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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45:43 作者: 絛綸
陳燈臉色微變,險些不管不顧地就要衝進人群里把江緒解救出來了,卻見他從容不迫地往前邁了幾步,躍到戲台子上。
江緒面具下的雙眸緩緩掃過台下暴露野怪本性的眾人,本來溫和無害的氣質陡變。
「諸位好歹還披著長人皮,就為了那麼個生魂,不擇手段地想置我於死地?」他沒有摘面具,只是背著手,悠悠地開口,「賭局靠的是運氣和智力,諸位兩樣東西都不如我,要真拼著蠻力,那我也只能認栽。」
陳燈站在二樓階梯處,望著他的側影,手臂緊繃,衣袖下的匕首早已被她換成了攻擊的姿勢。
澹臺淵拍了拍她的肩膀,輕飄飄地笑道:「放心看著吧,你護著的這位,本事大得很,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要你說?」陳燈不耐煩地把他的手揮開,神情里的警惕卻依舊沒有放鬆。
「不過,在下倒是有個問題,想請教諸位,」江緒文縐縐地問,「不知道,你們要了我的性命後,那生魂又要分給誰?」
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自然是給第二名。」
然而他的意見卻沒有得到其他人的認可。
江緒掃了圈齊齊沉默的人群,微微一笑:「與其這樣,不如我把生魂均分給大家如何?」
聽到自己也能分一杯羹,眾人先是一愣,繼而興奮地連連點頭。
「這主意不錯!」
就連那個看似精明的青面男也忍不住點點頭。
見狀,陳燈把匕首重新收回去,嘴角卻是沒忍住抽搐了一下。
她望向屏障後關著邱邱的籠子,忍不住為她默哀,親耳聽著這麼多人把她當作食物,要一人分一塊,也不知道這心理素質差的小姑娘有沒有嚇暈過去。
「狂妄小兒!」突然,一道紅色的影子從二樓的勾欄上落下,穩穩地立在戲台子中央。
紅衣女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戎裝,一桿銀槍挑在江緒面前,要不是他躲避的及時,早就被她掀翻到河裡去了。
紅衣女欺身上去,江緒雖然身形敏捷,還是沒抵住,被她挑了面具,露出一張清雋得格格不入的臉。
「多年不打仗,你們的腦子是都鏽掉了?」她用銀槍抵著江緒的胸膛,回頭銳利地掃射眾人,沙啞的嗓音中滿是憤怒,「就憑人家糊弄?」
那些被誘惑急紅了眼的眾人,紛紛醒悟過來,囁嚅著垂下腦袋:「九……九將軍,我們……」
女子冷聲打斷他們,朝身後的青面男頭也不回道:「莫翳,自己下去領罪!」
有老人擦拭著眼淚,跪倒在她面前,唉聲嘆氣道:「九將軍,我們被下了詛咒,只有人形而再難恢復到獸形。白日裡要幸苦耕作,日落後還要以凡身□□抵禦屠戮。」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重複著被兵器穿膛破肚的滋味,誰不渴望恢復以往的力量啊!」
少數幾個恢復了獸身的鬼兵,也紛紛護著青面男:「要不是莫翳小將軍千方百計地搜羅了各種古籍,尋得了回魂草的種植方法,我們連這唯一恢復獸身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永遠等著單方面被戮殺!」
一個持闊斧的牛頭怪恨恨地砍了一刀虛空,怒吼道:「要是找到了當初那個布置陣法,折磨我們的歹人,我不把他剁成肉醬決不甘心!」
「哦?」澹臺淵突然冷笑一聲,從木樓上緩步下來,「那你們當初,單方面屠殺梁安百姓時,可曾想過有如今這一日?」
他的身形一顯露出來,就被無頭人團團包圍住了。
澹臺淵被刀架在脖子上,周身的氣度卻絲毫未損,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當初布下這陣法,乃是順應天意,是想要你們在日夜煎熬中體悟梁安無辜百姓的不易,為自己贖罪。」
「不過,看來效益甚微,」他冷笑一聲,朗潤的面龐上滿是不屑,「幾百年也沒認識到自己罪孽深重,毫無懺悔之心。鬼怪就是鬼怪,貪慾至上,永遠也變不成人!」
「澹臺淵!」戲台子上的九幽將軍忍無可忍地衝過來,掐住他的脖子。
她的眼底堆積著層層寒意,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果然是你!」
良久,在澹臺淵恍惚的目光中,她放下手臂,漠然地轉過身,望向平靜的河面:「我是將軍,屠城的命令是我下的。要贖罪,也是我一個人贖。」
正在此時,風平浪靜的水面突然像被燒開了似的,急劇地沸騰起來,一道猩紅的裂縫在河底撕開,迸濺出灼熱的岩漿,迅速把河水烤乾。
就在河面開始冒白煙的同一時刻,浩浩蕩蕩的馬蹄聲從城門外傳進來,以摧枯拉朽之勢不斷撞擊著搖搖欲墜的城門。
「快逃!要破城了!快!」
畫舫上的人顯然是無數次經歷過了這樣的場景,驚慌失措地往岸邊逃竄,有慌不擇路的,沒能一步飛躍上岸,縱身就跳進了水裡,被滾燙的河水燒得悽厲尖叫。
畫舫的帘子已經被火星燎到,開始燃燒起來。
青面人咬咬牙,跪在九幽面前:「九將軍,要破城了,快離開吧!」
「這場面,何其相似……」披著一身戰甲的女人凝視著眾生惶恐不安的面孔,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