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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37:06 作者: 涼拖
懶洋洋如同剛睡醒的老大夫晃悠悠走來,瞧也不瞧梁楚,直接擺桌入座,「都排好隊,一個個來。」
梁楚瞧他眼生,口音也不像安水人,怕是知府老爺帶來的大夫吧。梁楚咬牙坐過去,大夫一會翻他的眼皮一會把脈,磨磨蹭蹭折騰大半個時辰:「行了,壯得更牛似地哪有什麼毛病。真是的,這點小事還叫我來跑腿。」梁楚目瞪口呆看著大夫大咧咧收拾東西晃悠悠走了,梁楚後面的人,一個都沒說要檢查。
「這……」小廝宗寶啞口無言,虧他還早早掄起袖子做好把脈的準備,沒想到這樣就過了。
年輕守衛見他們愣著不動,頓時不耐煩催促:「還站著幹什麼,不進城就趕緊出去。」
梁楚心裡罵娘,揚手一揮,帶著車隊直接去梁記下貨。幾車貨物不安頓好,他滿腔怒氣哪有閒情去吃飯睡覺。
此時梁記差不多到了禁門的時間,梁楚一出現,鋪里的掌柜夥計們全都歡呼著出來迎接,各個驚喜追問:「老爺怎提早回來呢?」
「恩,提早了。」梁楚沒精打采,將卸貨清貨的事交給幾位掌柜便進了鋪子。掌柜追上來說:「夫人在後院,老爺先去歇歇吧。」
梁楚眼睛一亮,點點頭朝後院走去。
別致的小院裡jú花盛開,五彩繽紛奪人心魂,艷麗的夕陽下花兒絢爛耀眼,石桌前溫馨的景象卻些微刺眼。
梁楚頓住步伐,努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那一片美好光景里除了夫人朱寶珠,其他一大一小是何人?那男子氣度不凡,那孩子天真可愛。朱寶珠坐看他們一大一小嬉笑玩鬧,滿眼柔情蜜意。
梁楚心臟突突地跳,直覺一腔怒火快要決堤而出。
梁楚疾步向前,卻見那男子抱著孩子靠近朱寶珠一彎身,低下頭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幾人背對著梁楚,在他看去,就好似男子抱著朱寶珠和那孩子,低言細語合家歡樂。
梁楚腦袋一片空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男子卻忽然走到院牆邊,飛身一躍,輕而易舉地離開了梁記,再不見蹤影。朱寶珠手裡的孩子指著那方,口齒不清地興奮亂叫,隱隱可以聽出是『爹爹』的意思。
朱寶珠連連鬨笑,抱著孩子起身,一轉頭,和梁楚四目相對。
天邊最後一道霞光不知何時已經躲進厚厚的雲層,驟然吹起的夜風冷寒滲骨。
朱寶珠在看到梁楚的一瞬間發自肺腑的笑容融進細小的雙眸,眉眼彎彎。然,夾著淡淡jú香的冷風倒是將她及時吹醒。彎起的眼角在梁楚的森然冷麵里緩緩撫平了弧度。
朱寶珠心中無法不緊張,她想他一定是看到了蘇二少,這天下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對自己的女人卻容不得一點沙粒,哪怕她去解釋自己的清白,沙粒卻已經在梁楚心裡沉下。
女人,本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在家中相夫教子。她遇見了寬容的梁楚所以幸運的過著自己喜愛的自由生活,梁楚卻不會容忍她藉此與其他男人走得太親近,那會讓身為男人的他丟盡臉面。
她其實什麼都明白啊,卻還是犯了這樣的錯誤。或許她要是美貌一點,這安水城裡怕是早就傳出梁家夫人不守婦道勾三搭四的謠言碎語了。所幸容貌低下還有這種好處,即便最近和蘇二少走得近,身邊卻無一人說閒話。掌柜們親眼見她和蘇二少一起進出還能友好的微笑。
朱寶珠失笑,這世上拿她當尋常女子看待的,只有梁楚一人。
見他明顯生氣的神色,朱寶珠很不在意的丟給他幾個微笑,梁楚頓時眉眼抽搐,嘴唇緊抿,有氣而不得發的憋屈模樣。
朱寶珠向前兩步,清清嗓子欲要說話,懷裡的孩童卻奶聲奶氣低低一喚:「娘……餓……」
朱寶珠一顫,梁楚拼命隱忍的神情隨之崩潰,咬牙切齒怒指朱寶珠懷裡的孩子:「你連兒子都有了?」梁楚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他心裡尚且存有幾分清明的,朱寶珠雖是二嫁可的的確確是清白之身,沒道理他才離開短短兩個月朱寶珠的兒子就已經會叫爹娘了!
