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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4:19 作者: 墨香銅臭
    魏無羨道:「你問那鎮上的人?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夫,怕多生事端誰敢跟你說實話,當然都說沒見過我。」

    江澄罵了一聲:「一群老匹夫!」

    他又追問道:「什麼鬼地方?岐山嗎?不夜天城嗎?那你是怎麼出來的?還變成這樣了,剛才那兩隻東西是什麼?居然肯聽你的話!之前我和藍二公子接了夜襲圍殺溫晁溫逐流的任務,結果被人搶了先,沒想到會是你!那些符篆也是你改的?」

    魏無羨斜眼一掃,見藍忘機正在看著他們,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我說在那鬼地方發現了一個神秘dòngxué,裡面有高人留下來的秘籍,然後就變成這樣出來大殺四方了,你信不信?」

    江澄啐道:「你傳奇話本看多了吧。世上哪那麼多高人,遍地都是秘dòng秘籍!」

    魏無羨攤手道:「你看,說了你又不信。以後有機會再慢慢跟你說吧。」

    江澄看了一眼藍忘機,心知多半是不便在外族子弟面前說的話,斂了喜色,道:「也好。之後再說。回來就好。」

    魏無羨道:「嗯。回來就好。」

    江澄喃喃重複了幾遍「回來就好」,又猛地拍了他一掌:「你真是……被溫狗抓住都能不死!」

    魏無羨得意道:「那是。我是誰。」

    江澄道:「沒死也不早點回來!」

    魏無羨道:「我這不是剛出來嗎?聽到你和師姐都很好,你又在著手重建雲夢江氏,組盟參戰,這三個月辛苦你了。我就先去殺幾隻溫狗給你減輕點兒負擔,為各大世家做點兒貢獻。」

    江澄道:「把你這破劍收好!我給你拿回來後帶了三個月,就等你回來趕緊拿走,不想再天天帶著兩把劍被人問東問西了!」

    藍忘機靜靜站在一旁,忽然出聲道:「沿路殺溫氏門生的,是不是你。」

    魏無羨微微側首道:「我嗎?」

    確認藍忘機是在問他,他道:「當然是我。」

    江澄道:「怎麼一次才殺一個,費這麼多事。」

    魏無羨漫不經心地整了整袖子,道:「好玩兒唄,玩死他們。一個一個地殺給他們看,一刀子一刀子慢慢地割。直接全滅了太便宜他們了。溫晁不必多說,我還沒折磨夠他。至於這個趙逐流,他受過溫若寒的提攜之恩,改姓入溫家,奉命保護溫若寒的寶貝兒子。」他冷笑道:「他要保護,我偏要讓他看著溫晁在他手裡,一點一點變得面目全非。一點一點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這笑容三分yīn冷,三分殘忍,三分愉悅,藍忘機將他的神qíng清清楚楚看在眼裡,緩緩向前走了一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cao控這些yīn煞之物的?」

    魏無羨斜眼睨他,嘴角的弧度銳減。江澄也聽出了不諧之音,道:「藍二公子,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藍忘機緊盯著魏無羨,道:「魏嬰,回答。」

    魏無羨挑了挑眉,道:「請問……我不回答會怎樣?」

    忽然,他閃身避過,避過了藍忘機突如其來的一擒,倒退三步,道:「藍湛,咱們剛剛久別重逢,你就動手抓人,不太好吧?」

    藍忘機一語不發,出手越發迅捷無倫。魏無羨撥開他的手,道:「我還以為我們應該算半個朋友?至少算個熟人。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兒絕qíng?」

    藍忘機肅然道:「回答!」

    江澄攔在他們兩人中間,道:「藍二公子!」

    魏無羨道:「好。我回答----我馴養它們了。」

    藍忘機道:「如何馴養?」

    魏無羨眨了眨眼,道:「如何馴養?這個一時半會兒可真難講清楚。這麼說吧,你想想,猛shòu如何馴養?跟那是差不多的。先以元神壓制,它們要什麼,再給什麼。」

    藍忘機緊緊追問道:「用別人的,還是用你自己的?」

    魏無羨道:「都有。」

    藍忘機越過江澄,直向他取來。魏無羨將笛子橫持在前,擺出迎擊姿勢,道:「過分了吧?藍湛,我都有問必答了,還這樣不講qíng面?你究竟想gān什麼?」

    藍忘機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姑蘇。」

    聞言,魏無羨和江澄都是一怔。

    訝然片刻,魏無羨笑道:「跟你回姑蘇?去那裡gān什麼?」

    旋即,他恍然大悟道:「哦。我忘了,藍啟仁最討厭這種邪魔外道。你是他的得意門生,當然也是如此,哈哈。我拒絕。」

    江澄警惕地盯著藍忘機,道:「藍二公子,藍氏家風我等都明白。但此前暮溪山屠戮玄武dòng底魏無羨曾於你有救命之恩,更有共患難之誼,如今你毫不留qíng面上來便要拿他問罪,未免不近人qíng。」

