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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妞心裡嘆了口氣，開始懷疑自己的演技，她不是心胸寬廣的人，自己的終身大事被這種方式定下來，就算那人是自己最親近的母親，她也無法釋懷。大妞的心裡是有點小小的反叛，再加上對方是被她認定做朋友更是傷害她未婚夫的人，大妞更無法原諒。她已經做到表面上的和好如初，要是……抱歉，我做不到。

    看著仍然氣鼓鼓的大寶，大妞輕輕說道：「我儘量，好不好？」大寶也不是三歲小孩子，既然被揭穿，大妞也沒打算再死鴨子嘴硬。

    「要多久？」大寶不好糊弄，誰知道大妞的「儘量」是多久的時間，現在他最不想的就是回家，然後夾在兩個女人之間，忍受她們虛偽的相處。家，在大寶的眼裡，從來不是這個樣子，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大妞轉身看著林得福的墓碑，閉上眼睛說道：「我也不知道。」。

    「你！」大寶恨鐵不成鋼的轉過身，他多希望從大妞嘴裡冒出來的話是「我真的已經原諒娘了」，可是……

    「現在家裡這個樣子，爹的魂魄怎麼會得到安息？你在爹的墳前好好想想吧，我x落前來接你。」大寶是打定主意要大妞徹底冷靜了，人家說母女哪有隔夜仇，可在他的眼裡，張氏和大妞之間隔了好幾輩子的仇。

    看著大寶氣沖沖的走遠，大妞嘆了口氣，邁步漫無目的的走著，一邊腦海里進行著天人交戰，原諒嗎，該原諒嗎？一雙繡花鞋忽然出現在視線里，大妞一愣，抬眸向上看----林小花。

    林小花的出現微微出乎大妞的意料，她只大概知道林小花回林家後的日子過得並不大好，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她現在的不幸福也或多或少的和自己有關係，但她並不打算理會，她不是悲天憫人的菩薩，也沒有心情去負責別人所有的不幸，更何況有些時候被蒙在鼓裡未免不是一件幸事。大妞低眸看著腳下的路，把林小花當做路人甲準備錯身而過的時候，林小花卻開口：「林大妞，我們談談。」。

    第一三八章 心境（二）

    春天果然是最美的季節，糙長鶯飛，蝴蝶翩翩，軟軟的春風夾雜著花糙的香味，深吸一口，整個人都神清氣慡了不少……大妞不雅的伸伸懶腰，等著林小花開口。果然還沒走出十來步，林小花就開口道：「我知道是你。」

    「什麼？」大妞被林小花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正在做的動作一滯，回頭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不，應該是和你有關係。」林小花糾正道，卻也並不說明什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沒好到可以心平氣和的當面聊聊天的地步，有話就直說，不用和我打啞謎，說明白點。」大妞微微有些惱怒，覺得林小花真是神經有問題。

    林小花直勾勾的盯著大妞：「不用在我面前再演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把戲了，我已經明白了，我今天的遭遇不過是朱少爺為了替你出口氣而懲罰我罷了。除了他，誰也沒有這個能力把這件事辦得如此順當，就是你，也不行。」。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大妞撇撇嘴，微微轉過臉去，畢竟心裡對林小花還是有些愧疚。這女人的名節是一輩子的大事，被朱子宇這麼一設計…她總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

    「怎麼，林大妞也是個膽小鬼嗎？朱少爺現在要娶你，那和你有過過節的人都會受到懲罰，我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現在看到我的樣子，這個結果你還滿意林小花扶了扶頭上的髮簪，隨即又語氣暗淡的說道：「我早就該想到是朱少爺所為了，卻一直沒往他頭上想，不想也不願意是他，可事實……」林小花自嘲的笑了幾聲，這才淡淡的感嘆。「我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卻…」。

    大妞沒有說話，一時間兩人沉浸在各自的感情世界裡，稍微有些沉重的沉默。從簡短的幾句話，大妞可以知道林小花對朱子宇深沉的愛，就算被傷害，卻還是固守她對朱子宇的感情。一時間大妞對林小花傻傻的執愛，有些讚美，有些感動，有些恨鐵不成鋼。各種情緒交織，反而有些迷茫。

    這，就是真愛吧。

    「現在我受到懲罰了……」率先回過神的林小花長出一口氣。語氣里有不加掩飾的傷。

    「我從來沒打算懲罰你。」大妞撇清關係，事實上她起初也並不知情。

    「可是我還是受到懲罰了，不是你卻因為你。」林小花步步緊逼。

    「那又怎樣？你今天攔住我只是為了聽我的一句『對不起』嗎？你認為我會跟你道歉？」大妞的個性是逼不得的，越是逼越是犟。

    林小花搖搖頭道：「不會，你我都知道抱歉解決不了問題。」

    「也是。」大妞點頭：「那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是……」。

    林小花並不答話。瞅了瞅地面，見還算乾淨便一屁股坐下來，又扭頭看著大妞，拍了拍她身邊的空地，大妞也坐下來。這時林小花才扭頭看著前面的層層山巒，長出一口氣。說道：「這裡就是我們一家開始虧欠你們一家的地方。」。