梁楚的怒吼聲撼如霹靂,瞬時嚇得孩童嘴巴一癟,躲進朱寶珠懷裡哇哇大哭。前鋪清貨的掌柜匆匆跑來,一見夫妻倆的架勢便無奈嘆氣,心裡頗為無奈得很,夫妻伙的過日子吵架是常有的事,別看這兩人平時挺恩愛。掌柜是過來人,並不贊同夫妻吵架外人跑去參和,於是慡快的揮揮手,將後面一干跟來看稀奇古怪的夥計們趕了出去。
朱寶珠的面容古怪複雜,梁楚的質問倒是使她吃驚不小,難道梁楚笨地連這種事情都要誤會?那她真是高估男人生氣時的冷靜和智商了。
不過見梁楚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朱寶珠深覺這事定要好好的解釋給這個氣笨的男人聽,不然因為誤會鬧得夫妻不合,得不償失。
朱寶珠一邊輕拍懷裡的孩子一邊嘆氣解說:「他是我收養的孩子。」
梁楚似乎沒聽見,仍舊氣得在原地煩躁無比地來回踱步,只聽到朱寶珠說了什麼便立即站住腳指著蘇二少離開的院牆處:「孩子他爹都來了,還是個長翅膀會飛的!」
朱寶珠噗嗤一聲笑了,笑的幾乎前俯後仰,可惡張狂。
梁楚面色如土,一腳踹在石凳上,雙眸猩紅地衝著朱寶珠暴怒:「朱寶珠你還笑得出來!」
「咳咳咳……」朱寶珠嗆住,想說話解釋,一見梁楚難看的臉色又忍不住低頭私笑。連她懷裡本來哭泣的孩童都不禁瞪圓雙眸天真無邪的瞅著朱寶珠顫動的胖臉。
「相公,我和那個飛人很清白。」
「既然是清白的孤男寡女待在一起做甚?有正門不走飛院牆明顯是偷雞摸狗不干好事的jian夫!」
「你是要說我們jian夫yín婦?」朱寶珠抬眼橫他,眼神凌厲。
「朱寶珠----」梁楚咆哮,這個詞語觸動了他心裡最厭惡的底線。
一聲怒吼倒是成功嚇住了朱寶珠的輕慢,這個男人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怕的,朱寶珠無力的吐口氣,指著孩子道:「相公,這孩子是…」
「夫人!家裡出大事了----」跌跌撞撞衝進來的玉容氣喘吁吁停在朱寶珠面前,抬眼看到身邊的梁楚頓時焦急道:「老爺你可回來了,趕緊回府不然就出人命了哎!」
梁楚和朱寶珠臉色皆變,不由自主對上眼,梁楚立刻又恨恨別開,忿忿甩袖大步離去。玉容見狀又催促朱寶珠動作快點,隨即便追著梁楚回梁府。朱寶珠本就動作慢,手裡還有孩子,即便著急家中情況可待她趕回去的時候,事情可以說暫時塵埃落定了。
只見偌大的梁府大廳正中上演著這一年來最為精彩的戲碼。可以說,這般的鬧騰戲碼,她朱寶珠終於等到了,由梁舉人一家傾力演繹的鬧劇,她可是期待了好久好久。
廳正中嬌小玲瓏的妙齡少女可憐兮兮跪在冰冷僵硬的地面上嚶嚶啼哭,柔弱的小肩膀一抽一抽,梁舉人鐵青一張臉站在旁邊,一副恨不得吃人的狠樣。另一邊則站在梁舉人的幾位夫人小妾以及兒媳婦們。其中唯有老大的兒媳婦插著妖嬈小腰,指頭直向下跪的丫頭潑婦罵街狀:「你個賠錢貨老娘養你這麼大一分沒撈到你還給老娘丟進了臉面!這種醜事虧你做得出來,誰教你做的,那個男人是誰你倒是給我說啊!不說我就打死你,讓你爺爺把你沉塘淹死算了!」
可憐的小丫頭抽抽噎噎的哭,聽到要淹死自己頓時淚流滿面抓著女人哀求:「娘我不要死,我不要沉塘嗚嗚嗚嗚……」
「那你倒是說那個野男人是誰!你都這樣了還能叫娘怎麼辦,你就是死也要糾住那個野男人不放,不要死在梁家丟祖宗的臉。」
