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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他下了車往大門走,蔣思雪也下了幾級台階來迎他。
周嶺泉說,「您在這兒等做什麼,外面冷。」
蔣思雪說,「你外公生了好大的氣,好不容易才哄好些。說嶺玉好不容易回一次國,又是過20歲生日,全家都到了,就你不來。還得他三催四請。你服個軟,別壞了場合。」
「知道了。」
周嶺泉琢磨『全家』這兩個字,心知進去會是什麼光景,無悲無喜。看戲或是演戲,他都作陪便是。
進了門,裡面果然熱鬧極了,開了兩席,坐得滿滿當當,大人一桌,小孩兒一桌。不過晚飯已經過了,現在上的是甜湯和蛋糕。
他先去主桌老爺子跟前打招呼,說今天有個會實在是耽擱了。
蔣振業見到他這幅恭恭敬敬的做作樣子,不知為何覺得煩心,剛剛又喝了二兩酒,杵著拐杖哼一聲,瞪他一眼,說:「還知道過來?」
蔣思月眼看他又要發作,上來打圓場,說年輕人求上進那是好事。其他幾位長輩附和。
蔣思雪的丈夫,陳謙,也舉起杯子打圓場,說『來,嶺泉,跟叔叔喝一個。』
周嶺泉面上掛著笑,陪桌上每位大人都喝了一杯。
蔣老戎馬半生,是個鐵血人物,蔣家生了三個女兒。
蔣家大姐蔣思梅讀的醫藥博士,丈夫是某國字頭醫藥企業的一把手,平時長居上海;二姐蔣思月聽從父親進了體制內,工作能力強,踏踏實實從基層一路升上來,嫁的人同是體制內,級別相當,近些年提得很快,但也不在北城,時常調動,近五年都在西邊;蔣家小妹蔣思雪年輕時的美貌是北城他們大院裡出了名的,但於學業事業上相較於這兩個姐姐卻是平平。在歐洲學的是藝術史,旅居幾年,回來後蔣老爺子安排相親結婚,選了陳謙做女婿。蔣振業無子,陳謙孝順,生的兒子跟著姓了蔣,叫蔣嶺章。
據說蔣老爺子最心疼這個女兒,希望她在北城陪著。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往事了,且是蔣家諱莫如深的一些往事...
周嶺泉晚上只吃了些刺身,此刻幾杯白酒下肚,自是不太好受。
繞到小輩那一桌,在蔣嶺玉身邊落了座。
蔣思梅年近四十才生下她,全家小輩里數她年齡最小,她上面還有個親哥哥,比周嶺泉都要大七八歲,已經結婚生子。蔣老爺子將她寶貝得很,要她也隨了蔣姓,從嶺字輩。
周嶺泉還未落座,又先與這桌上的一陣寒暄,又摸了紅包出來給幾個帶了孩子的。
桌上的除了蔣嶺玉,年齡都不小,表面功夫做得體面,一時氣氛自然還算和氣。
「哥,sorry。我跟外公好說歹說都沒用,他一定要喊你過來。老了就是這樣,氣頭上誰的話都聽不進去。」
這些兄弟姊妹里,蔣嶺玉唯獨跟周嶺泉親近。別人問她為什麼,她老說她是個顏控,周嶺泉是最好看的一個哥哥。
「沒事兒,我跑一趟也不要緊。」
她生日,周嶺泉一早就安排人送上了她最愛的奢侈品牌的限量的手包,全球就產了十幾隻,是花了幾周時間找人從柏林調過來的。
蔣嶺玉招了招手,廚房那邊有人送了碗湯到他手邊。蔣嶺玉說:「豬肚雞,我叫他們特意給你留的。快趁熱喝點。」
周嶺泉一邊喝,蔣嶺玉一邊跟他嘰嘰喳喳,說些閒話,什麼你看大哥最近是不是又胖了,聽說二哥要把小孩送去上海讀幼兒園,諸如此類的話。
周嶺泉耐著性子聽。又有種事不關己的厭倦感。
蔣家三姐妹分散三地,小輩們之間只逢年過節才聚。
「哥,你發什麼呆啊,醉了?」
蔣嶺玉今天是主人公,穿了件深紅色真絲質地的A字連衣裙,襯得她氣色紅潤。
「你這裙子不錯。」
蔣嶺玉眼睛亮了,她講起這些衣服包包就滔滔不絕。報了串法文的品牌名。
「這個款式全法都斷貨了,代購跑斷了腿才給我買到這一條。不過這個系列還有條吊帶的,珍珠白,簡直美炸天,但在這兒穿不行,外公看了會心臟病的。我就沒買,後悔死了。」
周嶺泉笑,沒再問什麼。
「哥,」蔣嶺玉湊近,說「剛剛就是嶺章哥在外公那兒故意提到你,說你平時和周家那邊熱絡,一有事兒了才來找外公... 都知道外公最討厭人提這一茬,他這不是存心挑事兒。你說,他老跟你過不去做什麼。」
周嶺泉一笑,蔣嶺章這一套他早就習以為常。
蔣嶺章不是蔣思雪唯一的孩子,在他之前還有蔣嶺泉。當然這是蔣家人才知道的秘密。
留學歐洲的蔣家三小姐愛上一個比她大將近二十歲的有家室的男人,且懷上了孩子,想要逼他離婚另娶。那男人則想要她做他長期的情人,也未能如願。
做主留下周嶺泉好像耗盡了蔣思雪這一輩子叛逆的勇氣,孩子五個月大的時候,她回了蔣家,生下了孩子,隨後接受蔣振業的安排,在周嶺泉未滿四歲的時候就與陳謙結了婚,搬出了蔣宅,次年生下了蔣嶺章。
於蔣嶺章而言,周嶺泉就像一個幽魂籠罩在他的童年。他如此渴望來自母親的全身心的愛,又如此敵視他的母親不潔的過去,以及這份不潔的證物,周嶺泉。
「我看小玉只對嶺泉這一個哥哥上心。獨獨給他留湯。我們都只有看著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