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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37:06 作者: 涼拖
    蘇二少已不再發怔,掛著笑意,不疾不徐將玉簪收回懷裡,呵呵兩聲道;「送出去的東西哪能收回來,這玉簪還是留給我日後換錢買酒好了。寶珠妹妹是大財主,不可如此小氣。」

    朱寶珠噗嗤發笑,再次解釋:「這玉簪真不值幾個錢,做工也不細。」

    「無妨,換杯酒水還是可行的。」說到這裡,蘇二少已經吃完早膳,滿足的站起身走向整齊的檀木櫃檯,眼光一一掃過流光溢彩的寶貝。

    「蘇大哥慢慢看,看上哪樣跟我說,我給你最便宜的價。」朱寶珠說罷收拾碗筷去了後院。

    再回來時蘇二少懶洋洋坐著,朝她嘆氣道:「我可否預定一隻指環?要你親手打造

    才可,什麼材質什麼花樣由你定,價錢好說。」

    「指環?蘇大哥想自己戴還是送給夫人?」

    「送人。」

    「那好,蘇大哥若不急就多給我些時日吧,我最近太忙,怕沒空。」

    「無妨,多久我都可以等。」

    「好,蘇大哥且坐著吧,我得去梁記了。」

    「你去吧,我待會回客棧。」

    與朱寶珠分道揚鑣,蘇二少回到客棧。

    吃不香睡不著,閉上眼睛便是錯亂的身影。有他,有朱寶珠,還有家中夫人和梁楚。

    在得知朱寶珠出嫁後沒幾天他便包袱款款一路奔波追去臨城,哪知趕到時已經人去樓空,朱寶珠居然被休。蘇二少憤怒之餘更多的是欣喜,他痛恨自己的幸災樂禍,卻還是滿心愉悅的繼續追逐,來到安水城,時隔多年再見朱寶珠,她還是舊時模樣,只是多了梁楚並肩而行。那個男人身形偉岸,寬厚的肩可以供她依靠,一舉一動都是她如今的全部。

    他失落,卻不願離開。

    固執的守在這裡,一點也不瀟灑。

    無數次的衝動讓他想走上前,拉著她和以前一樣靜坐說話、賞花聽曲干何都可。

    梁楚的存在讓他一次次止住步伐。

    他已經迷茫,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傻事。

    他一個人在夜裡肆意舞劍,自酌自飲。

    卻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16桂香花箋

    16桂香花箋

    「多謝嫂夫人特來相送小弟,可惜梁兄不在,這一杯酒水嫂夫人就代替梁兄喝了可好?」

    正是八月中秋桂花香,城門口官道上,劉知府一家包袱款款車馬齊備,周圍人群熙攘,全是自發而來相送的老百姓。劉知府一把年紀,此時竟有些熱淚滿盈,比這二十年來任何時刻都要慈祥和藹的與安水百姓告別,安水不是他的故鄉卻勝似故鄉。

    朱寶珠和梁太爺等人也在其中,劉程珏此時舉杯相迎,朱寶珠欣然笑應。梁太爺倒像拿劉程珏當半個兒子,從小看著他長大,此時滿心不舍。拉著劉程珏的手嘮叨半天,劉程珏蹲著身,與輪椅上的梁太爺持平,一口一聲伯父叫的親近。

    「等言章回來我一定要他給你書信,抽空會去看你們爺倆,程珏可要保重啊。」梁太爺雙眸淚光閃爍,劉程珏悶聲低應。

    本是對劉家感情不深厚的朱寶珠見周圍一圈人都處於悲情傷感之中,心頭便不自覺被染得酸澀起來。

    朱寶珠靜靜走到一邊人少的地方,抬眸看向劉家的車隊。有三輛大馬車,最中間的一輛車簾輕輕撩起,露出一張青春可人的嬌俏臉蛋,美艷動人的杏眼直直看著人群里的劉程珏,朱寶珠心裡頓時直覺此女是劉程珏新納的小妾,看臉蛋正是豆蔻年華,叫人欣羨。

