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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江景蕭瑟,蘆葦倒伏,是枯水期,江灘裸露,結冰的地方映出灰藍的天。
「小朋友很可愛。」梁傾說。
「謝謝。剛滿一歲。對了,你還在南城工作麼?」劉思齊問。
他們上次匆匆一面是在南城的早茶樓,今日仔細打量,才覺得劉思齊變化不小,也許是為人父母的緣故,穩重很多,也有些發福。與她記憶中的輕狂模樣相去甚遠。
劉思齊亦打量她。比起茶樓一面的銳氣,她此時疏離而平和。
「不,年中去了北城。你呢,還在南城嗎?父母還好麼?」
從前他們戀愛時,劉思齊也經常帶她回家吃飯,他父母待她很和藹。
「挺好的。我爸今年退休了。你呢... 你父母還好麼?」
「我爸去年去世了。我媽還是老樣子。」
「節哀。」
這話題不應景,梁傾後悔自己實話實說。兩人沉默一陣,劉思齊問,「你呢?身體... 好些了嗎?」
「已經好多了。」梁傾側首微笑。
大四那年曹家華出事後不久,林慕茹便入院接受治療,病情一波三折,醫藥費用開銷不小,雖有林家幫襯,但梁傾到底過意不去,賀灼那兒是公益組織工資微薄,她便在校外兼職教少兒英語。
三點一線,疲於奔命。
那段時間是畢業季,寢室里大家各自忙於實習出國之類,家中出了事,她便誰也沒說。
最動盪的那段日子,陪在她身邊的倒是劉思齊。
大概因疏於照顧自身,又或者積鬱成疾,好不容易林慕茹那頭安頓下來,她有一日卻因驚恐發作而就醫,繼而被診斷為廣泛性焦慮障礙。
甚至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作誘因,只是她那日走在街上,偶然看見一個半大的孩子摔倒,頭在花壇沿的尖角上磕出了血。
這些年她堅持吃藥,情況控制得不錯,並不影響工作生活。只是確實再也無法回到少年時代情緒充沛輕盈的時候。
「... 我欠你一句道歉。當時分手時,我並沒有對你誠實。是我出軌了。」
「沒什麼。都過去了。」梁傾笑,示意他自己要繼續往前走,語氣平淡地說:「我也一直沒有謝謝過你,當年我家裡出事,是你陪在我身邊。」
兩人禮貌地告別,目光並未再有交匯。
梁傾繼續沿江而行,路邊愈發熱鬧,賣剪紙中國結的,賣糖葫蘆的,一家三口堆雪人,一家五口拍照,小狗都穿著紅色的小。
而江心小島白茫茫一片。
她心緒並不消沉,只是獨自在人潮中走著,難免覺得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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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段,買了烤紅薯吃。
與周嶺泉約在了附近商場見面,他說去她家蹭飯,總不能空手,請她做導購。
下了沿江路的台階,正走到斑馬線處等紅燈,低下頭在群里搶紅包,再抬頭時卻見馬路對面站著個熟人。
周嶺泉穿黑衣大衣,立在紅紅綠綠的人群里,孑然一身的清冷。正看她。
紅燈轉綠,梁傾不自覺地加快步伐。
「怎麼就這麼巧。」梁傾說。
「也不算巧合,你說的那個商場與沿江路之間最近的便是這條路線。」
「欸,你們理科生說話都這麼煞風景嗎。」梁傾調侃。
周嶺泉笑,問:「你們文科生都喜歡背著人偷偷吃好吃的嗎。」
梁傾晃晃手裡半個烤紅薯說:「誰叫你沒有口福,這都涼啦。等會路上再見到,我請客... 看不出來你還喜歡吃這些。」
「小時候北城到處都有。那時候大概是長個頭,怎麼都吃不飽,放了學吃個烤紅薯,回家還能吃三碗飯。」
「那你小時候還那麼瘦。」
周嶺泉一頓。
「那天在陸析家吃飯。看了他小時候的照片,裡面有你。」梁傾解釋。她想起那些畫,本想問問他在歐洲時的經歷,卻又怕破壞節日氛圍,換了話題,說:「過年之後你會回北城麼?小饅喊你聲乾爹,你都沒去看過幾次。」
「只能儘量。前段時間太忙了,我爸又病了。公司那邊要處理的事情多。」
「那北城那個舊城改造項目呢。」
「我哥哥接手了。」
他輕描淡寫,語氣平常。
梁傾卻難免心驚。
項目中途換帥。看來他父親一病倒,有人便已經坐不住了,他又是周啟泓一手拔上來的,有多少雙眼睛等著要看他樓起樓塌。
這是他想要的麼。
梁傾有時覺得能全然讀懂他。而這種時候,明明擦肩走著,又覺得距離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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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嶺泉是個極有分寸的人,給林家父母買的東西並不貴重,都是些實用的生活用品。唯獨給林小瑤買了個最新款的ipad和手繪筆。
不知道他從哪裡聽說了林小瑤繪畫上的造詣。
「你這操作太違規了。拉高她對新年禮物的期望值。我以後怎麼辦。」梁傾在計程車后座上抗議。
「我這算是給藝術家的前期投資。不能算禮物。」周嶺泉笑。
司機是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面容和善,聽他們是外地口音,用有些滑稽的普通話問:「你們是北方人吧,怎麼來這裡過年。」
梁傾笑笑,用家鄉話說:「師傅,我是江城人啦。」
「哦哦,普通話說太正宗了。沒聽出來。小美女,帶愛人回來過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