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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周嶺泉點點頭,攜著梁傾起身。又再望一眼蔣振業的病榻,瑩藍色的醫療監測儀器,一閃一閃 —— 他像記起什麼,背對著蔣思雪問,「媽,你還記不記得回歸那年我們和外公一起去港城。」
「記得。怎麼了?」
有那麼一刻,他很想刨根問底,問她當年為什麼要帶他而不是嶺章去港城遊玩。
畢竟,那是記憶中唯一一次他們母子一同出遊。
這個問題他攢了二十多年。
孩童時,他以為那純粹是出於他們之間稀有的母子之愛,也因此原諒了她在他生活中其他時候的缺席。
後來卻得知—— 那時汪家英去世不久,蔣思雪到達港城後曾經試圖向周啟泓遞話,想要與他一見。
最終周啟泓卻並未露面。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我們先走了。」
第80章 淹沒
兩人因這一檔猶如八點檔的鬧劇提前結束休假, 最高興的人是張陽。
周嶺泉這個假是硬擠的,在紐西蘭工作手機都不開機,他給他私人手機打電話, 不接, 發信息,已閱不回。可把張陽愁壞了。
聽聞周嶺泉要回,他便即刻也從港城出發來了北城。
雖然周嶺泉說有些私事, 暫時不回港城,但許多事務也可以在公司的北城辦公室打理。
第二天九點不到, 車就等在了樓下。
梁傾是被張陽的電話振醒的。他說實在聯繫不上周嶺泉, 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 十點還約了銀行開會。
梁傾將電話掛了,因前夜拉了遮光窗簾,室內全然不辨晨昏。
她輕輕摸摸周嶺泉的鬢角,後者哼唧一聲, 轉身將她嚴嚴實實地摟在懷裡, 卻不睜眼。
「起床幹活了小周同志。」
「不想幹活, 只想...」
周嶺泉貼著她耳朵說出最後兩字, 乾脆掀起被子,將他們都悶進被子裡,眼都懶得睜,亂七八糟地吻她。
梁傾一邊被他弄得很癢,一邊被他逗得發抖, 尖聲尖氣地笑 —— 這種絕世霸總黃文爛梗竟然從周嶺泉嘴裡說出來, 太具喜感。
一時間, 自昨夜便縈繞在他二人間的無力感沖淡些。
被子裡好熱。
周嶺泉將她摟得無法呼吸, 說「這幾天你就住我這兒。陪陪我好嗎。」
「當然。」
-
梁傾為這次旅行請了完整的兩周假期, 她也不準備銷假,恰逢賀灼那邊那門課程的期中考試剛過,各組都上交了中期報告,每組針對一個目前反暴力家庭法實施過程中的實際問題進行了法律分析,並從比較法角度提出了建議。
她有一周假期,便自告奮勇去幫忙整理和批改報告。
到達賀灼辦公室時是午間時分,不料進門卻見還有兩個人,都與賀灼年紀相仿。其中一個梁傾倒是見過,是這門課的聯合講師,姓龔,P大的專職教授,於家庭法領域頗有建樹。
另一位賀灼介紹才知,是他們本科時代的同學,姓陳,後來出國讀法學院,又在國外當了許多年學者,現下在賓大法學院做副教授,學術成績斐然。她帶副眼鏡,外表樸素,然而言談舉止從容平和,沒有一絲浮躁之氣。
梁傾無意打擾他們對話,本想退出去,三人卻說公事已經聊完,邀她一塊兒坐下聊天吃小餅乾。
「小梁,你賀老師對你評價很高啊。你平時工作本就那麼忙,這兒的事情也不少,真是辛苦你了。」龔老師客氣道。
梁傾笑笑,搖搖頭說,「賀老師於我有恩,況且這確實是我願意做的事情,不覺得辛苦。」
陳老師不知她和賀灼的淵源,想開口詢問,梁傾卻主動說:「當年我母親也是家庭暴力受害者,當年我通過本科學校的法律援助中心聯繫上的賀律師,在離婚過程中,我繼父嘗試傷害我和我母親,我母親失手推了我繼父,間接造成他死亡。這個案子後來還成了最高法家暴正當防衛的示範性案例。是賀律師幫助我母親辯護,脫罪,並且完成了債務分割。」
她很平靜,說完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完整地與旁人分享自己的經歷。
屏息傾聽的三人對她致以平靜的微笑。
這是個潔淨樸素的房間,秋初北方的太陽清清澈澈地灑進來,窗外傳來些校園中朦朧的歡聲笑語。她與三位智慧的,沉穩的,有力量的女性坐在一起。
她似乎在這一刻突然才意識到,當初確信會困她此生的夢魘,正一寸一寸離她遠去。
—— 甚至談不上什麼與黑暗的過去交手,掙扎,戰鬥。
她只是在一直向前走,不曾回過頭,不經意間就走了很遠很遠。
「後來我總想,我當然是不幸的,但是起碼我的本科學校有法律援助中心,我可以在那裡優先得到幫助。但是還有更多的受害者,尤其是農村地區的,或是教育水平低一些的,她們求助無門,甚至都不知道自身正在遭受的是違法犯罪,只是默默忍受。」
「你說的對。」陳老師認同道,「法律從業者眾多,但真正能投身法律公益事業的人都太少了。說起來有點遺憾。」
「是,不過也沒辦法,生存壓力大,大家都要養家餬口,若不是因為我的個人經歷,我可能也不會涉足這個領域。」
「我聽說你在KC做併購。KC是個很好的平台,不過,你賀老師說你做研究類的事情很認真,是這塊料子,老跟我們說可惜可惜,怎麼樣,之後有沒有想過出國讀書,又或者,乾脆轉個領域,以後去你龔老師那兒讀博...」陳老師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