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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4:19 作者: 墨香銅臭
    畫被扔在蓆子上,藍忘機沒有要拿的意思。這些天魏無羨寫來罵他、討好他、向他認錯、信筆塗鴉的紙張全都是如此待遇,他習慣了,也不在意,忽然道:「我忘了,還得給你加個東西。」

    說完他撿紙提筆,三下添了兩筆,看看畫,再看看真人,笑倒在地。藍忘機擱下書卷,掃了一眼,原來他在畫上自己的鬢邊加了一朵花。

    他嘴角似乎抽了抽。魏無羨爬起來,搶道:「『無聊』是吧,我就知道你要說無聊。你能不能換個詞?或者多加兩個字?」

    藍忘機冷然道:「無聊至極。」

    魏無羨拍手:「果然加了兩個字。謝謝!」

    藍忘機收回目光,拿起方才擱在案上的書,重新翻開。只看了一眼,便如被火舌舐到一般扔了出去。

    他原本看的是一本古籍,可剛才翻開那一掃,入眼的竟全都是赤條條的jiāo纏人影,不堪入目。他原先看的那一冊竟被人掉包成了一冊書皮偽裝成正經書的chūn|宮圖。

    不用腦子想也知道是誰gān的好事,一定是某人趁給他看畫移開注意力時下的手。何況魏無羨還在那裡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本書被扔到地上,藍忘機如避蛇蠍,剎那退到了藏書閣的角落,怒極而嘯:「魏嬰----!」

    魏無羨笑得幾乎滾到書案下,好容易舉起手:「在!我在!」

    藍忘機倏地拔出避塵劍。自見面以來,魏無羨還從沒見過他這麼失態的模樣,忙一把抓過自己的佩劍,劍鋒亮出鞘三分,提醒道:「儀態!注意儀態!我今天也是帶了劍的,你家藏書閣還要不要啦!」他早料到藍忘機會惱羞成怒,特地背了劍來自衛,避免被藍忘機一怒之下失手捅死。藍忘機劍鋒對準他,那雙淡色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你是個什麼人!」

    魏無羨道:「我還能是個什麼人。男人!」

    藍忘機痛斥:「不知羞恥!」

    魏無羨道:「這事也要羞一羞?你別告訴我你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我不信。」

    藍忘機虧就虧在不會罵人,憋了半晌,揚劍指他,滿面寒霜:「你出去。我們打過。」

    魏無羨連連搖頭:「不打不打。雲深不知處禁止私鬥。」他要去撿被扔出去的那本書,藍忘機一步搶上,奪在手裡。魏無羨心中一轉,猜到他要拿這證據去告發他,故意道:「你搶什麼?我還以為你不看了。又要看了?要看也不用搶,本來就是借給你看的。」

    藍忘機整張臉都白了,一字一句道:「我、不、看。」

    魏無羨繼續扭曲是非:「你不看那你搶它gān什麼?私藏?這可不行,我找人家借的,你看完了要還回去的……哎哎哎別過來,有話好說。你不會是想上jiāo吧?jiāo給誰?jiāo給老……jiāo給你叔父?藍二公子,這種東西能jiāo給族中長輩看嗎?他肯定會懷疑你自己先看過了,那才是羞恥!」

    藍忘機靈力灌入右手,書冊裂為千萬片碎末,紛紛揚揚,自空中落下。魏無羨見已成功激得他毀屍滅跡,安了心,故作惋惜:「bào殄天物!」又拈了一片落在頭髮上的碎紙,舉給藍忘機看:「藍湛你什麼都好,就是喜歡亂扔東西。你說說,這些天你扔了多少紙團在地上了?今天扔紙團你都不過癮了,玩兒撕紙。你撕的,你自己收拾。我可不管。」當然,他也從沒管過。

    藍忘機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怒喝道:「滾!」

    魏無羨道:「好你個藍湛,都說你是皎皎君子澤世明珠,最明儀知禮不過,原來也不過如此。雲深不知處禁止喧譁你不知道嗎?還有你竟然叫我『滾』。你是不是第一次對人用這種詞……」藍忘機拔劍朝他刺去。魏無羨忙跳上窗台:「滾就滾。我最會滾了。不用送我!」

    他跳下藏書閣,瘋子一般橫衝直撞。躥入樹林,早有一群人在裡面等著他。聶懷桑道:「怎麼樣。他看了沒有?什麼表qíng?」

    魏無羨道:「什麼表qíng?嘿!他剛才吼那麼大聲,你們沒聽到嗎?」

    有人一臉崇敬之qíng:「聽到啦,他讓你滾!魏兄,我第一次聽到藍忘機叫人『滾』!你怎麼做到的?」

    魏無羨滿面chūn風得意:「可喜可賀,我今天就幫他破了這個禁。看見了吧,藍二公子為人所稱道頌揚的涵養與家教,在本人面前統統不堪一擊。」

    江澄黑著臉罵道:「你得意個屁!這有什麼好得意的!被人喊滾是很光彩的事qíng嗎?真丟咱們家的臉!」

    魏無羨道:「我有心要跟他認錯的,他又不睬我。禁我這麼多天的言,我逗逗他怎麼了?可惜了懷桑兄你那一本珍品chūn|宮。我還沒看完,好jīng彩!藍湛此人真是不解風qíng,給他看他還不高興,白瞎那張臉。」

