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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37:06 作者: 涼拖
那是誰呢?
梁楚。
就是他梁楚。
「相公,我不理你,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話哄哄我嗎?」朱寶珠收起佯裝的小性子,無可奈何地笑瞪垂頭納悶的梁楚,就知道他不會甜言蜜語,不過她還是有點想聽。眼看要別離,她心裡有很多的話想說,她不由去揣測,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心裡承載滿滿的不舍和濃濃的思念。
梁楚赫然回神,一抬頭,雙眸正對大開的窗子,窗外綠樹成蔭,天地一片清明。暴雨已然過去,今日,會是最涼慡乾淨的夏。
他抬臂僅一指的距離便輕易握住熟悉的手,白嫩柔滑,如甜美青果翠嫩外皮下可口的果肉。他緊緊抓在手掌中,細細的撫蹭,俯身在她耳邊輕語溫言:「我也很不舍。」
言簡意賅到簡陋的甜言蜜語,我也很不舍。是他的真心實意,亦是讓她心滿意足破涕為笑的情話。
朱寶珠真的笑了,細小的眸子彎彎如新月,紅唇勾起,堆積的嫩肉隨之牽動,不美,甚美。
梁楚不懷好意的輕笑出聲,就勢在她唇上輕啄幾下,手掌壓著她胸前的柔軟,邪慎慎的低語:「為夫不在,你可別太過思念,若是回來見你瘦了,我可不饒人。」
朱寶珠噗嗤大笑,氣哼哼地推開他,他懶洋洋躺在床榻另一頭,看著害羞的嬌妻拿起衣裳走向松柏屏風後。
朱寶珠是朱寶珠,是他的妻子,是會為他牽腸掛肚的女人。
不是別人。
曾經有美人指如青蔥,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世間所有美麗的詞都似為她而作,為她而鮮活。
但是前人沒有告訴他,美人,最傷人。
前人還留下紅顏禍水一說,只怪他粗野無知,不知,不懂,得了紅顏,最終不過禍水。
梁楚攜朱寶珠之手笑意怏然出現在膳廳,一家人坐齊,梁楚便朗聲宣布自己擇日離家的事。最慢不過十日便要離開,去遙遠的洪湖一帶拿貨。慢則三月,快則兩月。
此事一出,全家譁然。梁太爺是早已知曉的,聞言不動聲色地接話:「是時候去了。」年年都要去一次,梁太爺並無太多擔心。
朱寶珠沉默,狀似漫不經心地喝粥。三姨太推慫她,小聲笑說:「寶珠放心小楚一個人離家?不怕他在外面帶個狐狸精回來?」三姨太邊說邊近處打量朱寶珠,心中鄙夷厭惡,長得如此肥盹兒還指望梁楚待她忠心不二,痴人說夢。平日一副當家女主人的儀態叫她噁心不岔,出生不過商人女,毫無長處憑什麼當家作主。
朱寶珠頭都懶得抬,拿起一個小籠包慢慢的咬食,「有我在,哪能有狐狸精。三姨太無需操心,外面的狐狸精我是絕對不讓進門的。」
三姨太頓時被堵得啞口無言,心驚朱寶珠臉皮比城牆厚,恬不知恥自大愚蠢。
「寶珠嚴重了,男人三妻四妾倒是常理,若是身家不清白的女人那自然不能進梁家門,就算小楚願意,我們這些長輩也絕對不願意。」二姨太擺出前人的寬容態度,朱寶珠心裡煩躁,壓根不想搭理這些長輩。
狐狸精的影子都沒見,他們倒說的像是外面的女人已經找上門來了。
朱寶珠狠狠掃視一桌眉眼巧笑的女人們,「相公和爹一樣,都是專情的男子。有一位夫人在世,就絕對不會去想外面的女人。各位就不用擔心身家不清白的女人會搭上樑楚了,搭上了也無用。」
這邊的女人們暗cháo洶湧,那邊的男人們也好不到哪兒去,
女人圍坐一起說的話題無非是男人和女人。男人圍坐一起說的正是名或利。
「我已經交代過寶珠,我不在家的時日裡由她掌家,凡事由她說了算,梁記的生意亦是如此。幾位掌柜會同她一起打理生意,她只需要最後定奪即可。寶珠本就自己打理著朱寶齋,梁記的事情交給她我全不操心,舉人爺爺大可放心。」梁楚不咸不淡的丟出決意,兩三口解決一個小籠包,一個接一個,吃得很是饜足。
梁舉人面露慍色,古怪的看向梁太爺:「遠達你倒是說話勸勸小楚,哪能如此任性將這麼大的事交給一個女人掌管。家中小事務倒也罷了,偌大的梁記關係全家生計和前途,寶珠一個弱女子管得了?」
梁太爺無可奈何的乾笑:「大伯聽言章的安排沒錯,寶珠雖是女子,但這個家沒人比她更適合接手。行事穩重,生意上也明白,比我這個有心無力的老頭子強多了。」