    魏無羨看了看他,道:「可以啊?這場面話說的不錯,有家主風範。」

    以一對二,藍忘機道:「我並非是要拿他問罪。」

    江澄道:「那你讓他跟你回姑蘇gān什麼?藍二公子,這個關頭正是急需戰力的時候,你們姑蘇藍氏不齊心協力殺溫狗,卻要惦記著那一套古板教條,專門懲治己方人嗎?」

    藍忘機道:「修習邪道非長久之計。若不及時遏止,將來後果不堪設想!」

    魏無羨道:「好義正言辭!如何不堪設想?請放心,我再怎麼樣,也肯定不會像溫狗那樣不堪設想。」

    藍忘機慍道:「此道損身,更損心xing!」

    魏無羨道:「損不損,損多少,我最清楚。至於心xing?」

    他反問道:「我心xing究竟如何,你又知道些什麼?」

    藍忘機怔了怔,忽然怒道:「……魏無羨!」

    魏無羨也怒道:「藍忘機!你一定要在she日之徵的關頭跟我過不去嗎?想我去受你們姑蘇藍氏的禁閉?你以為我真不會反抗?!」

    他臉上陡然之間戾氣橫生,藍忘機放在避塵劍柄上的手骨節發白,江澄冷聲道:「藍二公子,別怪我再說句不客氣的話。就算要追究,魏無羨又不是你們家的人。如今溫亂未除,人人自顧不暇,姑蘇藍氏的手,就別伸得太長了。」

    魏無羨緩了顏色,道:「不錯。只要殺的是溫狗就行了,為何要管我是怎麼殺的呢?藍湛,我知道你看我一向不順眼,但這個時候,你就別糾結我邪不邪、cao心我正不正了吧。」

    藍忘機道:「我,並非……」

    話音未落,角落裡的溫晁動了動。

    魏無羨與江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繞過藍忘機,繞過被紫電懸吊著的溫逐流的屍體,站到溫晁那顆血淋淋的光頭之前。

    溫晁緩緩地掀起眼皮,半死不活的,一睜眼,就看到了上方正在俯視他的兩張臉。

    這兩張臉一樣的年輕,一樣的面熟,都曾經在他面前露出過或絕望或痛苦或恨意刻骨的神qíng。而此時此刻,他們居高臨下的面孔,也是一樣冷笑森然,一樣的眼現寒光。

    他叫也不叫、逃也不逃了,痴痴傻傻地捧著自己沒有十指的雙手,流起了口水。

    魏無羨提起他的斗篷,將他踢成朝著雲夢方向下跪的姿勢。□□的骨ròu相互摩擦,使得溫晁發出啊啊的悽厲痛叫,在空dàngdàng的驛站里格外刺耳。

    江澄道:「他聲音怎麼尖?」

    魏無羨道:「沒了一樣東西,當然尖。」

    江澄道:「你割的?」

    魏無羨道:「這麼想可有點噁心了,當然不是我割的,是他養的那女人發瘋咬的。」

    藍忘機還立在他們身後,正注視著這邊。魏無羨忽然又記起了他的存在,轉過身,微笑道:「藍二公子,接下來的場面,可能不太適合你觀看。請迴避一下吧。」

    江澄也客氣而疏離地道:「不錯。藍二公子,溫晁、溫逐流一支已全滅,我們的任務完成,也該分道揚鑣了。此為家仇私怨。請迴避吧。」

    藍忘機與魏無羨對視片刻,魏無羨率先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回身,背對著他。

    藍忘機轉身下樓。

    他出了驛站,在門口守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離去。

    寂靜的夜色,被溫晁的嚎叫聲劃破。藍忘機抬起頭,白衣和抹額在冷風中獵獵而飛。

    黑夜已過,天上的太陽,就快升起來了。

    而地上的太陽,該落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深水魚雷~

    感謝火箭pào~

    感謝手榴彈~

    ☆、第63章 優柔第十四

    魏無羨忽然低喃了一句:「……藍湛。」

    他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藍忘機的一隻袖子。

    藍忘機一直守在他身邊,方才正yù起身便被他捉住,立即俯身,輕聲道:「我在。」

    魏無羨卻並未清醒,眼睛還是緊緊閉著,手卻抓著他不放,似乎在做夢,嘀嘀咕咕道:「……你……你別生氣……」

    藍忘機微微一怔,柔聲道:「我沒生氣。」

    魏無羨道:「……哦。」

    聽到這一句,他像是放心了一般,手指微微鬆了。

    藍忘機在他身旁坐了一會兒,見他又一動不動了,再次準備起身。誰知,魏無羨另一隻手猛地又抓住了他。抱著他一條手臂不放,喊道:「我跟你走,快把我帶回你家去!」

    藍忘機睜大了眼睛。

    喊出了這一聲後,魏無羨像是把自己喊醒了,眼睫顫了顫,慢慢睜開雙眼,從混混沌沌到一片清明,忽然發現自己雙手像抱救命稻糙、水中浮木一般抱著藍忘機。

    他立即撤手,就差打個滾滾開了,動作太大,牽動了腹部的傷口,「啊」的一聲皺起了臉,這才想起身上還有傷。金星陣陣間,金凌、江澄、江厭離、江楓眠、虞夫人……許多張臉輪著在他眼前打轉。藍忘機按住他,道:「腹部的傷?」

