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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4:19 作者: 墨香銅臭
    這些天來,溫晁「教化」他們時,還發放了一份「溫門菁華錄」,密密麻麻抄滿溫氏歷代家主和名士的光輝事跡和名言,人手一份,要求熟讀背誦,時刻銘記在心。魏無羨翻了兩下,被噁心到了,連平淡無奇的口水話也能被反覆剖析個中深意chuī得天花亂墜。但溫卯的這句話,因覺十分諷刺,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溫晁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魏無羨又道:「對了,rǔ罵溫門名士是什麼罪名?該怎麼罰?我記得是格殺勿論,是吧?嗯,很好,你可以去死了。」

    溫晁再也忍不住,拔劍朝他刺去。這一衝,便衝出了溫逐流的保護範圍。

    溫逐流一向只防備旁人攻擊,卻不曾防備溫晁的突然發難,竟來不及應對。而魏無羨故意激他,就是在等這怒極失控的一刻。他嘴邊笑容不減,出手如電,瞬息之間便奪劍反殺、一舉將溫晁制住!

    他一手擒著溫晁,幾個起落,躍到深潭之上的一座石島上,拉出距離,另一手將溫晁的劍抵在他脖子上,警告道:「都別動,再動當心我給你們溫公子放放血!」

    溫晁撕心裂肺地叫道:「別動了!別動了!」

    圍攻藍忘機與金子軒的門生這才止住了攻擊。魏無羨喝道:「化丹手你也別動!你們是知道溫家家主的脾氣的,你主子在我手裡,他只要流一滴血,這裡的人包括你在內,一個都別想活!」

    溫逐流果然收回了準備發難的手。見控制住了場面,魏無羨還待說話,忽然,感覺整個地面顫了顫。

    他警惕地道:「地動了嗎?」

    他們現在在地下dòngxué里,若是地dòng,無論是堵住了入口還是活埋他們,都是極其可怕的事。江澄卻道:「沒有!」

    可魏無羨卻感覺,地面晃得更厲害了,劍鋒好幾次抖得碰到溫晁的喉嚨,讓他大聲慘叫。江澄驀地大喝道:「不是地動了,是你腳下的東西在動!!!」

    魏無羨也發現了,不是地面在顫,而是他落足的那座石島在顫。不但在顫,而且在不斷上升、上升、浮出水面的部分越來越多。

    他終於發現了,這不是一座島----而是潛伏沉水在深潭中的一個龐然大物、是那隻妖shòu的背殼!

    ☆、第53章 絕勇第十一3

    「石島」迅速向岸邊移去。

    這隻未知妖shòu的bī近,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除了藍忘機、金子軒、江澄、溫逐流等少數幾人,其餘人都在不斷後退。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水底下這個東西會突然bào起的時候,它卻停住了。

    因為跳到了它的背上,才將這隻沉睡中的妖shòu驚醒,現在魏無羨不便輕舉妄動了,維持原樣,靜觀其變。

    「石島」四周黑漆漆的水面上,浮著幾篇鮮紅異常的楓葉,悠悠飄過。

    在這幾片楓葉之下,黑潭的深處,有一對發亮的huáng銅鏡一樣的東西。

    那對huáng銅鏡越來越大、越來越近,魏無羨心叫不好,拖著溫晁倒退了兩步,腳下猛地一震,陡然升高,「石島」懸空而起。一個黑黝黝的巨大shòu頭,頂起那幾片楓葉,破水而出!

