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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41:23 作者: 夢裡閒人
    許櫻原本沒想此事能鬧這麼大的動靜,她上一世就不知道灼華齋出了什麼事,若是這般驚天動地的,她又豈能不知?

    把百合找來問詳情才曉得劉老爺子不愧為耿介的山東漢子,直接找了巡城御史,那御史也是個不知轉彎的,更不曉得此人不止女扮男裝還是個太監,找了五城兵馬司的人就光明正大地去拿了人,那兩個驗身的忤作嘴也快了些,發現他是個太監之後,一聲驚呼,叫嚷了出來,被在灼華齋外面瞧熱鬧的百姓給聽見了,一來二去的,這事兒徹底捂不住了,百合最後說道,「許忠這兩日有些擔心,怕劉老爺子說漏了嘴,說是他說出去的,劉首輔秋後算帳……」

    「劉首輔不會連這點度量都沒有,再說了許忠也沒說那灼華齋的老闆娘是太監,只說瞧著像個象姑,不像是正經的女人。」許櫻笑道,本來她只是想要抄了灼華齋,讓甫總管和程子常手忙腳亂一陣子,卻沒想到事態變成如此,甫總管死了,程子常一個失了勢的內務府副總管,渾身都是鐵能打幾根釘?

    一場大禍竟消弭於無形……許櫻心裡雖總覺得此事不會這麼輕易就解決,還是鬆了口氣,就在她琢磨著如何與毛氏再見一面,當面謝她的恩情時,百合說道,「可惜那些個與灼華齋常來常往的太太、奶奶、姨娘,怕是要受牽累了……聽說好幾家的後宅都不安寧,正室倒還好,妾室們好些個互相拆台的。」

    「總歸那位假老闆娘是太監,皇上的妃子都不敢太監看,何況是普通百姓的?他也未曾真有什麼出格的事,無非是些嘴皮子官司罷了。」許櫻看了眼窗外,見麥穗挺著快要臨盆的肚子在前面走著,後面跟了兩個拿著髒衣裳的洗衣婦,麥穗自從回到蓮花胡同,雖說明面上是督著洗衣房的,可洗衣房裡只有兩個外面請來的洗衣婦,她雖不用幹活,卻也沒什麼實權,因她是吃過虧的,雖說肚子越來越大,還是每件事必然親歷親為……百合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麥穗的背影,隨口提了句,「麥穗怕是快生了吧。」

    「是啊。」

    「也該送回家裡待產了,姑娘現下也懷著孕,再有個在家裡生孩子的,怕是不吉。」

    「前個兒我就讓姚榮家的派人捎信到莊子裡了,偏麥穗的婆家不肯來人。」

    「不是聽說她婆婆有來看過她嗎?」

    「來要過一兩次錢,見麥穗沒什麼可榨的了,就再不來了。」

    「那--」

    「那一家子人,人嫌狗厭的,聽莊頭說不幹活不說,還整天遊手好閒,在莊子裡挑撥離間,又誇耀自家富貴,又說我惡毒……若非他們家兒子沒有身契,真該遠遠的都賣了。」

    「姑娘說得真有趣,那一對老夫妻都老成那樣了,誰會買?麥穗既然已經嫁了,就是他們家的人了,不如我這次回去,將麥穗帶走,送回婆家去,生完了孩子再領回來,姑娘您看如何?」

    「麥穗在他們家怕是不能平安生孩子,你把她帶到你們家裡去吧,生完了出了滿月,送回山東我娘那裡,管家的人知道的事我差不多問清楚了,留著無益。」

    百合沒問許櫻要問清楚管家什麼事,心知自家姑娘自小便是個有主意的,「不知姑爺什麼時候回來?」

    「京里出了這麼大的事,皇上已經下了旨意,讓他們速速回京了,怕是快了。」

    待送走了百合,許櫻摸著肚子想了想,「來人,請張太太來。」自從那日張太太到了蓮花胡同,她就一直說自己身子不好,乏人照顧,不肯讓她走,將她安置在客房裡,每日供應三餐飯食,卻不許她出門,又「無意」中讓她知道了灼華齋「老闆娘」是個真太監假女人,被官府捉走的事,張太太雖明知自己被軟禁了,卻也乖順得很。

    張太太這幾日每日都在想著自己夫妻的下場,偏不見太太找她,盤算來盤算去,卻是越盤算越怕,他們夫妻雖不是連家的下仆,可私吞東家財物,被告到官府,一樣是罪責難道,現下灼華齋又被封了,他們夫妻失了倚靠豈有好下場?

    往日她覺得姚掌柜一家笨,落得個收拾細軟回家種田的下場,現下他們夫妻想要收拾細軟回家種田怕是都不可得了。

    整日裡想得都是某某掌柜貪了東家的銀子,被東家鎖拿到了官府,被判了流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情形,他們夫妻窮過,因而更怕窮,回到原來的日子,還不如一家人喝下砒霜死一齊死了的好。

    現下見姚榮家的笑吟吟地站在客房門前說太太有請的時候,便似是脖子上套上繩索一般,張太太站了起來,卻只覺得兩股戰戰,軟得邁不動腿。

    姚榮家的扶起她道,「張太太可是腿麻了?」

    「姚家嫂嫂,太太究竟是什麼意思?您千萬替我們夫妻求一求情,求她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們夫妻……」

    「太太最是仁善,她現今又有了身孕,定會給你們夫妻指一條明路……」姚榮家的想了想又道,「只是您在蓮花胡同住了這麼久,張掌柜也沒有一星半點的音信,太太有些疑慮罷了……」

    「那個老殺材,定是不敢登門,若是太太讓我們夫妻去做什麼事,我們夫妻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倒不用你們赴湯蹈火……」姚榮家的扶著她慢慢地順著抄手遊廊走到正堂,又扶著她進了屋,張太太見許櫻還是穿著半新不舊的寬大袍子,在臨窗大炕上坐著,卻是因過了午,正在吃銀耳蓮子羹,馮嬤嬤站在她的身旁,見她進來了,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似沒瞧見一般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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