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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11:12 作者: 飛天花卷
    好像睡了好些時候,又好像沒有,忽然有人敲車窗玻璃,他猛的打了個激靈,醒了,再一看,敲他玻璃的正是周嶺泉 —— 他方才不小心將門鎖了。

    他以為自己將老闆晾在外頭許久,著急忙慌地一邊開了車門一邊看時間,卻發現離周嶺泉下車不過二十來分鐘。

    周嶺泉坐進車內,便不再多言,只是閉著眼,像是十分力竭,面上又有慍怒之色。

    張陽知道他前天半夜剛從東京回港城周家,現在又回來北城,已經是很疲勞了,若不是什麼大事兒不至於半夜跑來這兒。

    不過周嶺泉不開口,張陽也不敢問,只是將車向東往周嶺泉的公寓駛去。途中紅綠燈時,才敢往后座看看。

    「江西南邊那個項目先停一停。」他開口道。

    「... 這個時候?」

    這個項目做了一年多,張陽為之熬了許多夜,因此忍不住一問。

    周嶺泉沒有說話。

    「難道我們這邊出了問題?怎麼會在現在停下來...都已經審這麼久了...」

    周嶺泉在后座做了個手勢,張陽雖滿腹委屈也還是暫時噤聲。

    「下周一會正式通知各方pens down。」他頓了頓,說,「不是我們內部的問題。下周你跟大家說,都休幾天,調整一下。你也是。」

    周嶺泉雖面沉如水,但言語上沒有什麼情緒。大片大片燈光和黑夜織就的影子覆蓋在他臉上,使他表情顯出些猙獰。

    -

    過了半小時,車才駛入東三環。

    手機亮了,是靜音狀態,周嶺泉低頭看了看,並未接。電話暗下去,接著又亮起來。

    他這才接起電話,沉默了半晌,那邊傳出一個溫和的女人的聲音。

    「你去西邊找你外公了?」

    「嗯。」

    「你外公怎麼說。」

    「還能說什麼,說都是嶺章自個兒辦成的。他沒插手。」

    那邊的人沒再順著說下去,只模模糊糊說:「有什麼不能白天說 ,你外公年紀也這麼大...」

    周嶺泉笑笑,說:「您說世上的事情怎麼都這麼湊巧,嶺章新官上任三把火,偏偏第一個燒到的就是我。」

    張陽目不斜視地開車,但耳朵也不能自個兒捂上,何況周嶺泉接了這電話就代表他也不需迴避。不過他只聽到一些關鍵詞,雲裡霧裡 —— 平時他與家人都是講粵語來著,今天怎麼講起了普通話,嶺章又是誰,這名字怎麼聽著有那麼點耳熟。

    不過老闆沒要他記下的,他當左耳進右耳出,不再探究。

    周嶺泉掛了電話,心裡躁極了,下意識低頭看時間,見腕上是空的,才記起手錶落在梁傾那裡。

    他看出窗外,路邊有個紅底白字的停車標誌。北城的冬天龐大而冷寂,否定了一切溫暖的事情的確定性。

    他面色陰沉地看著這座灰色堡壘,想起那天港城的機場到酒店,車剛拐個彎兒,身邊陸佳琪正嘰嘰喳喳跟他說一些小女孩的話題。

    陸佳琪是陸析的堂妹不說,周家和陸家也是常年有生意往來。

    他雖然沒有興趣也還是耐著性子應和幾聲,抬頭就看到梁傾站在路邊,在這樣類似的路標底下抽菸。神情說不出是疏離還是落寂。

    其實與她不過是擦肩而過的關係。但那時候在人群里卻輕易將她認了出來,還有種以為她在等他的錯覺。

    第13章 聖誕節

    又是兩周的加班加點,熬到了聖誕節。

    當然梁傾並沒有過節的閒心,12月是她們這些做資本市場業務的律師最忙碌的時候,大大小小的項目都趕著趟兒地在過年前做完。

    港城聖誕節氣氛濃郁,中環豎起棵五層高的金色聖誕樹,其上金紅色一片,點綴得流光溢彩。有一小支附近教堂的樂隊在底下唱聖誕頌歌,籌集善款,路人駐足觀看,報以微笑,慷慨解囊。

    梁傾坐在窗前,偶爾遠遠看一眼。

    她已經在這間會議室熬了將近一周,是個很急的項目,其他各路的日子也都不好過,幾方律師,投行的人等等都聚在這個房間裡,不停地修改,確認細節,有時還要和別的中介掐架。總之氣氛緊張,人人都熬得油盡燈枯,一點就著。

    梁傾額外重視這次機會,這是秦兆名加入所里後的第一個ipo,也是她給秦兆名做的第一個case。她從十月起完整參與了前期的盡調,訪談,到現在跟到了交表的衝刺階段。

    這段時間,原本在這個項目上一直帶她的律師突然離職,她雖然還是新手,卻突然成了對這項目最為了解的人,也因此比平時多擔了些責任。

    雖然異常辛苦,但她覺得這算是天降的運氣,篤定要在秦兆名那兒留下些好印象。

    投行被發配在這兒駐場的也是個新人,叫Jenny,典型的香港女孩,說話比較直截,性格也比較張揚,轉眼就和各路中介都混了個臉熟。梁傾挺喜歡她這種個性的。

    這天晚上十一點已過,Jenny問她要不要一起叫個宵夜,揚了揚卡說,客戶買單。

    梁傾忙得四腳朝天,連晚飯都沒吃,自然欣然答應。

    夜宵點的是正餐分量的燒臘飯,梁傾吃得不少,吃完去了一趟洗手間,洗了把臉,不知為何酒足飯飽卻突然偏頭疼了起來。

    Jenny見她面色不太好,關切問她是不是身體不適。

    梁傾笑笑,掏了止痛片出來吃,說,就算病也得等兩天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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