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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58:38 作者: 忌詩
    「嗯,辛苦大寶了。」大妞立即滿臉堆笑的往大寶碗裡夾菜:「多吃點,多吃點,看看,都瘦了。」絕口不提考秀才的事情,不能給人家增加壓力不是。

    「快吃吧,吃完早點休息。」張氏發話,大家也說笑夠了,都低頭吃飯。

    日子又安安靜靜走了半個月,老天爺還是沒有下雨,人們焦躁的同時,傳出一個更震撼的消息壓先了先前的躁動。

    朝廷和領國要打仗了!

    消息一出,滿鎮譁然!

    像是應證似的,下午朝廷下的皇榜就貼在了鎮中的牆上。皇榜說凡家中有男子且年紀在十四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除殘疾和久病纏身者,每戶必須出一人,作為體恤,被征壯丁的家屬每戶獲得十兩銀子的。

    這下鎮上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現在人們茶餘飯後,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是「你聽說了嗎,朝廷又要征壯丁了。」。

    這是在過了十一年太平日子後朝廷的又一次征壯丁,不知內情的百姓紛紛猜測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才打起來的。上次的傷痛在大家心裡還沒過去,有些百姓到現在連親人生死都不知道,這次征壯丁的皇命又急匆匆的來了,人命在上位者的眼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榆柳鎮只是一個小小的鎮子,新聞傳到這裡都是舊聞了,每日見面也不過是東家長西家短的話題,這次的事情倒是給了他們一個新鮮話題,又要嘮叨好一陣子了。天高皇帝遠的,用他們的話說也只有交糧納稅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是大渝國的子民,也只有在見官的時候才知道朝廷的律法對自己也是通用的。

    相比於這些人的安逸,那些家裡有適齡男子的就滿臉愁苦了。若不是實在沒有活路了,誰也不會把親人放到軍營去,邊疆戰場,每一天都有人死去,誰知道裡面會不會有自己的親人,若不是皇命難為,也不願將自己的親人推出來。十兩銀子,聽起來是一筆很大是數字,其實就是買命。這是一場以命相博的賭注,要麼生要麼死,要麼殘廢要麼升官發財,上戰場的人報定必有一死,卻並不是為了朝廷社稷,而是家人。他們看來沒有什麼吃飽肚子來得實在,大多數人都是抱著能吃飽飯的態度來的,活著只能是老天爺眷顧。他們沒有那麼多的僥倖,沒有那麼多的憧憬。活著是最好,但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也還是有人站出來,賭一個未來。所謂的每戶出一人,還不是有大戶人家買人抵,一些流浪的乞丐,窮人家的孩子就這樣被頂包。

    每一次,都有父親站出來為兒子留一個好好活下去的機會,每一次都是母親妻子的淚打濕去往前線的路。大妞撇嘴,自己家又沒有十四以上的健全男子,這種事情應該輪不到自己家了吧。不過她還是吩咐鄭伯多去衙門走走,她家不用擔心,可還有別的親人啊,大妞想到舅舅家,忽然蹙緊了眉,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辦法,怕是要早作打算。雖然大妞很同情那些被頂包的人,可是只要自己的家人平安,還是寧願犧牲別人的。大妞只能默默祈禱那些人都能平安歸來。

    這消息一出,醫館的生意也熱鬧起來了,稍微有點權勢的人都常常道衙門走動,花點銀子打通關係,安個理由或是找人頂包,唯有大妞一家沒什麼影響,該做什麼的就做什麼,能做的都做了。

    人就是這樣,不落到自己頭上,永遠會覺得那些事離自己很遠,才會在事情發生時,毫無防備的被砸得懵了。

    ☆、第一零八章打點

    「你說什麼?!」大妞手裡的茶杯掉到地上,她整個人被鄭伯的話驚得跳起來。

    此時,天空一道炸雷,襯得大妞的臉慘白一片。

    風很大吹得門窗啪啪作響,旁邊伺候的竹子立即關上門窗。天很快堆滿了烏雲,看樣子大雨馬上要來了,屋裡也暗起來了,梅子趕緊把蠟燭點上。

    「鄭伯,你說真的?」大妞又再問了一遍:「有沒有聽錯或是看錯?」。

    「大小姐,這是真的,我央主簿看了好多遍,確實有姑爺的名字。」鄭伯說完才抹了把汗,他得知這個消息馬不停蹄的就趕了回來,生怕誤了大事。

    「那只有找人頂替了,多給些銀子。」大妞全身放鬆坐在椅子上,長出一口氣,自己果然是自私的,千心疼萬同情他人,只要涉及到自己的親人,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鄭伯點點頭,又不經意的說道:「要是姑爺是個秀才就好了。」。

    「對,秀才!」大妞一拍手問道:「征壯丁什麼時候結束,今年的秀才考試時間不變嗎?」。

    「大小姐,因為這次征壯丁的事情,考秀才的時間延後兩個月。壯丁過了八月十五,八月二十就要朝邊疆開拔。」事關姑爺,鄭伯打聽得很清楚。

    「八月二十?現在都七月中旬了,怎麼這麼急?」大妞問道。

    「因為我們這裡離戰場很近,每次都是先從這裡徵集的。」鄭伯看了眼大妞的臉色,低著腰說道,這話一說,怕是大小姐要炸毛吧。

    「嗎的。」大妞站起來一巴掌拍到茶几上,忍不住爆粗口,這些個混蛋。完全把人命當玩似的。直到此時,大妞才完全明白什麼叫人命如糙芥,更是能體會生在和平年代的幸福,穩了穩情緒,大妞坐下來又揮揮手:「鄭伯,你先著人去辦吧,記得多找點人找,多備幾個,銀子給高些。」。

