻之的qíng形下,竟然全身而退,隻身回到了亂葬崗。誰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眾家因此役元氣大傷,因此在接近三年的養jīng蓄銳和擬定計劃之後,四大世家才成功圍剿了魔窟亂葬崗,把「屠殺」二字,還給了剩下的溫氏餘孽,和喪心病狂的夷陵老祖魏無羨。
魏無羨看著伏魔殿前的這些修士。他們的神qíng,和誓師大會那晚酹酒宣誓要將他和溫氏餘孽挫骨揚灰的那些修士們如出一轍。有的就是那晚倖存的人,有的是那些修士的後人,而更多的,則是和那些人懷有同樣信念的「正義之士」。
那名自言被他斬斷了腿、不得不安上木製假肢的修士道:「三千人的血債,你萬死不能贖清!」
魏無羨打斷他道:「三千人?不夜天城當晚到場的確實有三千多名修士,可是在場的還有幾大家族的首領,還有各家的jīng英名士,有這些人在,我難道真的能把三千人都殺gān淨?你究竟是太看得起我,還是太看不起他們。」
他只是在平淡地陳述一個事實,那名修士卻覺得受到了輕視侮rǔ,怒道:「你以為我在跟你討論什麼?血債還能討價還價?」
魏無羨道:「我並非要在這種事上討價還價,而是我不想光憑別人一張嘴就能隨意讓我的罪名翻倍。同樣的,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想硬扛。」
一人道:「不是你做的?有什麼不是你做的?」
魏無羨道:「比如赤鋒尊被五馬分屍,就不是我做的;金夫人秦愫金麟台自殺,也不是我bī的;你們一路殺上山來遇到的這些走屍凶屍,同樣不是我控制的。」
蘇涉笑道:「夷陵老祖,我只聽說你狂妄,卻沒料到你還喜歡狡辯。如若不是你,我還真想不出來,世界上還有誰能控制這麼多走屍凶屍,bī得我們láng狽不堪。」
魏無羨道:「這有什麼想不出來的,只要有yīn虎符,誰都能做到。」
蘇涉道:「yīn虎符不是你的法寶麼?」
魏無羨道:「這就要問究竟是誰對它這麼愛不釋手了。就像溫寧,某些世家明明怕鬼將軍怕得要死,口裡喊打喊殺,暗地裡卻悄悄把他藏起來十幾年。奇怪,當初究竟是誰說已經把他挫骨揚灰了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了在場的蘭陵金氏門生。畢竟當初全權負責此事,信誓旦旦說已經焚毀了溫氏餘孽的二名為首者、還在不夜天城帶頭撒骨灰的,是蘭陵金氏的家主。
蘇涉立即道:「你不必搬弄是非。」
藍忘機卻冷然道:「搬弄是非者,唯你一人而已。」
蘇涉怔住了。
雖然藍忘機一直站在望向身旁,一語不發,可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就讓旁人不敢衝上去。
從當年在姑蘇藍氏還是一個小小外姓門生時起,蘇涉就總是莫名其妙地在藍忘機面前抬不起頭。自立門戶做了秣陵蘇氏的家主之後,他曾一度暗暗欣喜:他已經是開創了一個家族的家主,而藍忘機,依然是「藍二公子」。並且期待著兩人見面時的qíng形,想像藍忘機會變了一副面孔,對他尊敬有加,說不定還能稱兄道弟。他們二人路子相近,這是很有可能的。
然而,再見面時,他發現,即便他成了家主,在這個「二公子」面前,依然抬不起頭。甚至連藍忘機這樣說一句稍重的話,他都會被堵得一時不敢回擊!
正在此時,樹林之中,又傳來簌簌的異響和咕咕怪聲。
藍啟仁道:「又有新的一波凶屍來了!」
聞言,一半人轉身應對,另一半人還在警惕地將劍尖對準伏魔殿前的那一群「烏合之眾」。魏無羨道:「我說了,這些凶屍都不受我的控制。有空看我,不如去看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