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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是哇是哇,南佳真的是個特別特別好的姑娘。」
梁傾嚴肅地誇讚朋友,周嶺泉側頭見她此刻神情認真,覺得可愛。
「其實昨天晚上來的路上,南佳比我更鎮定。如果她也慌了,我大概沒有那個定力把車開過來。一路上都是她一邊給自己算著宮縮頻率,一邊還寬慰我。」
兩人說些零散的話,拐進早點鋪所在的巷中。一前一後走著。
聊完了南佳與陸析,忽地便沉默下來。
隔了好幾月,兩人換了身份,這般獨處,都不知道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值得說。
這巷子顯得走不完似的。頭頂藍藍的一方天,一隊胡同里的小孩呼啦啦跑過來跑過去。
周嶺泉伸出一隻手,護住她不被孩子撞倒。
一時靠得近,梁傾膝跳反應似的,走快幾步。
「梁傾。」周嶺泉忽然叫住她。
梁傾停下來,側頭,餘光看周嶺泉正定定地看向自己。
「那天晚上... 在國貿的時候,其實我在街對面... 本來我是想自己開車送你回去的,看到你有朋友一起,又怕你介意。」
梁傾愣了愣。不知為何,聽他說『介意』二字,心裡一酸,卻只笑笑,不掛懷地說,「不會介意的。周嶺泉,我們也算是朋友啊。」
她回過頭。發現這巷子也走到了盡處。
「... 張陽說你離職是因為那個姓方的律師?」
「是,但也不全是。」
「之前你走的時候也沒有跟我說過。」
「我們當時並沒有立場談那些不是麼。周嶺泉,其實你也沒有立場去打聽我離職的原因。\」
周嶺泉一時語塞,意識到自己越界,垂下眼睛,說了句:「抱歉。是我的問題。」
梁傾搖搖頭,不再執著於對錯。
地上被太陽照得發白,像曝光過度的一截兒膠捲。是洗壞了的膠片底,不可追溯。
「周嶺泉...」
「嗯?」
「你記不記得很久之前你說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周嶺泉頓了頓。
「記得的。」
是在南城的早茶店。
梁傾笑笑,說,「其實那天在船上,我就想說的 —— 這個問題還給你吧。我不想問了。」
還未等他反應,她淡道:「走吧。南佳還在等我們。」
她說著,踏入那光明之中,故作輕鬆地走了幾步,聽他沒動作,才回過頭問:「怎麼不走。」
兩人一明一暗,雖避免對視,卻仍無故有種角力的氛圍。
周嶺泉臉上晦暗了一瞬,又鬆弛下去,換上禮貌的表情,亦走出深巷。
兩人在陽光下談笑如常。
-
又過了一周,就到了姚南佳出院的日子,何楚悅與梁傾一道去醫院接人。
到病房時,陸析正在忙裡忙外地收拾東西,一一跟產科護士醫生道謝,姚南佳正抱著孩子在房間裡獨坐。
「快來看看你新鮮出爐的乾女兒。」姚南佳沖她們招手。
何楚悅前幾日剛從西寧回北城,這是第一回 來醫院,激動得不行,湊上前去。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梁傾藉口打電話,獨自往外去。
午後走廊盡頭的病房外較為僻靜,梁傾在門口駐足一陣,敲了敲門。
梁傾走進去時,那夜那個產房外徘徊的婦人正端了盆水往浴室去。是單人房,雖小,但收拾得很潔淨,房中人未像其他產婦一般迷信,窗開了一半,淡綠色的窗台上放了個花瓶,裡頭是幾支黃玫瑰。
「您找哪位?」
她一開口,梁傾便知道那晚她沒有聽錯,這婦人一聽便是江城人。
「是許冉冉麼?」
那個叫許冉冉的女人正斜倚著床頭坐著,本是望著窗外的,聽她這一問才遲緩地回頭看梁傾。產床邊放著嬰兒床,裡邊的小嬰兒恬恬地睡著。
「我是。」
許冉冉美人在骨。只是大概是動過一場大手術的緣故,形容消瘦,病服臃腫,那雙眼睛顯得分外大。看人時,是一種沉靜又蒼老的眼神。好像這雙眼睛已經看過所有的潮湧和落幕,因此帶有一種遺憾和諒解。
「那天晚上在走廊上拾到了這個。問了一圈,有護士說,是你的。」
她從包里掏出一條摺疊齊整的豆綠色方絹手帕。
「哎呀!是!她念叨好幾天了。這可真是,太謝謝你了。」那婦人忙不迭放下水盆,從梁傾手裡接過。
「竟然還能找著。」
許冉冉接過,在指尖摩挲,表情算不上熱切,出神地,虛弱地笑了笑。
「難為你找過來。」她抬起頭來看梁傾,問:「坐一坐麼?這兒也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 媽,給她削個梨吧。」
那婦人讓了梁傾落座,自己坐去了床腳。
梁傾坐下,說:「說起來也是緣分,那天晚上我最好的朋友也在這兒生孩子。你們的寶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是麼。」提起孩子,許冉冉倒是笑了起來。
「你朋友生的是兒子還是姑娘?」
「是個姑娘。」
「我也生的是個姑娘。姑娘好,會疼人。」
再詢問了幾句孩子的健康,梁傾淡問道:「你們是江城人?」
「是。你聽出來了?」
「對。好巧!我也是江城人。」
梁傾抬眼,再次端詳許冉冉,心中有了確切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