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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3:45 作者: 風歌且行
若是按照以前的梁春堰,他此刻定會站起來,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回以一禮,再與她交談。
但此刻他仍坐著不動,稍稍側頭,白光落在他的臉上,有一種冰肌玉骨的美麗,他反問道:「為何站那麼遠?」
陸書瑾道:「梁兄既知道答案,何必再問。」
梁春堰勾了勾唇角,但算不上是笑容,他用溫和的語氣道:「若是我想殺你,即便是你站在門外,也無生還的機會。」
陸書瑾回頭看了一眼正堂的大門,無奈地笑了一下,抬步來到梁春堰的對面坐下,見桌子上空空如也,便喚道:「春桂,上茶。」
「不必,我不喝茶。」梁春堰道。
「不喝茶?」陸書瑾詫異地看他一眼,試探道:「我的茶加了花蜜,不苦。」
梁春堰的眼眸輕轉,這就改口了,「那倒是可以嘗一嘗。」
春桂早就準備好了茶,聽到陸書瑾的吩咐之後便提了進來,將茶壺擱在梁春堰的手邊,倒上一杯,再轉身退出去。
陸書瑾的手指搭在桌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桌面。
「你是何時發現的?」梁春堰喝了一口熱茶,緩聲問道。
「自然有我自己的辦法。」陸書瑾回答得高深莫測。
其實一開始也只是輕微的懷疑,畢竟梁春堰的偽裝可謂是天衣無縫,很難從中看出端倪。
而陸書瑾因為自身性格的原因,天生對每一個無端靠近親近她的人都抱有幾分懷疑,反覆斟酌。
陸書瑾相信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比如蕭矜一開始靠近她,是覺得她可培養,而葉芹親近她,是尋求一份陪伴,蔣宿一開始則是想拉著她一起吹捧蕭矜。
季朔廷對她沒有目的,所以至今與季朔廷的關係也算不上親近。
梁春堰雖然嘴上說著感謝陸書瑾那日在百里池從劉全手底下救了他,但他骨子裡就是很冷漠的人,即便將和善裝得再像,也無法裝出熱情的模樣。
比如他在葉芹送邀帖的那日來此處,又在蕭矜那日來的時候上門送糕點,除了這種「巧合」,他很少來這小宅院尋她。
真正在心中確認,卻是在去了風亭山莊回來之後,她偶然間發現了蔣宿對梁春堰產生了抗拒,有幾次在與蔣宿閒聊時提到梁春堰,他那一瞬間的懼怕表情並不作偽。
雖然蔣宿什麼都不肯說,但陸書瑾不必深問也能想出緣由,多半是在風亭山莊那一夜,蔣宿偶然得知了什麼。
她向蕭矜說起過此事,蕭矜只說他們構不成威脅。
陸書瑾不知道這個「他們」,指的是梁春??x?堰和誰。
「茶的味道如何?」陸書瑾問。
「尚可。」梁春堰答。
陸書瑾看著他,沉默著,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梁春堰終於開始說正事,「你該走了。」
陸書瑾仔細分辨,確認這句話不是「你該上路了」,她疑問,「我去何處?」
「離開雲城。」梁春堰道:「不走的話,你就會死。」
陸書瑾忽然明白,梁春堰並非對她有惡意,他應該是從別的地方得到了什麼信息情報,提前知道了她將要面臨危險,所以才來走這一遭。
這讓陸書瑾放下心來,暗鬆一口氣,說:「這麼說來,梁兄是想救我一命?」
「談不上救,不過是想償還一份恩情罷了,說到底那日在百里池,也是因為你的突然出現,劉全才對我停了手,否則我定會破壞原本的計劃。」梁春堰的語氣稀鬆平常。
「那如今雲城百姓深陷泥沼,困於水深火熱之中,梁兄也沒有任何想要施救的想法嗎?」
「蕭家與葉家的鬥爭,究其根本便是三皇子與六皇子的鬥爭,我不過是一個賣命的,不會插手其中的任何事,誰是最後的勝者,我便為誰效力。」梁春堰說。
他的黑眸極其淡漠,沒有慈悲,也沒有善惡。
陸書瑾被他的眼神凍得渾身發冷,「可你看六皇子一黨,其中葉家壞事做盡,前不久來的賈將軍也將人命視作螻蟻,六皇子為奪王位暗地裡不知沾了多少無辜性命,殘害多少忠良,如此君主,值得你效忠嗎?」
梁春堰側目,將視線落在門外。夜色濃重,檐下的燈被點亮,灑下一片光明。
他靜靜看著,平添幾分孤寂。
「那麼你就能肯定三皇子是位明君嗎?」他聲音輕緩,慢慢地說道:「陸書瑾,皇權鬥爭本就沒有善惡之分,我自記事起便被培養為只聽命令的棋子,如今舊主將逝,我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讓這場鬥爭公平。」
陸書瑾聽後,當即瞭然。
梁春堰不想入局,其一不想承擔選擇的後果。
不論三皇子與六皇子用什麼方式奪位,日後是不是明君,與他都沒有關係,他只效忠,不做選擇。
如此一來,哪怕六皇子登基之後昏庸無道,□□誤國,那也只是六皇子的支持者犯下的錯誤。
其二則是不想冒險。
若是他在其中站錯了隊伍,最後勝者是另一方,那麼他也沒命可活。
正如蕭矜所言,梁春堰算不得惡人,這場巨大的博弈之中,他只是個站在局外的冷漠之人罷了。
陸書瑾道:「我記得你曾說過,你只願忠明主,侍明君。」
「所願非所得,不過人間常事。」梁春堰神色淡淡,喝完最後一口茶,站起身道:「我只是來給你傳遞這個訊息,你要走要留與我無關,我還有旁的事,先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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