廳里沒有其他下人在,死寂一般的氣氛里只有女人尖利的罵聲和女孩孱弱的哭泣。
朱寶珠輕輕一嘆氣,早料到梁家會鬧出事端,但是沒想到會是這種閨閣破事。該說那小姑娘可憐了,還是該說家門不幸?梁舉人一家的確很討厭,不過幾個和梁楚同輩的小鬼倒是挺乖巧,特別是幾位小姑娘,沒一個像尖酸刻薄的姨太們。
看著跪地的小姑娘估計還不滿十五,近來她的娘親和奶奶們非常頻繁的打聽城內富貴公子,有心想將這個丫頭嫁出去,還找過朱寶珠幫忙打聽,後來有媒婆上門說了幾樁親事,最後卻被幾個女人嫌這嫌那推脫了,至今仍在挑選之中,卻不料小閨女居然鬧大肚子。
今天真真是梁楚一年來最倒霉的一天,高高興興的回家,接二連三的破事卻折騰掉他所有歸家的喜悅和一年來藏盡的暴脾氣。
知府大人的有意無意的折磨,自己夫人和一個野男人親親我我,家裡未嫁的小妹被搞大肚子!
尖利的哭罵一聲聲刺耳朵,滲入混沌一片的腦海,梁楚只覺自己快要炸開。
「哇哇……哇……」朱寶珠懷裡的孩子受不住壓抑地氣氛,嚇得放聲大哭。
轟----
孩子的哭聲成了引火線,梁楚緊繃的神志啪的一聲,斷了。
似有所感的朱寶珠渾身一僵,來不及阻止,梁楚已經掄起楠木鏤花木椅,毫不留情地朝著正中香案狠狠砸去。
頓時,木椅支離破碎,梁府寂然無聲。
19梁楚之傷
19梁楚之傷
正廳里再無一人敢發出聲音,全都畏縮的低著腦袋大氣不出。
梁楚這一椅子砸下去似乎去了不少怒火,急喘兩下便鎮定下來,大步流星走向嚇呆的小姑娘,梁楚盯著她哭紅的眼睛,巴掌大的臉稚氣滿滿,梁楚頓時更加厭惡,長得如此乖巧怯懦的小丫頭卻做出敗壞門風的醜事。
小丫頭被他盯著毛骨悚然,本來止住的眼淚再次橫流,悽慘兮兮地癱在地上拼命憋著哭音。
旁邊的女人見狀又抹著眼淚大哭大叫:「哎喲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生出這麼個不要臉的女兒,你做出這種事還活著做什麼,你怎麼不去死啊作孽的啊!」
女人一邊哭一邊偷看梁楚的臉色,梁楚輕哼一聲,揚手在摔倒的香案下抽出一根木棍丟給女人:「你女兒不守婦道敗壞門風,我這個當家的還真沒臉抓著她去貞節牌坊遊街示眾,做錯事的是她,丟的卻是我和梁記的臉。既然你也容不了她,乾脆一棍子打死最好,知府大人不會怪罪你的。」梁楚說著硬將木棍塞進女人的手裡,女人嚇得尖叫一聲,連退幾步不可置信地質問梁楚:「你你你你……怎能……」
「我怎呢?我是梁家的主子,我說如何就如何。不然您老倒是告訴我,你這女兒留著幹什麼?打掉孩子也是一個破鞋,留著孩子更不可能。左右都是沒人會要的,梁家可不能養一個沒用的姑娘養到老,您說對不對?」梁楚語氣嚴肅得很,一點看不出他是開玩笑。女人露出恐懼的神色,這下眼淚是真的嘩嘩落下,頓時撲到女兒身上大哭:「你不能打死她,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啊!嗚嗚嗚嗚……相公,公公,你們倒是說說話啊,你們不能看著香兒被打死啊!」女人求救地看向自己丈夫和公公梁舉人,但是向來懦弱的梁威武只是皺眉別開臉,梁舉人則氣得渾身顫抖道:「你平時怎麼教孩子的?現在出這種事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