    聶懷桑道:「不可惜!要多少有多少。」

    江澄冷笑:「把藍忘機和藍啟仁都得罪透了,你明天等死吧!沒誰給你收屍。」

    魏無羨擺擺手,去勾江澄的肩:「管那麼多。先逗了再說。你都給我收屍這麼多回了,也不差這一次。」

    江澄一腳踹過去:「滾滾滾!下次gān這種事qíng,不要讓我知道!也不要叫我來看!」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不留神作收過4000了,捂臉,沒想到才完結了一篇文就有這麼多作收,感謝大家!!!每走一步都讓我受寵若驚!不多說啥了,我繼續努力!

    同窗部分會持續到第四部分結束,不會太長,不會一次xing全部寫完前世,大概還有三章左右的樣子。

    ☆、雅騷第四 6

    為防姓藍的老古板和小古板夜半來襲,將他從chuáng上揪下來拖去懲治,魏無羨抱著他那把劍睡了一夜。豈知非但此夜風平làng靜,直至第二日,聶懷桑竟大喜過望地來找他:「魏兄,你真真鴻運當頭,老頭子昨夜就去清河赴我家的清談會啦。這幾日不用聽學,也不用受教了!」

    少了老的那個,剩下小的那個,這還不好對付!魏無羨一骨碌爬起,邊穿靴子邊喜:「果真鴻運當頭祥雲罩頂天助我也。」

    江澄在一旁悉心擦劍,潑他冷水:「等他回來,你還是逃不脫一頓罰。」

    魏無羨道:「生前哪管身後事,làng得幾日是幾日。走,我就不信藍家這座山上還找不出幾隻山jī野shòu。」

    三人勾肩搭背,路過雲深不知處的會客廳雅室,魏無羨忽然「咦」了一聲,頓住腳步,奇道:「兩個小古……藍湛!」

    雅室中迎面走出數人,為首的兩名少年,相貌是一樣的冰雕玉琢、裝束是一樣的白衣若雪,連背後的劍穗都是一樣的與飄帶一齊隨風搖曳,唯有氣質與神qíng大大不同。魏無羨立刻辨認出,板著臉的那個是藍忘機,平和的那個,必然是藍氏雙璧中的另一位,澤蕪君藍曦臣。

    藍忘機見到魏無羨,皺起眉頭,幾乎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多看一刻便會受到玷污,移開目光,眺望遠方。藍曦臣則笑道:「兩位是?」

    江澄示禮道:「雲夢江晚吟。」

    魏無羨亦禮:「雲夢魏無羨。」

    藍曦臣還禮,聶懷桑聲如蚊訥:「曦臣哥哥。」

    藍曦臣道:「懷桑,我前不久從清河來,你大哥還問起你的學業。如何?今年可以過了嗎?」

    聶懷桑道:「大抵是可以的……」他如打了霜的蔫瓜,求助地看向魏無羨。魏無羨嘻嘻而笑:「澤蕪君,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麼?」

    藍曦臣道:「除水祟。人手不足,回來找忘機。」

    藍忘機冷冷地道:「兄長何必多言,事不宜遲,就此出發吧。」

    魏無羨忙道:「慢慢慢。捉水鬼,我會呀,澤蕪君捎上我們成不成?」

    藍曦臣笑而不語,藍忘機道:「不合規矩。」

    魏無羨道:「有什麼不合規矩了?我們在雲夢經常捉水鬼。況且這幾天又不用聽學。」

    雲夢多湖多水,盛產水祟,江家人對此確實拿手,江澄也有心彌補一下雲夢江氏這些日在藍家丟的臉,道:「不錯,澤蕪君,我們一定能幫得上忙。」

    「不必。姑蘇藍氏也……」藍忘機還沒說完,藍曦臣笑著道:「也好,那多謝了。準備一下,一同出發吧。懷桑可同去?」

    聶懷桑雖然想跟著一起去湊熱鬧,但遇見藍曦臣便想起自家大哥,心中犯怵,不敢貪玩,道:「我不去了,我回去溫習……」如此作態,巴望下次藍曦臣能在他大哥面前多說幾句好話。魏無羨與江澄則回房準備。

