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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你不會不知道,若你和我全然一樣,我們之間也不至於要結束。你和我在一起,明明很快樂,不是麼?」
說完,又搖頭笑,亦有種忍痛的意味。
「也許吧... 也許你是對的。可若說有什麼不同...」梁傾垂眸,夢囈似的喃喃道「其實我知道,有什麼不同。」
她面朝著那夜裡的海,海里的夜,思緒空了一會兒。
繼續道,「其實有些話,是不值得說的,好像電視劇里說的,說了便是輸,便是戀愛腦,狗皮膏藥... 可是,現在想想,男男女女,不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哪有那麼多輸贏...」
她亦撐上那欄杆,生出奇思妙想,覺得那海之下一定是個黑洞,將這文明世界的海水,陸地,將她腦子裡這社會給她的教誨,手段,都吸了進去。
她和他站在這兒,不太好不太壞的兩個人,赤條條的,還管什麼語言上的含蓄,情感上的輸贏。
「若有什麼不同,大概不是你說的那些,而是因為我好像愛上你了。你從前說過的,這個世界上稱之為愛情的關係太少。但我想,能稱之為愛情的瞬間,卻一定是有的。」
「什麼樣的時候呢?」
周嶺泉頂正經而好奇地問。似乎他們對談的是什麼物理百科。
梁傾苦惱一陣,解釋道,「大概是... 大概是你不是周嶺泉,我也不是梁傾的時候。」
午夜,或者落雨天。靈魂不需姓名,骨與肉傾訴低語,欲望清澈,逃避是種英勇。
新年後那次他們在南城的出租屋裡談天許久,相對而眠。
梁傾午夜轉醒一次,見他背對著她對窗臥著。剪影似山巒,黑沉沉一片,攔在她面前,攔得人世都渺渺茫茫,只剩窗上一輪月,照見她再清晰不過的心事。
她在黑夜中沉靜地想,若貧瘠的人造詞彙能概括此刻,那只能是 『愛』。
「譬如現在?」
「大概是的罷。」
梁傾答道,但不看他,只看那縹緲的城市。難以想像在那樣光明的陸地上,曾有一個不具名的雨夜,令他們相遇過。
周嶺泉不再說下一句。
人在愛欲面前陡然變得脆弱。他厭惡任何脆弱和失序,因此向來主動迴避愛欲的表達。到今日,他才察覺,迴避已變成了某種無能和殘破。
梁傾是如此磊落的一個愛人。
在這樣的人面前,他意識到說什麼都顯得虛偽。
沉默一會兒,周嶺泉只能避重就輕,換上素日對著她時那種倦倦的笑,道,「若是告別,總是要擁抱一下的。」
梁傾默了默,吁出一口氣,投進他懷裡。兩人圈著抱著,貼得緊緊的,在海風裡發抖,卻再沒有別的動作。
她發覺,他們往日種種親密,卻從未認真擁抱過。除去那次,在北城機場的停車場。那時還是下雪時節。
如今是夏天了。
紮實,無波瀾的擁抱。
梁傾錯覺,若他們不動,這瞬間就能風乾石化,地老天荒。
想到這些,她在他胸前悶著聲兒,說,「若是現在隕石撞地球,或是海底火山噴發,我們死在這兒,便是兩具屍骨,纏在一塊兒。等一千年過去,後來的人或是別的智慧生物,他們若是考古,光是將你的和我的骨頭分出來都要花好些時候。他們最後一定會結論說『這兩個愚蠢的人類一定是死於相愛的時候。』」
這笑話太應景。
兩人各自無聲笑著,都在黑暗裡垂下頭。
【第一卷 完。】
作者有話說:
作者的話:
這小說無大虐之後也沒有大虐
*「趙慶祥牙醫」洋瓷招牌及那一段都是致敬張愛玲傾城之戀最後一章。不知道為什么小時候讀張愛玲,沒讀懂其中的愛情,但記住了這一塊招牌的名字。
文明社會燒盡,燒出兩個自私的人的一點真心。我想不到還有比這更好的愛情了。
第49章 北城八月
北城盛夏, 一種無遮攔的炙烈。超市冷氣大開,空氣里有蔬果成熟的腥氣,又有麵包新鮮出爐的甜香。
「牛肉卷買幾盒?算下來我們有六個人, 是不是得買三盒。我一個人就能吃一盒。」何楚悅問。
「買個四五盒囤著也行。丸子要麼。」梁傾隔著購物車費力地撐開冰櫃, 回頭問。
「要要要!牛肉丸芝士丸都來點。我記得瑤妹兒喜歡吃芝士丸。」
「行。等會再去買瓶大可樂吧。她也愛喝。」
「我也愛喝。對了,你弟喜歡吃啥。」
梁傾低頭在各色火鍋丸子間挑選,遲疑道:「還真不知道。」
「我想想... 男孩子嘛。多買點肉肯定是沒錯的... 要不等會再去涼菜那邊買點手撕雞, 下飯。 」
這是北城八月末。
這三個月過得實在匆忙,因而幾乎缺乏實感。像小時候坐臥鋪的夜車, 搖搖晃晃, 關了燈的車廂看出去, 山高水遠,有種無所寄託的脫力感。
梁傾於六月中搬到了北城,恰逢何楚悅原本租住的房子也即將到期,兩人於是另尋了一處離梁傾辦公樓更近的公寓。
九十年代的職工小區, 小兩居室, 帶一個露天陽台, 雖然沒有電梯, 小區也老舊些,但房子當初交給房屋中介後進行過翻新,裡頭簡潔乾淨,加之離地鐵近,且附近商場超市齊備。
她們住了兩月, 陸續添置物品, 打掃整理, 總算有了家的溫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