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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3:03:45 作者: 風歌且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更沒思考如何措辭,她只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馬車裡響起:「蕭矜,我不會入朝為官。」
這話壓在心頭太久了,說出口的那一剎那,她仿佛渾身輕鬆,得到了解脫。
蕭矜被震住,怔怔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不會走上仕途。」陸書瑾雙目無神地盯著某一處,乍然看起來像是無意識地說著胡話,但她語氣又如此堅定,完全不像說笑。
蕭矜的五臟六腑被一把火燒了乾淨,「你想做的事?是什麼?是想入了葉家當贅婿,以求後半生衣食無憂,坐享其成?」
陸書瑾被這話刺得心口一痛,不可置信地看向蕭矜,「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這段日子你與葉芹來往頻繁是為哪般?你讀書十幾載,一朝入了海舟學府,張口卻說不為仕途不進朝堂,你對得起你讀過的聖賢書嗎?」蕭矜的思維徹底進入死角,他完全想不出陸書瑾放棄科舉的理由。
這世間男兒,或是寒窗苦讀一朝科舉入朝為官,或是習武練劍精忠報國守衛國土,爬得上山頂方能俯瞰盛世,爬不上則坐井觀天一生碌碌。
蕭矜一時間是絕對無法接受陸書瑾的拒絕同行,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只感覺那股怒氣燒毀了所有的理智。
認為自己捧著一腔坦誠送到陸書瑾的面前,欲與她結交同好,卻沒想到陸書瑾從一開始,根本就對他的赤誠不屑一顧。
是自作多情。
蕭矜心肺被灼燒得疼痛起來,很痛苦。
他對陸書瑾說:「陸書瑾,你既然不入仕途,那對我而言就是無用之人。」
他眼裡的失望和冰冷,讓陸書瑾如墜冰窟,一口氣將寒風吸了個透,把她從頭到腳都裹上一層霜。
她一直對自己說,蕭矜這等身份的大少爺,並不是因為她仿得那一手字,因為她記憶力超出常人,因為她腦子反應快思慮得周全,也並不是奔著想將她培養成自己左膀右臂才與她交好,一定是因為一些她與別人不同的地方,才讓他樂意與她這個窮酸到每天吃餅度日的人做朋友的,而非各取所需的利用。
結果那一句「對我而言就是無用之人」卻將她的心戳成一灘爛泥,到頭來竟還是她的一場自我欺騙。
然這是一場暫無解法的死局。
陸書瑾克制著顫抖的呼吸,斂了斂眼眸,光影落在她的側臉,將醉酒後的緋色都添上幾分堅毅,她說道:「我陸書瑾可以起誓,我絕沒有想要入贅葉家的心思,否則經天打雷劈,萬石碾骨。但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更有絕對無法入朝的原因,還望蕭少爺見諒。」
蕭矜聽得這一聲「蕭少爺」,只覺得無比刺耳,恍若刀刃從心尖划過,痛得他呼吸一滯。
「停車!」他揚高了聲音喊。
馬車很快停下,陸書瑾想來也知道蕭矜這是要將她趕下車,便自覺地站起來,扶著車壁搖搖晃晃要往車門去。
卻見蕭矜轉頭,眼神重重地在她臉上落了一下,繼而一把推開車門自己下了車,再反手砸上了車門。
將陸書瑾獨自留在了馬車中。
車很快又動起來,繼續往海舟學府而去,陸書瑾被晃得跌落在座椅上,一瞬間感覺自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連帶著該有的情緒也一併抽走,她雙目失神地坐了許久。
久到她被寒風吹得臉頰和雙手都沒了知覺,才緩過思緒一般,生出了後悔的情緒。
她仿佛不該將這事說那麼早,蕭矜那表情壓根就是不能接受,她更是不想也不願與蕭矜發生爭吵。
可就在想要去找蕭矜的念頭浮出之後下一刻,她又很快否決。
總是要說的,這件事能藏多久?
馬車聽得急,陸書瑾的後腦猛地撞上了車壁,發出沉悶的響聲。
醉酒讓她所有反應都慢下來,隔了好一會兒她才伸手,慢慢揉著後腦勺撞疼的地方。
她疑惑為何只是撞了下後腦,怎麼就疼得她呼吸都困難了呢?
等下了車,被隨從架著走進舍房,又點了燈之後,她看著屏風另一邊蕭矜所住之處,處處都擺著蕭矜的東西,這才後知後覺,原不是後腦勺疼,而是心口疼。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暈暈晃晃地走去床榻,卻剛走沒兩步就摔在了地墊之上。
或許摔疼了,但她一點都感覺不到,只是覺得累極了,疲憊不堪。
於是躺下不動了,閉上了眼睛,再也不想起來。
蕭矜下了馬車之後,被寒風裹了個嚴實,沿著街邊走了許久,意識逐漸清醒。
他自小就學會偽裝自己,裝成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裝成一個不學無術的廢柴,他能輕鬆應對蕭府里遍布的眼線和雲城中藏匿的探子,但在陸書瑾的面前卻連一點點的情緒都偽裝不得。
陸書瑾起誓的那一瞬間,垂著眼帘的那一刻的神情,立即讓蕭矜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錯了,他不該,也不能對陸書瑾說出那種話。
即便是一時氣話,也過分了。
一種陌生的情緒支配了他,蕭矜分不清是什麼。
他沒穿披風,在寒風中走了半個時辰,最終還是回了舍房。
馬車將陸書瑾送到之後隨從便離開了,舍房門口沒點燈,但屋裡卻亮著光。
蕭矜沒想到陸書瑾還沒睡,他在門口站了會兒,最終還是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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