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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3:45 作者: 風歌且行
蕭矜的心好像被什麼衝擊了一下,當即就有些難受得受不了,像是浸滿了水的棉花,變得沉甸甸的,有種難言的情緒膨脹。
他燒了水,兌上一點涼的,端去了屋中,擱在軟椅旁邊的地毯上,用棉布浸濕然後坐下來往她臉上擦拭。
蕭矜的力道極輕,先是用熱意焐熱了她的臉,再從眉眼間細細擦過。
然後又抓起她的右手,將袖子捋起來,擦著冰涼的手。
擦完右手換左手,他剛把這隻手的衣袖往上捋,忽而就看到細嫩的手腕上纏著幾圈金絲赤紅的長纓。
他一下就認出這是臘月初那回他拽下來給她系頭髮的玉佩繩。
蕭矜讀過萬卷書,但在這一瞬間,他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像是一場進行在無邊荒漠之中的絕望之途,就在他被灼熱的曝曬和鋒利的風沙傷得筋疲力竭之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汪澄澈的清泉。
他目光定住,喉嚨乾澀。盯著陸書瑾的手腕久久未動,半隻手覆上去,用拇指輕緩地摩挲著赤紅長繩,像是親昵地觸碰。
心臟完全泡進了那汪晶瑩剔透的泉水之中,這些日子以來的苦澀與痛苦被洗刷殆盡,隨即而來的是滿滿的酸脹。
蕭矜許久都沒動彈。
陸書瑾卻忽然皺起眉,露出痛苦的表情,嚶嚀道:「好痛……」
蕭矜嚇了一跳,丟下手中已經完全冷卻的濕布,低頭過去問她,「怎麼了?哪裡痛?」
陸書瑾醉意朦朧,聽到了蕭矜的聲音,本能地往他的方向靠過去,虛虛地睜開眼睛,恍惚間看見了蕭矜。
她一時間愣住,完全沒料到蕭矜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也沒明白自己原本坐在檐下看雪看煙花,怎麼就回到了房中。
「蕭矜?」陸書瑾迷茫地看著他。
蕭矜低低應了一聲,「嗯。」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看我?為什麼?」
「今日是年夜。」他有很多答案,但只說了最簡單也是最淺顯的一條。
陸書瑾不再問了,她看著蕭矜,面上的疑惑之色褪盡,變成了一種非常平靜的表情。
蕭矜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又問:「今日哪裡都沒去嗎?」
「去了寧歡寺。」陸書瑾說:「那裡很多人。」
「對,今日的寧歡寺是熱鬧。」蕭矜也附和。
陸書瑾又不說話了,她好像沒什麼表達的欲望,只是一直盯著蕭矜。
蕭矜低頭,用指腹揉了揉她手腕的紅繩,問:「為什麼把這個戴在手上。」
陸書瑾這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趕忙用右手捂住了手腕,把左手往後藏,像是不想給他看見。
手卻一下被蕭矜握住,他說:「我都看見了。」
陸書瑾聽後,嘴角往下沉,先是強忍了一下,但終是沒能忍住,扁著嘴泄出了一聲哭腔。
她那雙黑得純粹的眼睛迅速盈滿液體,淚水決堤一般從眼角落下來,連成了串。
跟之前哭不同,之前她哭起來都是無聲的,表情也沒太大變化,但這會兒許是喝了酒,許是心中的難過太多,一張臉上滿是委屈,哭著問他:「蕭矜,你為什麼食言?」
蕭矜瞬間不知所措,看見她的眼淚時心中酸苦極了,抬手想去擦她的淚,低聲哄道:「別哭別哭,都是我的不好。」
「你說讓我留在雲城,說會帶我去蕭府過年,但是你沒有。你說帶我逛廟會,見識雲城的繁華,你也沒有。你還說會在年三十帶我再去一趟寧歡寺,在樹上掛上新的紅繩,你全都食言,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對我說。」陸書瑾自己擦了一把眼淚,啜泣著說:「我又不是非得跟你一起過年,反正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在哪裡都一樣,但是那些你對我說的話,難道就只有我在記著嗎?」
「還是說那些都只是你看我可憐,隨口說出來的。我不要你的施捨,也不要你覺得我可憐的時候就陪陪我,覺得乏味了就扔下我,我才不是你身邊的那些諂媚奉上的狗腿子,對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至少在我們的關係??x?結束之前,我覺得你應該把那些說過的話全都做到!」陸書瑾的睫毛上沾滿了細碎的淚珠,經燈光一照,亮晶晶的。
也不知心中是憋悶了多少委屈和難過,這麼一哭起來,就停不下來,一直在喘氣抽泣,像個孩子似的。
「是你讓我留在雲城的,你怎麼能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過年。」她哭著控訴。
蕭矜自八歲起就很少會哭了,平日裡練武受過很多傷,隨著年歲的增長,如今即便是刀刃傷得深可見骨,也不會落一滴淚。
但陸書瑾的眼淚像是這世上無比厲害的軟刀,有著巨大的威力,一下捅進了他的心口之處,他根本沒有任何時間的防備,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抱住陸書瑾,將她緊緊擁在懷裡,埋下了頭,淚就落在陸書瑾的臉頰,頸窩。
他壓著顫音哽咽道:「對不起,是我食言。」
這段時間蕭矜內心受到的折磨也是讓他苦不堪言,那被他死死壓住,不敢往外泄露一星半點的情緒化作夢魘,日日夜夜地折磨著他。想起陸書瑾的每一個瞬間,都是甜蜜的,但甜蜜過後卻又劇痛無比。
蕭矜落了兩滴淚就停了。陸書瑾卻在他溫暖的懷中哭了好一陣,當真是委屈極了,也傷心壞了,所有情緒借著酒勁全部發泄出來,許久之後才累了,漸漸停了哭聲,在他懷中小聲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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