    在一片高低不一的驚叫聲中,這隻妖shòu緩緩扭過脖子,用那一對斗大的眼珠凝視站在自己背上的兩個人。

    這個圓形的shòu頭生得十分古怪,似guī似蛇。單看shòu頭,更似一條巨蛇,但觀它已出水大半的shòu身,卻更像是……

    魏無羨道:「……好大一隻……王八。」

    這不是一隻普通的王八。

    這隻王八若是砸在蓮花塢的校場上,只怕光是那隻guī殼就能占滿整片演武場。三個身剽力壯的大漢合抱都抱不住它那黑黝黝的guī|頭。普通的王八也不會從guī殼裡伸出一隻奇長無比、盤蛟彎曲的蛇頭,生滿一口bào突jiāo錯的發huáng獠牙,更不會長著四隻生滿利爪、看起來很是靈活的shòu足。

    魏無羨與那雙金huáng大眼定定對視。它的瞳孔豎成一線,正在時粗時細地變化著,仿佛視線時而凝聚時而渙散,看不清自己背上是兩個什麼東西。

    看來這隻妖shòu,視力也和蛇一樣,不怎麼好。只要不動,也許它就無法覺察。

    突然,從妖shòu兩個黑dòngdòng的鼻孔里噴出兩道水汽。

    那幾片原本浮在水面上的楓葉剛好貼在它的鼻子附近,興許是被這點小東西弄得癢了,它才噴了噴氣。魏無羨依舊按兵不動,站得猶如一座雕塑,可這個小動作卻把溫晁嚇壞了。

    溫晁是知道這妖shòu的嗜殺凶xing的,見那它忽然噴鼻,以為它即將bào起,顧不得劍在頸邊,瘋狂掙扎著沖案邊的溫逐流尖叫:「還不救我!快救我!還愣著gān什麼!」

    江澄咬牙罵道:「蠢貨!」

    近在眼前的兩個奇怪東西里忽然有一個蟲子般地扭動起來,還發出刺耳的聲音,立即刺激到了這隻妖shòu。那蛇頭一樣的shòu頭猛地往後一縮,隨即彈起,huáng黑jiāo錯的獠牙大開,朝自己背上咬去!

    魏無羨揚手一拋,溫晁的佩劍如箭離弦般朝shòu頭的七寸之處擲去。

    然而,布滿shòu頭的黑鱗硬如鐵甲,劍鋒仿佛撞上鋼板,當的一聲,擦出一道火花,劍墜入水。妖shòu似乎怔了一怔,碩大無比的眼珠下轉,望向那個細長條狀的、沉入水中仍在發光的事物。趁此機會,魏無羨提著溫晁,腳底一點,騰空躍起,落到另一座石島之上,心道:「可千萬別告訴我,這個也是只大王八!」

    忽聽江澄喊道:「背後小心!化丹手來了!」

    魏無羨猝然回頭,只見一雙大手無聲無息地襲來。他下意識一掌拍出,與溫逐流對擊,只覺一股異常剛猛又yīn沉的力量傳來,幾乎凍住了他的一條手臂。溫逐流擄了溫晁,落回岸邊。魏無羨低罵一聲,也緊跟著跳上了岸。所有的溫氏門生都取下了背著的弓箭,邊後退邊瞄準妖shòu,箭如飛雨,叮叮噹噹地擊打在妖shòu的黑鱗甲和guī殼上,火星四she,看起來戰況似乎十分激烈,其實毫無用處,沒有一隻箭she中要害,根本就是在給這妖shòu撓癢。巨大的shòu頭左右搖擺,鱗甲之外的皮膚猶如黑色的頑石,坑坑窪窪,箭頭she中也無法深入。

    魏無羨見身旁一名溫室門生正在喘著粗氣架箭,費力地拉弓,半開不開。實在忍不了了,一把奪了弓,將那門生一腳踹到一邊兒去。箭筒里還剩下三隻羽箭,他一口氣盡數架上,拉到最滿,凝神瞄準。弓弦在耳邊發出吱吱之聲,正要鬆手,忽然後方傳來一聲驚叫。

    這叫聲驚恐萬狀,魏無羨轉目一看,王靈嬌指揮著三名家僕,兩人粗魯地架著綿綿,掰起她的臉,另外一人揚起手中的鐵烙,直衝她臉上燙去!

