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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她的故事全在這兒 —— 上過鎖的抽屜里有金屬錶盤的冷,還有,那薄帳子,薄被,薄燈盞,薄薄的午夜,快樂又瑣碎得離奇的對話。
困頓間才敢細看的,愛人的臉,遲遲不肯睡去 —— 還有鏡中周嶺泉的眼睛。無情還似有情。
她只安慰自己,留下過一些故事,這便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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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怔一會兒,徐悠給她發微信,道『走嗎?我快到你家樓下了。』
她這才回過神。
宋子虞明晚要自港城轉機回美國,加上樑傾離職,三人便約好在港城小聚,兩天一夜,算是慶賀。
恰逢港城年中折扣,女孩子們逛街便逛出了一種遇神殺神的氣勢。
直逛到店鋪拉其閘門,已過九點,三人這才累癱在餐廳。
就連梁傾這樣向來崇尚理性消費的人,手上也多出許多非必需品。不過大概是短期內最後一次來港城,她也就不做自我批評了。
發泄式購物的後遺症便是發泄式進食,三人似跑過馬拉松,菜單上一行一行看過去,皆覺得有誘惑力。
好容易等食物一樣一樣上來,三人這才回了魂似的,聽徐悠道:「我們點的是不是有點多呀。」
梁傾叫了服務員過來復看菜單,去掉了一道甜點。
「不多吃點怎麼有力氣蹦。」宋子虞振振有詞,又道:「梁傾姐,酒你可千萬別去掉。哪有人清醒著去蹦迪。」
另兩人立即被她說服了。
三人喝完了一瓶餐前甜酒,佐餐又喝完一瓶紅酒。
出了門近十一點,仗著一點醉意,三人走回酒店,放置戰利品,梳洗化妝試裙,期間又開了一瓶百利甜,嘰嘰喳喳,天南海北,邊聊邊喝。酒精讓一切話題都變得可以訴說,人生諸味,都可作酒間笑談。
出了門,走在路上,又談起將來計劃,徐悠還得再過一陣社畜生活,宋子虞則說她畢業後要先環南美旅遊一圈,也許也會回北城,也許... 在亞馬遜叢林裡做酋長夫人。
「誰知道呢,」她打著酒嗝,糊裡糊塗地說,「我們在這裡說著這些,明天明天的,其實就連明天的事情我們都做不得主。也許我的飛機會掉進太平洋里,又也許我會在飛機上邂逅此生摯愛呢。」
另兩人一邊阿彌陀佛,埋怨她這小姑娘口無遮攔,一邊又笑說,怎麼你一醉,口裡不是生死,就是愛情。
說好的要做事業女性呢。
「愛情和生死一樣稀有,一樣重要。」宋子虞喃喃。
誰說不是呢。徐悠附和。
「這世上談事業的人太多了,可這世界還是這麼糟糕。更糟糕的是,人們總將事業與愛情混為一談了,有了錢才有愛,他們老這樣說,還覺得那是多正確的事情。」宋子虞在街上揮舞雙臂,不顧路人異樣的眼光,「我想,要是有一天,世界毀滅過一次,人們只將真正的愛情掛在嘴邊,人們不那麼愛自己了,也許那個新的世界會可愛一點。」
三人為她這痴話發著笑。在這冷靜的世界裡,實在難得做個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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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時值午夜。港城像開了燈的水晶城堡,裡頭徹夜狂歡,紅男綠女依舊步履不停,急匆匆地奔著限時的快樂去。
梁傾成了他們中的一個。
她酒醒了一些,但又沒全醒。
走在路上—— 一時有局內人的放縱,一時又有局外人的茫然。
等到了酒吧,兩輪龍舌蘭下了肚,她舔著唇上的鹽霜,這放縱才變得更加心安理得。
人清醒的時候總覺得不在活著。反倒是醉了,身體或思想,總有了某種不完整性,方能體會生的痛快。
光怪陸離,燈光一串接著一串,小型的閃電,照亮各人臉上的夜色。
瘋魔般的快樂橫流一地,黏得慌,人踏上去,雙腳不能同時沾地,如同沼澤裡頭跳舞,又像是原始人獻祭。
梁傾也在其中搖擺,等著那閃電將自己一層一層撕開,證明血肉的鮮活。
不多時場子裡有了一陣騷動,她們隨人潮看過去,只看得見一個婀娜的背影,有壯漢護著,長發閃著粼粼的光,往二樓去。
周圍有人在議論,梁傾聽不懂,還是徐悠聽了,納罕,報了個名字,說:「沒想到明星也來這兒玩。」
「這也不奇怪。這兒寸土寸金的,走幾步就能踩著一個名人。我有朋友在這兒生活的,隔三差五就能在排擋遇到陳奕迅吃牛腩。」
「二層是vip room?」徐悠問。
「是。之前朋友生日我去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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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蹦一陣,出了一身大汗,急忙去吧檯重新點酒。
有個男人湊過來,梁傾醉眼朦朧,無法細看,只聞到他身上一陣古龍水,令人發昏。
那人大概是港城人,先是對她說粵語,見她不解,換成撇腳的普通話問,「美女,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們喝酒,認識一下。我叫Mark.」
酒吧搭訕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何況她們今日刻意裝扮。
徐悠笑著,用粵語回:「我叫Maddie,那是Linda和Sally.」
她臨時編的名字。宋子虞笑得前俯後仰。
那男人自然也聽出她說的瞎話,不過這樣的場合里誰都說著瞎話,說:「剛剛看Sally好像喜歡跳舞?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跳。」
梁傾反應過來,Sally是自己。
她抬頭去,眯著眼睛,細看那男人的臉,只看到他一口牙齒,廣告中才有的那種亮,也令人發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