    朱寶珠眼瞧著那小妾,心思卻轉到劉程珏的夫人上,那位至今沒生出兒子的夫人,曾經亦與劉程珏鶼鰈情深過。

    「伯父,嫂夫人,程珏告辭了,後會有期。」劉程珏揚聲笑說,深深一頷首轉身便上了中間的馬車,車簾落下,再看不見翹首以盼的嬌媚女子。

    劉知府見兒子已經上車,這才抹抹老淚,和相交多年的一群老友們依依惜別,一步三回頭的走向最前面的馬車中。

    領頭的官差揚聲一喝,車隊便起動在晨光熹微里。

    朱寶珠心中嘆息,才要離開,卻見走在最後的馬車撩起帘子,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懷抱襁褓嬰兒,正看著車窗外的朝陽淡淡而笑。那笑容,如晨曦里的輕霧般淡薄,隨時都可隨著陽光散去。

    清秀的臉孔中掩不住歲月蹉跎,淡薄的笑顏里遮不住伊人憔悴。

    那女子,正是劉程珏的夫人。

    朱寶珠本是不錯的心情隨著朝陽灑下而陰鬱下來。娘說最恨男人三妻四妾,所以她嫁給了爹,用盡心思一生相守。朱寶珠身寬體胖多年愁嫁,後有有上門提親的男子許朱寶珠回家做二房小妾等等,娘卻說寧可晚嫁也不能為了嫁人而做人妾室。朱寶珠嫁入從家前,娘拉著她嘮叨幾夜,耳提面命要她管住相公,切不可讓第二個女人進入家門。

    娘說的話自然是對的,朱寶珠從來都這麼肯定。

    見了梁舉人一家妻妾,朱寶珠更是將娘的話當做一生準則。

    時間過得快,劉家走了,梁楚一去也有一月了。聽說新任知府沒幾天便可到達安水,朱寶珠和幾位掌柜琢磨著要如何迎接這位知府。最後同城商盟一起商議,各家許一兩代表挑個日子在醉仙樓為新知府接風。

    「夫人,我們梁記到時候就由夫人和在下過去,屆時人多,我想知府大人不會介意。」掌柜真心誠意希望朱寶珠出面,畢竟他們只是掌柜,不去一個主子更顯得怠慢。

    朱寶珠不以為意的點頭應允,心裡琢磨那天要穿什麼衣裳最體面。梁楚不在的這一個月里朱寶珠代替他倒也處理了幾樁大生意,皆由她親自出面商談,雖然開始有顧主不習慣,甚至不滿她一個女人來面對自己談生意,似乎她的存在就是一種大不敬。但是朱寶珠最後都耐著性子,一字一言將顧主留住,最後心平氣和地妥協。

    水鄉洪湖,是梁楚掌家後每年都要去一次的地方。洪湖不比安水那樣的大城,卻處處瀰漫著清新樸素的氣息,梁楚每年來這兒雖是背井離鄉,身心卻過得很舒坦,回去後總是難免長胖一點。

    如今來此的梁楚和往年一樣,餐餐都要吃洪湖的魚,清蒸的、紅燒的、糖醋的,用洪湖的魚做出來怎麼吃怎麼痴迷,連在家中時最愛吃的紅燒肉都給比了下去。

    此時梁楚正和洪湖老主顧坐在一家酒樓中,一桌六道菜便有三碗魚。梁楚吃魚的那個勁頭每每叫這位老主顧咂舌。

    「梁兄每年來都要吃掉洪湖幾百條魚,咋就吃不膩呢?」而立之年的男子呆呆望著梁楚下筷子,他在洪湖一輩子從沒發現洪湖的魚有何等魅力。

    在洪湖這麼一個地方,只有貧苦的老百姓才餐餐吃魚,有錢的都吃大米去了。

    即便是洪湖最好的酒樓,一條魚的要價比安水要便宜不知多少倍。梁楚一年來一次,能不一次吃個夠嗎!畢竟活魚不好帶回去,方便攜帶的乾魚又沒個新鮮味。

    兩人已是老熟人,梁楚在這兒也不拘謹,聞言隨意抹抹嘴巴,筷子伸向第三條魚的肚子:「你要是吃我們安水的魚吃了二十年,再回頭吃這裡的魚,就知道我為何瘋狂了。」實際,梁楚在安水不愛買魚吃,因為不好吃,所以偏向紅燒肉。

