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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3:45 作者: 風歌且行
「將軍啊,你常年不歸家,留矜哥兒自己在家中,即便是受了欺負也無人撐腰,如今剛回來便重重責罰矜哥兒,這讓他心裡是如何滋味啊!」萱娘說著便拿起手絹開始哭,雖一把年紀了,但尚存的幾分風韻還能窺見當年弱柳扶風之態。
另一個名喚春娘的妾也跟著哭。
二人伴蕭雲業多年,雖一直沒抬身份,但也孕育了蕭矜上頭的三個哥姐,俱已是一家人。
大半年未歸家,剛回來也不忍心訓斥二人,便道:「他能受誰的欺負?也就你們二人還成天把他當孩童,現如今都快及弱冠還到處惹是生非,我不訓斥難不成你們來?」
「將軍好生絕情。」萱娘埋怨。
「我又怎麼了?不過是罰跪,又沒動家法。」蕭雲業頗為自己鳴不平。
「何以矜哥兒就是惹是生非,換做旁的男孩就是性子率真不拘小節?」春娘也道。
「我何時說過那種話?」蕭雲業擰眉反問。
兩人又嗚嗚咽咽地哭起來,左右都是勸蕭雲業將蕭矜放出來,他被煩得不行,板著臉凶道:「回房去,別在此處添亂!」
春娘與萱娘用幽怨的目光看他,哭哭啼啼地離開。
蕭矜被鎖在了祠堂,門一關上,裡面的光線就變得昏暗,光從窗子斜斜照進來。
臨近日暮的夕陽,光是一種絢爛璀璨的金色,落在了蕭矜身上,給他的脊背和長發都披上金衣。
斜陽從脖子處往眉下勾勒,蕭矜跪得筆直,垂著雙眸,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影子映在地上,久久未動,直到斜陽消失,祠堂亮起燭燈;直到雲城的報時鐘敲過了三更的響,薄霧遮了月,他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未亮,門外的鎖就被打開,下人站在門口往裡道:「少爺,時辰到了。」
祠堂幽靜無比,一聲響便能在其中迴蕩,天色灰濛,那下人只往裡瞥了一眼,就瞧見燭光幽幽之處蕭矜跪在諸多蕭家牌位之前,恍若聽不見任何聲音。
蕭矜從小到大都愛惹事,而蕭雲業雖表面訓斥得厲害,但實際上從未嚴厲懲罰過這個么子,大多數時間都是關在祠堂中一夜反省,這是蕭府下人皆知的事。
加上兩個妾室常來求情,或是趁守備寬鬆時悄悄將蕭矜放走,蕭雲業對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有時候犯的錯誤嚴重了,則會在門上掛一把鎖,等到第二日早晨才能打開。
不少下人都心知肚明,哪敢真的鎖小少爺一晚上,皆趕在天沒亮就去開門,每回來都能看見小少爺將蒲團拼一起躺在上面睡覺,??x?再一喚就會起來,帶著朦朧睡意回自己房去。
唯有這一回,他板板正正地跪在牌位前。
「小少爺?」下人又發出了詢問聲,以為他跪著睡著了。
「出去。」蕭矜清冷的聲音低低傳來,沒什麼溫度。
卻彰顯著他極為清醒的意識。
下人嚇得噤聲,不敢再多說,連忙離去。
天色漸亮,蕭府的下人逐漸忙活起來,蕭雲業起床之後隨口問了下蕭矜,卻得知他仍在祠堂未出。
蕭雲業沉默片刻,便道:「由著他去。」
下人備了早膳,由蕭府多年的老管家送進祠堂中,卻又原封不動地端了出來。
蕭家千嬌萬寵的小少爺頭一回這樣,所有下人皆十分震驚,兩個小妾也心疼得厲害,來了祠堂外焦急地喚他,讓蕭矜莫與他爹鬧脾氣。
蕭矜的聲音卻從裡面傳出來,「二位小娘請回。」
勸了好一陣,二人還是擦著淚離去,又去央求蕭雲業。
蕭雲業便道:「他要跪就讓他跪,這些年來闖的禍事不少,若是誠心悔過也是好事。」
大老爺沉著臉心情不虞,小少爺長跪祠堂拒食不進,整個蕭府都蒙上一層陰霾,所有下人皆小心翼翼行事,生怕犯錯。
晚上送進去的飯食又沒動,蕭矜只喝了一點水。
到了第三日,蕭矜仍不出,兩個妾室實在坐不住,哭著喊著要蕭雲業去將蕭矜勸出來,哭聲震天吵得蕭雲業雙耳嗡鳴,他被煩得不行,只好動身前往祠堂。
蕭雲業進去之後讓下人關上門。
他在門邊上站了一會兒,忽而動身放輕了腳步悄悄走到窗邊,彎著腰撅著屁股順著窗子朝外看,左右瞄了一會兒之後,才轉頭看向跪在祠堂中央的小兒子。
蕭雲業稍稍鬆一口氣,走到蕭矜邊上,說道:「咱們這府里究竟還剩多少暗線?何至於你在這裡跪三日不起?」
蕭矜已有三日未進食,只喝水,只有如廁的時候會起身從祠堂的小門出去前往後面的恭房,其他時間皆跪在這裡。
他面色極其蒼白,唇上無色滿是乾裂的嘴皮,眉眼之中再沒有平日裡張揚的神色,像壓上了沉沉濃厚的霧靄,藏了他的情緒,也藏了他的心事。
蕭雲業一看就知道蕭矜這狀態已瀕臨極限,他心疼得很,也半跪下來撫了撫蕭矜的後背,低聲說:「兒啊,差不多就行了,咱們做戲也不必做得如此認真,這十幾年不都是這麼糊弄的嗎?」
蕭矜半斂著眸,恍然出神,並未回話。
「怎麼了這小子?」蕭雲業摸了下他的額頭,只覺得燙得厲害,嘖了一聲道:「聽爹的話,快起來吧,有什麼事跟爹說說。」
蕭矜仍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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