    鐵烙前端已燒得發出紅光、滋滋作響。魏無羨隔得較遠,見狀立刻調轉箭頭,鬆手放弦。

    三箭齊出,命中三人,哼都沒哼一聲,仰面翻倒在地。誰知,弓弦猶在顫抖,王靈嬌卻突然抓起落到地上的那隻鐵烙,一把揪住了綿綿的頭髮,再次朝她臉上壓去!

    王靈嬌修為極差,這一下卻是又快又毒。若是讓她戳中了,就算綿綿一隻眼睛不瞎,也要終生毀容。這個女人在這種危急萬分隨時都要準備逃命的時刻,依舊堅持不懈念念不忘著害人的心思!

    其他世家子弟都在撿箭搭弓,全神對付妖shòu,她們二人附近無人在側,魏無羨手中已沒了箭,再去搶別人的也來不及了,qíng急之下,他沖了過去,一掌劈王靈嬌抓人頭髮的手,一掌重重擊在她心口。

    王靈嬌正面受他一掌,向後飛出。

    然而,那隻鐵烙的前端,已經壓上了魏無羨的胸膛。

    魏無羨聞到一陣衣物和皮膚燒焦的糊味,還有ròu熟透了的可怕氣味,鎖骨之下心口附近,傳來了滅頂的疼痛。

    他狠狠咬牙,還是沒能咬緊,沒能將那一聲咆哮守在牙關里,讓它衝出了喉嚨。

    他那一掌力道不輕,把王靈嬌打飛出去,鮮血狂噴,摔到地上之後大哭起來。江澄舉手往王靈嬌頭頂劈去,溫晁狂叫道:「嬌嬌!嬌嬌!快把嬌嬌救回來!」

    溫逐流微一皺眉,並不多言,果然飛身上前,擊退江澄,將王靈嬌提了回來,扔在溫晁腳邊。王靈嬌撲進他懷裡,邊吐血邊嚎啕大哭。江澄追上來與溫逐流相鬥,溫晁見他兩眼布滿血絲,神qíng可怖,其他世家子弟也是群qíng激奮,還有一隻巨型妖shòu在潭中,左前爪已踩上了岸,終於害怕起來,叫道:「撤走撤走,馬上撤回!」

    他手底下那些人苦苦支撐,早等著他老人家發令撤退了,聞言立即御劍而飛。溫晁的劍被魏無羨扔進水裡了,他便搶了旁人的,抱著王靈嬌跳上劍,嗖的一下便沖得不見蹤影,一眾家僕們生紛紛跟緊了他,金子軒喝道:「別戰了!走!」

    眾世家子弟原本也無心戀戰,繼續面對這個如小山一般的妖shòu。可他們一路狂奔,奔回地dòng那處,卻見他們順著爬下來的那根樹藤一堆死蛇一般的盤在地上。

    金子軒大怒:「無恥狗賊!他們把樹藤斬斷了!」

    沒有這根樹藤,他們根本爬不上這陡峭的土壁。地dòng就在頭頂三十餘丈的高處,白光刺眼。不一會兒,這白光便如天狗食月般,湮滅了一半。

    又有人驚叫道:「他們在堵dòng口!」

    話音剛落,剩下的一半白光也被堵上了。

    地下深處,只剩下幾隻燃燒的火把,照亮了數張茫然無措的年輕臉孔,無言以對。

    半晌,金子軒的罵聲打破了這陣死寂:「這對狗男女真是gān的出來啊!」

    一名少年喃喃地道:「上不去也沒關係……我父親母親會來找我的。他們聽說了這件事,肯定會找到這裡來的。」

    零星有幾人附和,立即又有人顫聲道:「他們還以為我們在岐山接受教化呢,怎麼會來找我們……再說溫家的人逃走之後,肯定不會說實話,肯定會編個什麼理由……我們就只能在這下面……」