    大妞沒有接話，忽然反應過來所謂的『這裡』是哪裡。這裡就是自己這具身體的親爹林得福殞命的地方，俯視著下面一百來米的懸崖。突起的叢叢尖石提示著他們是不好招惹的。她並未親眼看見林得福的屍身，但目測這距離，心裡還是有些發憷，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身子，驚掉了幾顆小石子。

    聲音驚動了林小花。她轉頭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麼，要成少夫人了就惜命了？還是怕我嚇毒手？」。

    「命只有一條。沒了就是沒了，更別說什麼重頭來過，我當然惜命。更何況這是我的命，」大妞很不喜歡林小花這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病態語氣，理直氣壯的反駁：「再說了，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有和解。

    林小花臉上洋溢著真誠的笑容：「這才是我認識的林大妞。」。

    大妞微微一愣，這話什麼意思，林小花是在開導自己？大妞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看了看天，沒有下紅雨啊。隨即又自我否定，林小花哪會是這種人，她臉上明顯寫著『我林大妞很不高興』嗎？切！

    林小花閉著眼睛，微微揚起了脖子，似乎很享受的模樣，兩隻小腿無意識的晃動，「我要嫁人了……」。

    「嗯？」大妞隨意的應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嫁人？誰？」。

    「一個遠房表哥。」

    「你……」大妞不知道怎麼說，是勸林小花別病急亂投醫，胡亂找個人嫁了，女人要自強獨立，就算被休也要挺起胸膛生活還是恭喜她，大妞發現心裡一時很複雜，沒辦法理出點頭緒。

    「放心，這次我偷偷看過，人挺憨厚的，會點木匠手藝，也有點田產，有兩個兒子，還有一個瞎眼的老娘。」

    「你這不是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嗎？你嫁過去也是後娘，這後娘有那麼好做的嗎？而且他還有兩個兒子，就算是生了兒子……」

    「你還是關心我的，呵呵。」林小花笑了兩聲，打斷了大妞的話，忽然認真的說道：「你說的我都有考慮到，可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與其受別人的指指點點，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當我被爹娘從白綾上救下來，娘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勸我好死不如賴活的時候，我才明白，還是有人在乎我的。我想為他們好好活著，所以我心甘情願。」。

    大妞看了看著林小花的脖子，上面還有一道被勒過的紅印子，大妞的心忽然顫抖了起來，鼻子一酸，又把臉偏向一邊，小聲而真誠的道歉：「對不起。」。

    「我說過道歉解決不了問題。」林小花搖搖頭：「這是我的命，我不怪你。不怪天。」

    大妞沒有接話，說不怪罪就真的不怪罪嗎，差一點就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個人或許和你有深仇大恨，但午夜夢回的時候，或許也會隱隱約約有個小女孩歡快的叫你大妞姐姐。

    小花…

    「大妞姐，你比我勇敢！有時候我多希望自己是你，可是……」最後的「做不到」三個字，被唇邊的一絲苦笑代替。

    「你們成親那天我可能不會到場了。」林小花從懷裡掏出一個：「這是我給你繡的頭蓋，祝你幸福。」說罷便站起身子轉身走了兩步。隨即輕輕說道：「大妞姐，隨時回家看看。」

    大妞沒有應答，直直的看著林小花走遠。忽然手抓起一把土，攥緊又忽的鬆開，任其灑落。

    「謝謝。」大妞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大妞姐，你比我勇敢！

    「是嗎？我真的勇敢大妞喃喃的自言自語，低頭掃到胳膊上淡淡的疤痕。

    「娘。」大妞主動上前挽著張氏的胳膊。撒嬌道：「今晚我和娘睡，好不好？」。

    張氏被大妞突如其來的親昵嚇了一跳，隨即卻又反應過來，欣喜的連連點頭：「好好好，今晚咱們娘倆睡。」。

    大寶看著張氏和大妞走遠，心裡暗暗希望大姐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不過隨即他又揚起了唇角，今晚大姐的舉動不就是個好現象嗎？大寶的眼裡滿是自信，一家人終於要像以前一樣了。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他伸了伸懶腰，慢慢往自己房間踱去。

    「大妞，咱們娘倆，你還怨娘不？」張氏的房間裡，母女兩並排躺好。張氏就率先問道。

    「娘，我不怨了。你都是為了我好，是我鑽牛角尖了。」大妞側身雙手抱著張氏的手臂，頭靠在張氏的肩膀上，道：「我已經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就好。女人這一輩子，全是為了丈夫和子女，娘不求你們大富大貴，只願你們平安喜樂。我知道你心裡肯定認為娘是為了攀附權貴才自作主張的定下你和朱子宇的婚事，你認為娘是那種人嗎？娘還不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著想，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又定過親」說到這來，張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大妞，見她沒什麼反應，才心裡稍安的繼續說道：「雖說子宇是真心喜歡你，可咱們兩家的差距擺在那裡，娘也怕你嫁過去會鎮不住他家裡的一幫人。這次的事情子宇雖然做得過分了些，但娘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用了心的。娘也知道你心裡還有冷軒，也是，喜歡一個人哪能說忘記就忘記的。可是他去的是戰場，你想想浣娘，娘不願你也和她一樣。你現在心裡怨娘，但以後你會感激娘今天幫你做的決定的。」張氏一鼓作氣，把心裡想說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就算大妞因為這番話再惱她，她也不會覺得太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