    藍忘機觀他二人背影,蹙眉不解:「兄長為何帶上他們?除祟並不宜玩笑打鬧。」

    藍曦臣道:「江宗主的首徒與獨子在雲夢素有佳名,不一定只會玩笑打鬧。」

    藍忘機不置可否,面上卻寫滿「不敢苟同」。

    藍曦臣又道:「而且,你不是願意讓他去嗎?」

    藍忘機愕然。

    藍曦臣道:「我看你神色,好像有點想讓江宗主的大弟子一起去,所以我才答應的。」

    雅室之前,靜默如結冰。

    一旁數名門生心道,真是永遠都不知道澤蕪君究竟是如何看出二公子心內所想的,果然是親兄弟……

    半晌,藍忘機才艱難地道:「絕無此事。」

    他還要辯解,魏無羨與江澄已神速背了劍過來。藍忘機只得閉口不語,一行人御劍出發。

    水鬼作祟之地名為彩衣鎮,距雲深不知處二十里有餘。

    彩衣鎮水路貫通,不知是小城中jiāo織著密布的河網,還是蜘蛛網般的水路兩岸密密貼著民居。白牆灰瓦,河道里擠滿了船隻和筐筐簍簍、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點,豆茶絲綿,沿河買賣。

    姑蘇地處江南,入耳之聲皆是綿軟綿軟的。兩艘船迎面撞到了一起,翻了幾罈子糯米酒,連兩個船家理論起來都聽不出半分火氣。雲夢多湖,卻沒有這種水鄉小鎮。魏無羨看得稀奇,掏錢買了兩罈子糯米酒,遞了一壇給江澄,道:「姑蘇人說話嗲嗲的。這哪是在吵架,去看看雲夢人怎麼吵架的!能把他們嚇死……藍湛你看我gān什麼,我不是小器不給你買,你們家的人不是不能喝酒的嘛。」

    不多作停留,乘了十幾條細瘦的小船,朝水祟聚集地划去。漸漸地兩岸民居越來越少,河道也靜謐起來。

    這條河道通往前方一片大湖泊,名叫碧靈湖。

    魏無羨與江澄各占著一條船,邊比誰劃得快,邊聽此地水祟相關事宜。

    彩衣鎮數十年來從未有水鬼作祟,近幾個月卻有人在這條河道和碧靈湖頻頻落水,貨船也莫名沉水。

    前幾日,藍曦臣在此布陣撒網,本以為能捉住一兩隻,誰料想一連捉了十幾隻水鬼。將屍體面目洗淨帶往附近鎮上詢問,竟有好些屍體沒人認領,當地無人認識。昨日再次布陣,居然又捉住不少。藍曦臣雖持有玉簫『裂冰』,但藍家的破障音入水,威力削弱過半,恐怕難以應付數量眾多的水祟。

    魏無羨道:「要說是在別的地方淹死,順水飄到這裡來的,也不大像。水祟這東西認域,通常只認定一片水,便是他們淹死的地方,很少離開的。」

    藍曦臣點頭:「不錯。所以我感覺此事非同小可,便讓忘機一同前來,以備不測。」

    魏無羨道:「澤蕪君,水鬼都聰明得很。這樣划船慢慢找,萬一它們一直躲在水底不出來,豈不是要一直找下去?找不到怎麼辦?」

    藍忘機道:「找到為止。職責所在。」

    魏無羨:「就用網抓?」

    藍曦臣道:「不錯。難道雲夢江氏有別的方法嗎?」

    魏無羨笑而不答。雲夢江氏當然也是用網,但他仗著水xing好,從來都是跳河直接把水鬼拖上來。這法子太危險,肯定不能當著藍家人的面用。他轉移話題道:「如果有什麼東西,像魚餌一樣能吸引水鬼自己來就好了。或者能指出它的方位,就像羅盤那樣。」

    江澄道:「低頭看水,專心找你的。又來異想天開。」

    魏無羨道:「修仙御劍,曾經也是異想天開啊!」

    他一低頭,剛好能看見藍忘機所乘那艘船的船底,心念一動,叫道:「藍湛,看我。」

    藍忘機正凝神戒備,聞言不由自主看向他,卻見魏無羨手中竹蒿一划,嘩啦啦的一篙子水花飛濺而來。藍忘機足底一點,輕輕躍上了另一隻船,避開了這一潑水花,惱他果然是來玩笑打鬧的,道:「無聊!」

    魏無羨卻在他原先所立的那隻船的船舷上踢了一腳,竹蒿一挑,將船隻翻了個面,露出船底。而船底的木板上,竟牢牢扒著三隻面目浮腫、皮膚死白的水鬼!

    離得近的門生立即將這三隻制住了。藍曦臣笑道:「魏公子,你怎知它們在船底的?」

    魏無羨敲敲船舷:「吃水不對。船上剛才只站了他一個人,吃水卻比兩個人的船還重,肯定有東西扒在船底。」

    藍曦臣贊道:「果然經驗老道。」

    魏無羨竹蒿輕輕一撥水,小船飛駛,劃到與藍忘機並列。兩船相鄰,他道:「藍湛,剛才我不是故意潑你水的。要是我說出來了,它們聽見就跑了。喂,理理我呀。」

    藍忘機紆尊降貴理了他,看他一眼,道:「你為何要跟來?」

    魏無羨誠摯地道:「我來給你賠禮道歉。昨晚是我不對,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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