    「我們就只能待在這個地dòng裡面……沒有食物……跟一隻妖shòu在一起……」

    這時,江澄架著魏無羨慢慢走了過來。

    剛好聽到「沒有食物」這句,魏無羨道:「江澄,這兒有塊熟ròu,你吃不吃。」

    江澄道:「滾!那鐵烙燙不死你。這都什麼時候了,真想把你嘴巴fèng起來。」

    藍忘機淺色的眸子落在他們身上,隨即,又落到手足無措地跟在他們身後的綿綿身上。

    她臉都哭花了,抽抽噎噎,雙手絞著裙子,不斷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魏無羨堵著耳朵,道:「唉,別哭了行不行?是我挨燙又不是你挨燙。難不成還要我哄你啊?你哄一哄我好不好?行了江澄別架了,我又不是斷了腿。」

    幾名少女都圍到綿綿身邊,一齊抽抽搭搭起來。

    藍忘機收回了目光,折了回去。

    江澄道:「藍二公子,你去哪裡?那隻妖shòu還守在黑潭裡。」

    藍忘機道:「回潭。有辦法離開。」

    聽說有辦法離開,連哭聲也戛然而止了。魏無羨道:「什麼辦法?」

    藍忘機道:「潭有楓葉。」

    這話乍一聽莫名其妙,可魏無羨立刻就被點通了。

    那妖shòu盤踞的黑潭裡,的確飄著幾枚楓葉。可dòng中沒有楓樹,也無人跡,地dòng口附近也只有榕樹。這楓葉卻鮮紅似火,很是新鮮。他們上山的時候,在一條小溪里也見到了楓隨流水的景象。

    江澄也明白過來,道:「黑潭的潭底,很可能有dòng與外界的水源相通,這才將山林溪水中的楓葉帶了進來。」

    一人怯怯地道:「可是……我們怎麼知道這個dòng夠不夠大,能不能讓人鑽出去呢?萬一很小,萬一只是一條fèng呢?」

    金子軒皺眉道:「而且那隻妖shòu還守在黑潭裡不肯出去。」

    魏無羨拉起衣衫,一隻手對著衣服下的傷口不斷扇風,道:「有點希望就動起來,總比gān坐著等爹媽來救要qiáng。它守著黑潭又如何?把它引出來就是了。」

    一番商議,半個時辰後,一群世家子弟又重新原路返回了。

    他們躲在dòng里,悄悄窺視那妖shòu。

    它大半的身體仍泡在黑潭之中。guī殼裡探出長長的蛇身,湊到岸邊,獠牙開合,輕輕咬住屍體,再縮脖子,將之拖進自己堡壘一般的黑dòngdòng的guī殼裡,仿佛要在裡面細細享用。

    魏無羨將一隻火把拋出,砸在地dòng的一角。

    這動靜在死寂的地下格外誇張,妖shòu的頭立刻又從guī殼裡鑽了出來。

    瞳孔細細,映著那隻躍動燃燒的火把,本能地被發光發熱的事物吸引,沖它緩緩伸出脖子。

    在它身後,江澄悄然無息地潛入水中。

    雲夢江氏依水而居,家族子弟的水xing皆是百里挑一,江澄入水漣漪即消,連水波都看不到幾條。

    眾人緊緊盯著水面,不時瞅一瞅那隻妖shòu。只見那個黑色的巨大蛇頭一直猶猶豫豫地繞著那隻火把打轉,要湊不湊的模樣,越發心弦緊繃。

    忽然,它像是下定決心,要領教一下這個東西,把鼻子湊了上去。卻被炙熱的火焰輕輕灼了一下。

    妖shòu的脖子立刻向後一彈,從鼻孔里噴出兩道惱怒的水汽,撲熄了火把。

    恰在此時,江澄浮上了水面。那隻妖shòu覺察領地被人侵犯,把頭一甩,扭身朝江澄探去。

    魏無羨見勢不好,咬破手指,飛速地在掌心潦糙地畫了幾道,猛地衝出dòng來,一掌拍到地上。掌心離土,一團逾人高的火焰猛地躥了起來!

    妖shòu一驚,回頭望向這邊。江澄趁機上岸,喊道:「潭底有dòng,不小!」

    魏無羨道:「不小是多小?」

    江澄道:「一次能過五六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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