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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他的意思給的也明白 —— 事業優先的階段,他並不想選擇維繫一段異地的戀情... 就如他所說,他不是一個不問結果只憑感覺的人,且目標明確,需要一個願意往婚姻和家庭中付出的伴侶。
—— 他們之間是否還有後話,全在於她是否要購買另一張機票。
這張機票若是買了,會將她帶向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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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聲控燈過一會兒也滅了,她沒在意,只在黑暗裡如同自己人生的旁觀者一般,愜意地想著心事。
早夏的鳴蟲聲愈發尖銳得像要割傷人,梔子的花香卻細膩地漫過來。
良久,她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那節奏令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抬頭。
正見周嶺泉指尖拈著煙,在這清森的夜裡,緩緩地拾級而上。
她靜默地看他,想起與他初見的時候的那場雨。也是這樣極熱烈又極冷靜的另一重世界。
如他於她,是螢火之於子夜,雪澗之於深嶺。
不期而至的驚喜之感。
以至於每當他像現在這樣忽然出現,她總會感受到一種末日歡欣。
他吸了一口煙,見梁傾已皺起了眉,便還是走去一側的垃圾桶碾滅。
「怎麼過來了。」她聲音如常。
「看來要約梁律師一次好難,還要排隊。」
又瞥一眼那束花。嘲諷說,「還得送花。」
他神色算不上好,卻又是玩笑口吻。
「剛剛聽了多少。」
梁傾說出口才意識到,姚南佳婚禮那夜,她也問了他相似的話。
兩人同時一愣。她都疑心進入某種時空循環。
周嶺泉不回答她的問題,說:「這就是你那個『不能免俗』?」
梁傾倒是被逗笑了,說:「是。人家有名有姓,是我同事介紹的。人不錯。」
「『相親戀愛結婚』,所以這三步走,你們現在走了幾步了。」
「只是在作為朋友接觸... 我不是個愛打破規則的人,你放心。」
周嶺泉沒回話。
身後一陣響動,梁傾回頭一看,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睡衣,手上提著垃圾袋,見他們二人都穿得正經,多看他們幾眼。
梁傾指了指身後,兩人便又並肩往拐角的花牆走去。
「不過他幾周前確實問過我,有沒有想法發展成男女朋友。他要去北城工作,大概是希望在那之前我們之間能有個說法,也好做打算。」
周嶺泉問:「什麼打算。」
「你剛剛又不是沒聽到。他想讓我與他一起去北城生活。」
「那你怎麼說... 還沒在一起就叫人挪地兒的,我倒是第一次見。」
梁傾忽略他後半截譏諷評語,頓了頓:「還在考慮呢。北城那邊接觸了幾個獵頭。」
周嶺泉『嘁』了聲,諷道,「你還真打算為了他去?我從前怎麼不了解你是為了個男人做這種決定的人。」
冷淡的語氣。
「也不算為了誰,我來南城就是為了我爸的事兒,現在事情結束了,我無牽無掛去哪兒都一樣。本來今年我也是在想挪地兒的事情,只是港城,北城,還是東城的區別。你比我更清楚,我們這一行北城那些律所實力更強些。最近市場好,接觸的幾家獵頭給的條件都比現在要好。你說呢?」
她反問他。
他有什麼好說。
她說的句句有理,周嶺泉自認也是長於談判辯論的人,一下子卻如鯁在喉。心下有些無來頭的煩躁,又更添一層失控的怖懼。
想摸煙來抽,又想起她向來鄙夷讓人吸二手菸的行為。
只得用語言當藩籬,說:「本就是你的決定,我有什麼立場和你有商有量的。何況我看你這樣的人,怎麼樣也不會讓自己吃虧。」
「我當然不是什麼為愛走天涯,只是權衡一下沒什麼壞處。也就沒有馬上回絕。你說得也對,我就是愛算計。」
梁傾無端被攻擊,倒也沒有惱。
她今晚耐心似乎極好,也不如平時牙尖嘴利。睇他時眼睛裡有一彎柔弱的月亮,那種愛憐的眼神,周嶺泉卻更防備,害怕這種溫柔與臨別相關,補一句,「也是,相親戀愛結婚,眼見你這目標就要完成大半了。恭喜。」
「周嶺泉。」梁傾深深深深看他的眼睛。
她當初望進這雙眼睛,她那不必要的一點智慧便已使她提早窺見這一結局 —— 她卻心甘情願,走完這一程,不曾反抗。
這是他們相識以來最長的沉默。
她最終吞了其他話,只笑說:「那就借你吉言了。」
垂下頭的時候,她無來由覺得脆弱—— 因心和自尊都彎折到了危險的弧度。
方才站在那兒,梁傾想過許多。
—— 如何體面離職,二手的幾件家具送給下位租客,要在哪裡請同事吃一頓告別晚餐,快遞公司用哪一家,北城租房離何楚悅更近一點才好。
她還想過,北城的天氣需要怎樣添新衣,若是中間得一周休假可以去哪裡觀光,國貿那一塊兒是怎樣的交通秩序。
雖不是為了陳之越搬遷,但也許,他們到了那裡還是有可能...
想天氣,想環境,想快樂的事情,唯獨不敢想為何到今天自己還在猶豫。
至這一刻,答案以具體的形式站在她面前,昭彰,生動,令她再也無法掩耳盜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