    魏無羨道:「傷?沒事不算很疼……」他掀開衣服看了看,腹部已經被妥帖地包紮好了,其實行動已無礙,不要太劇烈就好。他道:「這身體還是不行,捅一下就撐不住了

    藍忘機淡聲道:「誰的身體被捅一下,都撐不住。」

    魏無羨道:「那可不一定,要是換了我以前的身體,吊著半截腸子都能自己塞回去再戰三百場。」

    看他剛醒過來又開始瞎說,藍忘機搖了搖頭,轉開了臉,魏無羨以為他要走,忙道:「藍湛藍湛!別走。我胡說八道,我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藍忘機道:「你還怕人不理你嗎?」

    魏無羨道:「怕的,怕的。」

    他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受傷醒來之後,有人守在身邊的感覺了。

    藍忘機腰間配著兩把劍,將隨便取下,遞給了他:「你的劍。」

    魏無羨道:「謝謝。」

    握住劍柄,輕輕抽出,雪亮的劍鋒之上,映出了他的雙眼。魏無羨把隨便重新合入鞘中,道:「它當真自動封劍了?」

    藍忘機也握住了隨便的劍柄,往外拔,紋絲不動。魏無羨嘆了口氣,摸了摸劍身,心道:「我就知道金光瑤這廝不敢隨口瞎編……竟然真的封劍了。」

    他四下打量一番,這是一間gān淨簡潔的屋子,和藍忘機的靜室陳設相似,卻沒有琴桌。魏無羨問道:「這是哪裡?」

    藍忘機道:「雲深不知處。」

    魏無羨微微一怔,道:「……你把我帶回雲深不知處?你不怕被你哥哥發現?這是誰的屋子?」

    一人道:「我的。」

    屏風後轉進來一人,白衣抹額,身形長挑,正是藍曦臣。

    藍忘機起身道:「兄長。」

    藍曦臣的目光從他身上,移到了魏無羨臉上,長嘆一聲,道:「……忘機。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不知他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見藍曦臣進來,魏無羨原本是應該警覺的,可是藍忘機就擋在他身前,他實在是警覺不起來。

    藍忘機道:「兄長。赤鋒尊的頭顱,確實在金麟台的密室之中。」

    藍曦臣道:「你親眼所見?」

    藍忘機道:「他親眼所見。」

    藍曦臣道:「你相信他?」

    藍忘機道:「信。」

    他答得毫不猶豫,魏無羨心口一熱。藍曦臣道:「那麼金光瑤呢?」

    藍忘機道:「不可信。」

    藍曦臣笑了,道:「忘機,你又是如何判定,一個人究竟可信不可信?」

    他看著魏無羨,道:「你相信魏公子,可我,相信金光瑤。大哥的頭在金麟台里,這件事我們都沒有親眼目睹,都是憑著我們自己對另一個人的了解,相信那個人的說辭。

    「你認為自己了解魏無羨,所以信任他;而我也認為自己了解金光瑤,所以我也信任他。你相信自己的判斷,那麼難道我就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斷嗎?」

    魏無羨怕他們兩兄弟因此而起爭執,道:「藍宗主!」

    藍曦臣頷首道:「魏公子,你不必擔心。事qíng查清楚之前,我不會偏信任何一方,也不會bào露你們的行蹤。不然我就不會把你們藏到我的寒室里了。」

    他在蓆子上端正地坐了下來,道:「那麼,請說一說,你在金麟台,究竟看見了什麼吧。」

    於是,魏無羨從他附在紙片人身上起,講到那封古怪的密信,講到蹊蹺自殺的秦愫,講到共qíng,還有聶明玦被封起來的頭顱,詳細地把探秘金麟台的整個過程複述了出來。

    聽完之後,藍曦臣道:「那封信?」

    魏無羨能明白,整件事qíng里,這封信太古怪了,聽起來完全像是信口胡編、用來圓謊的牽qiáng道具,而且這封信還被燒了,真是怎麼聽怎麼假。若是能找回赤鋒尊的頭顱,那便好辦了,可金光瑤現在一定已經把它藏到更隱蔽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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