    鄭伯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到張氏急急的呼喚:「大妞。大妞。」。鄭伯側開身子,大妞看見了一臉慌張的張氏以及她身後一臉蒼白、頭髮凌亂的宋氏。

    大妞連忙站起來,上前拉著張氏問道:「娘。什麼事這麼急?」。

    「你,你三伯也、也被征了。」張氏喘著氣說道。

    「你先別急,先坐下。」。

    「大妞,你幫幫三伯母,我家有錢。全給他都行,就是不能讓得祿上戰場。文寶還那么小,可不能沒有爹啊。你三伯不好意思來麻煩你,說自己想辦法,可我們手裡又沒有什麼人脈,這麼短的時間……一時之間三伯母也沒有什麼辦法。我……」宋氏的雙手緊緊抓著大妞,語無倫次的說道。夏衫本就輕薄,她的指甲都嵌進了大妞的肉里。

    「三伯母。你別怕,別著急,先坐下。」大妞忍痛笑著安撫的拍了拍宋氏的手:「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去找人頂替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真。真的嗎?」宋氏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看著大妞。

    大妞點頭:「我剛剛派人出去了。冷軒也是在徵召的名單上,我叫人多找點。」。

    「啊,真的?」張氏急急抓著大妞的手問道,這老天就是讓大妞就不能有一天安生日子過嗎?好端端的弄這麼多么蛾子,兩人才重逢沒多久又要分開嗎?這次還是去戰場,隨時可能死人的地方。冷軒會不會有事啊,大妞會不會守寡啊,張氏一片腦子裡亂麻。

    「大妞……」宋氏也一臉同情的看著她。

    「娘,三伯母,你門放心吧。」大妞寬慰的拍拍張氏的手,其實她心裡也沒底,要是找人頂包的太多,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不過那些大戶人家府里簽死契的人很多,應該困難不大吧,大妞心裡自我安慰道。

    宋氏又安慰了大妞幾句便趕回去了,孩子還小,打雷會怕的,林得祿又不會照顧孩子,自己在這裡也幫不上忙,還不如回家去。她沒要張氏叫人送,開先她就是雇的馬車來的,馬車還在門外等著呢。

    風很大,天爺越來越黑,一道閃電過後,豆大的雨「唰」的掉下來,打得地面生疼,落在大妞耳朵里卻震耳欲聾,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隱隱有股不安。雨很大,不出幾分鐘,就漫上來了迷茫的霧氣,明明只是剛到下午現在看起來卻已是晚上。大妞依著門,看著茫茫的雨幕,一時說不出話。

    「鄭伯,你使人去遠點的地方找,不要吝嗇銀子。」半晌大妞轉頭吩咐道:「你腿腳不好就不要出去了,在家裡多留意衙門的動靜,一有消息就立馬告訴我。家裡的家丁全派出去找,兩個兩個一起,算了,等明天再去吧。你先吩咐下去。」這雨這樣大,也容易出事,不知道冷軒回來沒。

    不一會兒,余氏冒著風雨,深一腳淺一腳的來了,大妞不用猜也知道是為舅舅和兩個孩子的事情。大妞又把話說了一遍,余氏才點頭,又冒雨回去了,她要早點把這話告訴自己的男人和兒子。大妞看著這雨,蹙眉,今天冷軒沒有騎馬出去,應該在哪個地方躲雨吧。

    晚飯前,冷軒才回到家。本來他是想等雨小點再回來的,可一等兩個時辰,天亮了一些,雨也不見有小的趨勢。這裡離家有點遠,他估計這樣淋回去,怕是也要生場大病,又要讓大妞擔心了。無法,他只好雇了輛馬車回來了。雨下得太大,根本沒有馬車做生意,冷軒托茶館的小二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輛,拜託了好久,又給了大價錢才回到家。然而就是下馬車到上階梯幾步路也還是把身上打濕了。大妞一邊心疼的責怪一邊拿干帕子給他擦水,又吩咐廚房去熬了熱熱的薑湯。看她擔心的模樣,冷軒不由得笑了:「我真的只一點雨,沒有什麼大不了,別忙活了。」。

    「你自己的身體都不知道愛惜嗎?」大妞把帕子甩給冷軒,坐下來生悶氣。

    「你今天怎麼了,誰惹到你了?」冷軒自己擦乾頭髮的水,坐在大妞的對面問道。

    「沒什麼,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大妞覺得還是不要讓。

    「談到一半,胡家就不談了,急匆匆的走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冷軒摸不著頭腦。

    「你這幾天還是別去了,去了也見不著。」大妞嘆了口氣。

    「怎麼了,你好端端的嘆什麼氣?」冷軒拉著大妞的手問道。

    大妞只得把事情說了,冷軒是當事人,也理應知道,多個人也多個出主意的。更何況,只要找到合適的人就好了,想來問題也不大,不是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嗎?所以大妞心裡並不是很著急。

    冷軒當然知道這件事,不過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把征壯丁的事情放在心上,經大妞這麼一提,才想起自己的戶籍是在榆柳鎮上,而不是京城景家。他習慣了自己叫冷軒卻忘了自己的戶籍也在這裡,要是早點說出來,也不會讓大妞一個人擔心。

    「你個傻丫頭,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冷軒把大妞擁入懷裡:「我是你男人,天大的事情也有我頂著,留你一個人擔著,我會覺得很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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