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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大概因為咖喱飯對那時的她來說是新鮮物事吧,所以這個味道才記了這麼久。

    第26章 灑金

    她吃了大半,並不再說什麼,但這種沉默對劉艾玲是種折磨,她離席出去打電話,大概是與馬志遠或是劉艾宏做溝通。

    梁傾按捺著,梁行舟沒跟著出去,坐在那兒顧盼不安,那杯可可大概早就見底了,他還是捧起了,咂了咂,才低頭說:「我妹妹突然病了。我媽不是要故意膈應你,確實是一時拿不出那麼多錢...」

    梁傾去看面前的少年,離梁坤去世那次見面不過小几周,卻覺得他臉上一夜之間有了大人的神情。

    這不是什麼好事。

    少年人五光十色,坦蕩的,乾淨的,堅定的,飛揚的。

    而成年人多是一個樣,模稜兩可的話語,猜忌迷茫的神情。

    可這個世界最奇怪則在於,大部分的成年人都希望少年們活成他們現在的樣子。

    梁傾想起他站在樂高的店裡,那滿牆的紅橙黃綠照在他朝氣蓬勃的臉上。

    「什麼病。」

    「一種眼睛的病,發病率十萬分之一,給她趕上了,不治的話會失明。做手術成功率也只有30%,還只有香港的醫院有成功先例。做完後要繼續治療,很貴。」

    「什麼時候的事兒?」

    「爸爸去世後不久... 她前陣子就一直發燒,當時也沒人有空顧著她。發現得晚了。」

    梁行舟言語間愧疚極了。

    「所以,姐姐,你能不能...如果你不那麼急著用錢... 」

    劉艾玲是個要強了一輩子的人,絕不會將梁可兒的事情搬到梁傾面前說。

    這兩年為了劉家的公司,劉艾玲和梁坤兩人名下的房產商鋪都已經做了銀行抵押貸款,在手頭流轉的現金本就不多,梁坤病倒後更是花錢如流水。如今梁坤去世,廠子不見起色,梁可兒卻又突然病倒了。

    劉艾玲已找了好幾個梁坤平素的生意夥伴借錢。但人情冷暖暫且不論,他們絕不看好劉家廠子日後發展,自然不願借。

    梁可兒在港城的住院費一天上千,用的藥都是進口的,梁行舟想,也許梁傾願意讓一讓步,也許她不那麼急著用錢呢。

    為了梁可兒的眼睛,他低頭開這個口又算得了什麼呢。

    「行舟。今天你不該來的。」

    梁傾沒抬頭,還在對付那盆咖喱飯,但語氣溫柔。

    她心裡殘忍冷靜地想,這樣一來,劉家根本耗不起上法院這一茬,且又急著賣房子給梁可兒治眼睛。

    主動權反而到了她手上。

    她非常誠實地承認,她對梁可兒的眼疾沒有一絲一毫的共情。

    她們在醫院裡罵她冷血,可能是對的。

    她只是有些憐憫梁行舟,他叫過她一聲姐姐,也把她想得太善良。

    終點近在眼前。等遺產的事兒了結,與劉家和這一雙弟妹大概也不會再有交集。

    她來南城的第一天就知道與劉家反目幾乎是種必然。

    無論如何不該在此時心有戚戚。

    梁行舟聽了,心裡無望,已經猜到了答案,一時看著梁傾說不出話來。好像窺見了一點成人世界的底色,不知作何評價。

    「美國還去嗎?」梁傾如常問。

    梁行舟搖搖頭。

    「在國內高考麼?」

    梁行舟點點頭。

    「想考哪兒。」

    「想去北城。」

    「挺好。」

    兩人再無話可說。

    劉艾玲走進來,梁傾抬眼看她。她們彼此嫌隙太深,很少這樣平靜地對視。

    劉艾玲先移開的眼睛,走過來,說:「這個數字我們同意。錢得花幾天湊出來,年前分三批給你。」

    「行。」梁傾拭了拭嘴,「那等錢到位,我找人把簽字的文件給您快送過去。」

    -

    走出商場,不過下午兩三點的光景。所里還有一大堆事要做,但梁傾無任何加班的動力,只是漫無目的地在街頭散步。

    是個憊懶的晴日,一點疏倦的雲掛在冬天的太陽上,遲遲不散。

    她滿腦子全是這筆錢和她的一些之後的盤算,抬起眼才發現已走到了另一個十字路口,離周嶺泉住的酒店不算遠。

    綠燈一亮,過路的人群烏泱泱一片,細看又有些不同,大都帶著孩子,手裡攥著,懷裡抱著,肩上坐著。孩子們都神氣地笑,額頭上汗涔涔,梁傾看得仔細,發現他們臉上都畫了彩畫,有的是小猴兒,有的是小老虎頭,五顏六色的。

    是街那頭的商業廣場搞新年親子活動。

    梁傾愣愣看了好一會兒,這才轉開眼睛。

    卻巧,看到那廣場邊緣的車道旁站著周嶺泉,他今天罕見地穿了件黑色短夾克,很利落,大概在等人,百無聊賴的模樣,往褲兜里摸煙。

    有個胖胖的小姑娘背了雙粉色的蝴蝶翅膀,臉上畫著粉色的小老虎。突然絆倒了,哭得地動山搖。

    附近沒大人,周嶺泉似乎不太會安撫孩子,皺著眉將她扶起來,表情不算和善,但人是蹲著的,手上細膩地將她白褲襪上的灰塵撣去了。她的兩條小胖腿像兩條小白蘿蔔,可愛極了。

    那女孩兒哭花了臉,正望周嶺泉衣袖上抹,周嶺泉有些潔癖,表情好笑極了。

    遠處有個人叫了聲,「學長。」

    梁傾循聲望去,看到了那晚在醫院見過的女孩子。裴至軍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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