    「呵呵,梁兄這話有禮。梁兄明年記得準時來,我給你買最好的魚備著。」

    「一定,來年得繼續叨擾陳兄了。」

    相談甚歡,二人酒足飯飽走出酒樓各自散去。梁楚顛著鼓脹的肚子慢吞吞踱回客棧,一路還忍不住哼哼唱唱不知名的小曲。

    小廝宗寶等到梁楚進屋,立刻嬉皮笑臉的湊上前,一封書信遞到梁楚手心:「老爺,夫人給你來了信。」

    梁楚眼睛一亮,展開信箋熟悉的字跡引入眼帘,果然是朱寶珠。隨著書信的展開,一股清香撲鼻,正是時下盛放的桂花香。

    「好香啊,桂花味。夫人真有心。」宗寶翹著鼻子使勁嗅嗅。

    梁楚嘴角揚起,將宗寶趕出房間才靜坐下來看信。厚厚的信箋最裡面還夾著一張精緻的花箋,是桂花的淡黃色,寥寥幾點墨跡染出盛開的花朵,花箋中間看得出來是朱寶珠特別用心抄寫的一首詩,梁楚見狀眉頭微蹙,他雖讀過書,卻最煩吟詩作畫,學不懂看不懂滿腦漿糊,從從就不是讀書人的材料。他拿著花箋仔細琢磨半天,最後只看懂那句『思君令人老,軒車來何遲?』。看明這個梁楚便不糾結了,心道離回家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朱寶珠這就等不及了,呵呵。

    梁楚笑笑便將花箋收起,拿起白紙黑字的信細細閱讀,信里說了好幾件大事,譬如他的好兄弟劉程珏已經走了,新知府快來了。譬如梁舉人的兩個兒子進了梁記,索性還未惹出太出格的事,算是安分。譬如她給朱寶齋又請了一位手藝精湛的老師傅坐鎮。譬如安水城的河堤守住了全城百姓,但是湘江下游的隔壁燕城卻給水沖了,有些難民逃到安水避難。

    雖然都是一些瑣碎的事,絮絮叨叨好幾頁紙,梁楚卻邊看邊露出淡淡的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收到女人的信,字裡行間都可窺視出她對自己的思念和關心。難以言喻的喜悅之情在心裡蔓延,就如初來洪湖吃上第一筷子美味絕倫的紅燒魚!吃完了,夜裡躺在床上還忍不住饞饞咋嘴,慢慢回味。

    雖然洪湖的魚兒很美味,梁楚卻開始想回家鄉了。

    朱寶珠和掌柜從梁記步步走向醉仙樓。知府大人和諸位商盟大家都在那兒聚集。知府前天才到,同樣拖家帶口,安水城的百姓特意去相迎,熱熱鬧鬧的場面叫新知府一張俊臉笑開了花。沒錯,新知府於錦繡很俊美,才滿二十,剛到安水便迷倒一城未嫁的閨女。可惜於錦繡已有一妻一妾,妻子是太傅愛女,知書達理很有大家風範。知府來的當天才進城,於錦繡騎著白馬熱情的和老百姓揚手共歡,其夫人卻不拘謹,大大方方下轎,不遮不掩緊隨其後,頗矜持的笑看周邊一圈便道:「這兒的百姓真熱情,我喜歡這裡。」。

    知府夫人沒有閉月羞花之貌,甚至可以說是平平無奇。但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倒讓一城的老百姓誇讚起來。於錦繡這人年紀輕輕,在貧民老百姓跟前絲毫不擺官架子,說話如鄉親鄰里般的親切,才來幾天就給人惦記上了。聽說知府夫人是個喜歡熱鬧的主子,每天都要上街市閒逛幾番,買什麼東西人家老闆給她便宜她還不要,老老實實的付帳,一絲便宜不占。這與同城的王將軍一家倒是形成對比,王將軍一家出來買東西最喜歡用身份占便宜了,雖是你情我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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