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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周嶺泉便把儀錶盤的光源也調暗。
一時間到處都黑黢黢的,路上偶爾有貨車寂靜地開過,高速兩道高大的樹的影子,倏爾閃過,沉默不語。
有種深夜逃亡的錯覺。
「今年這兒是不是還沒下過雪。」她突然問。
「是的。」
「可惜了。」
「喜歡下雪?」
「是啊。冷一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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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駛入CBD商圈。四周人造的燈光樓宇製造出一種避世的熱鬧感。兩人才漸漸又開始交談。
「最近很忙。」
「有點。」梁傾答,又問,「你呢。」
「一樣。年末嘛。」周嶺泉答,」你是什麼時候去的南城。」
「去年大概六七月的時候。」
「之前呢?」
「之前在江城...研究生畢業後在一家小律所混了兩年日子。」梁傾笑了笑。
她沒有再分享下去的欲望,周嶺泉也沒有再繼續追問的跡象,換了個話題,問,「這個領域還喜歡?」
「談不上。不過工資挺高的。」比她在望縣的工資翻了七八倍,「你呢,Jenny說你大學畢業就開始工作了...」
她伸出手指來算,「如果你二十二歲畢業的話,現在已經工作快十年了。」
「我二十歲就大學畢業了。」
「...」
「上學早,後來十幾歲轉到香港去上學,這邊底子打得好,又跳了一級。和你說過的。」
「你大學讀的是金融吧?」
「不。我念的建築,後兩年才輔修了金融。因此本科加起來讀了四年。正常是三年畢業。」
她問,「你喜歡嗎?做金融?」又一笑,自顧自說:「不過看你做得這麼順風順水,是不是多此一問。」
周嶺泉沒作聲,正好行至一個交叉路口,在巨大的立交橋下。
八九點剛過。是個節假日,人多得要命,正好是綠燈,窗外的人和電動車幾乎是貼著他們的車走過。穿貂皮的婦人,黑羽絨服戴著耳機的少年,黃棉衣舉著冰糖葫蘆的半大孩子,背紅色香奈兒皮包的女人,騎電動車的大叔腿中間夾著一隻咧嘴笑的哈士奇。
外面好似漲洪水,他們被窗外的熱鬧淹沒。但車內又是極靜的。
如一座孤島。
極少有人問過周嶺泉這個問題。他好像正在思考,倒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在想上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是什麼時候。
好像是還在歐洲的時候,竟然是十年前的事情。
他想起問他的那個人,那個捷克女人,黑髮,東歐人瘦削蒼白的臉,棕綠色的瞳孔,獨自居住在四層臨街磚屋的閣樓。那天她遞給他一杯黑咖啡,而他身無分文,為報答給她畫了一張素描。
離開的時候她給了他一個貼面吻,說那是她這輩子得到過的最漂亮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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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嗎。」
「飛機上發的,吃了一些。」
「陪我再吃一些?」
「好。」
周嶺泉帶她去的是一家高檔酒店裡的日料。樓層很高,下了電梯再往裡走一陣,門口一個風燈籠,寫了個鮨字。
裡頭是個迷你的日式庭院造景,光源很幽深。周嶺泉大概是常客,侍者對他們一伏身,便引他們往後走。途徑一個假山造景,來到一間日式廂房,掀開帘子再推開門,裡頭是日式榻榻米,六人座,盡頭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大概為了烘托夜景,只有桌上一排小燈亮著。
梁傾等那侍者關上門,才說一句:「哇。好漂亮。」
她從未來過這樣高檔的日料店,也不打算掩飾這一點。
她曲著腿坐在窗邊往外看,一個一個將那些北城地標數過去。
又問,「你經常來這兒?」
身後沒有回音,她等了會兒,才疑惑地回頭。正見周嶺泉脫了大衣,也曲起一條腿在她身邊坐下來。
他又穿一件黑色的襯衫,不過和那天在港城的不同,材質更硬挺厚重,細看領口走了圈銀線。
離得近,梁傾便又聞到那種冷冽又辛辣的木調香味。
「熱嗎?」他又問,這次也未經她允許,便將她的圍巾也拿下來。
「你這兒紅了。」
梁傾心上一陣戰慄。周嶺泉聲音有點啞,像一根羽毛拂過她背脊。
大概是在半公共的場合,因此有些類似偷情的禁忌感。
「哪兒?」 梁傾垂著眼睛問。
周嶺泉剛要抬手,卻見梁傾忽抬頭看他,臉上有一種媚,眉間卻又是驕矜的。
突然意識到,她是明知故問。
「這兒。」
他笑一笑,低頭吻她的時候想,他也許低估了梁傾在此事上的天賦。
兩人一時無聲地躺倒在榻榻米上糾纏。
梁傾眯著眼睛,從這個角度,便再看不到城市燈火,只有藍黑色的夜空,零星一抹鉛色的雲,細看又好像不是,只是玻璃上一塊陳年的污漬。
周嶺泉的手從衣擺伸進來,在她肌膚淺淺地遊走,他的吻很具有攻擊性,不給她思考的空間。
忽然有人敲門。兩人一時噤聲。周嶺泉抬頭看一眼那紙糊的門上人的剪影,臉上欲色未褪,又埋頭向她頸間。
「有人啊周嶺泉。」
「他們不會進來。」
梁傾只有在些時候才會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