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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好巧,Sally。」
梁傾聽這一聲,很耳熟,乍然夢醒的驚悚,轉身看,還真見周嶺泉活生生站在面前,活生生地笑著,又分明在嘲諷她。
「好巧。周...總。」
宋子虞和徐悠見了來人,表情比梁傾更震悚。
「和朋友來玩?」周嶺泉問。
「源衡的同事。南城灣項目上見過的。」
梁傾頂正經地介紹。
周嶺泉收起那副表情,也頂正經地沖宋子虞和徐悠頷首。
後兩者一時訥訥問好,眼睛不知往哪兒放才好。一則她們日日夜夜在群里八卦的人站在面前多少有些做賊心虛,二則也沒想到他與梁傾是在酒吧里遇見了也要問好的關係。
這還不夠。
三則,宋子虞喝了點酒,靈感乍現,忽然想起,那天在港城,她於街角瞥見的送梁傾上班的人,不就是眼前這位。
難怪後來在南城,她覺得周嶺泉眼熟。
周嶺泉問梁傾,「不去跳舞?」
梁傾這才如夢初醒,見那白牙齒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蹤。
她搖搖頭。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在他面前是比平時還寡言的。
「跟我出去走走?」
梁傾被他這一問,皺了皺眉,回身一看,宋子虞和徐悠卻也不見了人影。
「她們去跳舞了。」周嶺泉好心提醒。
梁傾不信,猶疑是夢。
—— 否則為何方才像是把全世界的快樂攥在手裡,此刻面對他,又有種失去的隱痛呢。
「你方才在上面看見我的?」
「是。給一個朋友送行。」
「不急著回去?」
「我那個朋友是最不缺朋友的人。何況... 我想我是不是也得給你送送行。」
「你怎麼知道的。秦兆名說的?」
「是。」
兩人默然,各自挑著揀著,有許多話說,但嘴上掂掂,又都覺得不夠好,於是在酒吧華麗的燈光里蠢笨地沉默著。
後還是梁傾先整理好,笑道:「好巧,我穿的是你送的裙子。」
周嶺泉笑笑,調侃道:「還得感謝這裙子,我在樓上一眼就看到你。我就想,天底下還有你這麼吝嗇的人,明明這麼好看,唯獨不穿給送裙子的人看。」
珍珠白的綢緞長裙,剪裁簡潔,是許久前蔣玲玉推薦的那個小眾歐洲牌子,如他所想像,極與她相襯,那club里燈光赤橙藍綠,在她身上滾過去。
忽一會兒燈寂下去,只剩這身月一樣白的裙,和她月一樣皎潔的臉。
兩人從後門悄然離場,把那喧囂揉皺了,順手扔進垃圾桶里。
外頭又是個清朗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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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那麼好玩,怎麼偏要出來散步。」梁傾問。
「你這結論有偏差。我不覺得好玩,我想你也不覺得好玩,那兒怎麼就成了好玩的。」
梁傾不與他饒舌,只問,「若是不好玩,你怎麼又做常客。」
「哪能事事都為了好玩。」
他淡笑,過一會兒,問她:「你答應那人與他一起去北城了?」
梁傾搖搖頭,「北城我是要去的。只是不是他的緣故。他人很好,只是和我總有些不相同的地方。」
周嶺泉不接話,梁傾也不去看他的臉。
兩人並肩同行,不時側身讓著醉醺醺的路人,男男女女,挽著胳膊踢踢踏踏地走,時間在尖沙咀失控,人來了這兒,亦會丟失睡眠。
他們是方圓大幾公里內,唯一有心事的兩個人。
後走過一個拐角處,發現是條側街,街道忽地下瀉,眼前清淨了,只看得見南方夏夜沉沉的藍的天,煦暖的風吹過來,一塊洋瓷招牌在他們頭頂吱吱響,寫著「趙祥慶牙醫」*。
這兒眺望得見碼頭,梁傾興起,要去坐星光小輪。
她來港城許多次,這次終於算是遊客的身份。
上了船,兩人本落了座,後有一家四口,是遊客模樣,梁傾看他們尋不到一家四口能連著的座兒,便讓給了他們。
兩人尋了船舷處僻靜些的地方。
-
船漸離岸。海上的冷和潮便向人撲來,岸上的種種熱鬧忽地就消失了,像八音盒蓋上蓋子。
沉默也具象起來。
周嶺泉靠著那船欄,雙肘撐住了身子,仰著脖子細細呼吸。
城市在他背後,亮閃閃一線,是一條昂貴的鑽石項鍊,又似一條冰涼的繩索。
而他的臉,融進濃黑的海里,留一雙眼睛,幽幽看著她。
這城市在遠處,也紅著眼,幽幽看著她。
梁傾生怕他墜進身後的海里。
「梁傾,那我與你呢?」他喃喃問。
「什麼?」
「我與你是相同的還是不同的?」
他撿起了方才的話題。
梁傾笑笑,溫和地說,「... 我這個人,不夠好,也不算壞,有時算計著過日子,貪婪得很,有時又鄙夷自己,想洗心革面做個真正的好人...真誠的,可愛的那種... 周嶺泉,我總覺得,你與我是很相像的。」
周嶺泉聽了,正起來些身子,恢復一種慵懶,道,「梁傾,這我恐怕不能同意你。」
「你比你自我評價的要好許多,但至於我,我一定是比你想像中更壞更懦弱的... 所以我不能同意你... 」
他收斂神情,定定看著她,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