梁舉人氣得粗氣踹踹,沒好氣得瞪視朱寶珠幾眼。回頭看向自家悶不吭聲的大兒子不由更是惱怒非常。他堂堂一個舉人卻沒一個出色的兒子,仕途不濟就算了,當家管事做生意也不行,大把年歲一事無成成天窩在家中陪女人孩子閒話家常。若不是兒子們無用,朝廷給他的那些土地夠幾代人生活無憂了,卻不想就因為兒子一時愚蠢,土地沒了。他也老了,拿著微薄的俸祿能養活一家閒人?就是因為養不活,才逼不得已厚著臉皮告老回鄉。
梁舉人千萬個不滿意朱寶珠當家,此時也不想多加爭辯鬧得太難看。說白了他拖家帶口如今是寄人籬下,清楚的知道梁太爺和梁楚一家不是軟柿子任由蹂躪,若是惹火了,得不償失。
一家人都不再說話,沉默的吃完早膳各自散去。
梁楚到了梁記,召集鋪里的掌柜夥計們一起小聚,仔細商議了一番十日後洪湖之行。昨夜暴雨侵襲,今日濕漉漉的街道上顯得很是冷清,三兩遊人匆匆路過,鋪子裡暫時還無人上門。
梁楚正和幾位掌柜說得起勁,梁家一位小廝匆匆跑進門來,慌忙掃到梁楚身上,忙躬身道:「老爺,家裡來了客人,說是夫人的大哥。」
梁楚聽罷面色一整,二話不說便丟下掌柜們往家裡趕。
從與朱寶珠相識到成親,梁楚從未見過朱寶珠的家人,一直以來心裡都有個事隔著,婚姻大事未過問父母內心難免不安。朱寶珠一個女兒家出嫁被休,又不聲不響的改嫁,她心裡的壓力比梁楚更大,對父母暫時是逃避之態。梁楚體諒她,儘量不提及父母的事讓她煩心。心裡琢磨著過陣子等朱寶珠鎮靜下來便攜她回鄉拜見岳父岳母,倒沒想到大舅子已經心急趕來。
梁楚氣喘吁吁跑回家,前廳中聚滿了人,一眼掃去儘是梁舉人的家眷,梁太爺倒還不在。
梁楚的目光落在唯一的陌生男子身上,那男子與他年歲相當,端著茶杯,稍有些侷促地輕口抿茶。朱寶珠的大哥?和梁楚預想的不一樣。
梁楚大步流星上前,拱手朗聲拜道:「小弟梁楚見過大哥。大哥遠道而來小弟未能相迎,實在慚愧。」
「喲,真是寶珠的大哥啊,兄妹兩長的可真不像。」不知哪個姨太小聲打趣。
男子再坐不住,些微慌忙的起身扶住梁楚,尷尬輕咳幾聲,正色道:「梁兄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梁楚大惑不解,轉念一想大哥可能是要找個地方教訓他,這裡人多不好說話。於是立刻帶著大哥去書房,臨進門叮囑小廝去瞧朱寶珠回了沒有。
書房的門一關上,那男子便雙膝一軟,跪倒在梁楚跟前。梁楚嚇得後退兩步,震驚無語地瞪著男子,男兒膝下有黃金,朱寶珠的大哥向他下跪做甚?
「梁老爺,在下臨城人士從文之是也,此番前來是為了見一見寶珠妹妹,再來,向二位賠罪,家弟之前的魯莽行徑實在對不住寶珠妹妹。」從文之雙膝跪地,語氣倒是誠懇。只是在梁楚聽來好比突然踩了狗屎,前後差別之大,足矣讓他啞口無言。
敢情他緊張了半天,大舅子是贗品!不但是贗品,還是個極爛的贗品。
梁楚唏噓不已,面無表情盯著冷汗涔涔的從文之好半晌沒吭聲。他百思不得其解,既然狠心將一個才過門的女人休掉,如今又何必跑來添堵。當初寫下休書就應該做好最壞的準備,也許朱寶珠性子弱一點已經化作白骨一堆,末了心虛愧疚又能上哪兒去賠罪?
梁楚處在朱寶珠丈夫的立場,對著從文之並不理解,也不曉要如何去接他的話才叫萬全。說多了,興許讓朱寶珠更難堪。說的不恰當,興許讓外人看輕了朱寶珠。
梁楚懊惱這位從文之何必跑來多此一舉。如若真的關心朱寶珠,應該遠遠打聽一下乖乖回家即可,特意跑來簡直是讓朱寶珠鬧笑話。
梁楚晾著從文之沒有搭腔,不多時,朱寶珠匆忙趕了回來。
激動且喜悅的朱寶珠踏入書房,一眼瞧見那所謂的大哥原來不是自家大哥,臉色頓時便聳了下去。
14別離重逢
14別離重逢
從文之見著朱寶珠稍稍愣了小會,朱寶珠還是那般圓潤,只是氣色要比他以往所見時要好不少。朱寶珠自列休書的駭然之舉和那日一番言語一直讓從文之記憶深刻。他行走天南地北有些年頭,卻是第一次見識朱寶珠那般膽色的女子,亦或說是衝動魯莽愚昧不知。從文之當初執意挽留朱寶珠,就差沒有下跪磕頭。說破嘴皮朱寶珠仍是要走。當時從文之心中已經不屑,深深覺得朱寶珠此女不知好歹,自尋死路。如若性子放軟一點,忍耐一點,委屈一點,和小弟磨個幾年她還不是正正噹噹的從家二少夫人。偏偏她就性子烈,那點苦楚都無法忍受便自毀聲譽拂袖而去。
朱寶珠真走了之後,從文之好多時日無法安心。每每想起朱寶珠既憤怒又惋惜。自己的小弟固然淺薄無禮了些,但他私心最後還是將更多的怨怒怪罪朱寶珠的咎由自取。心裡甚至惡劣的揣測朱寶珠以後的悽慘人生,如是其他人家的女子,早就尋條路子了結自己。
從文之怨怒朱寶珠的倔強,但也沒想如了弟弟的心愿。至今為止他都沒許那位瓔珞過門,寧願弟弟的婚事拖著延著,定要叫他吃點苦頭。
弟弟從應之三天兩頭找他鬧,他正是心煩意亂,卻偶然得聽朱寶珠已經重新嫁人的消息。從文之大驚,當即派人特來安水城打聽一番,結果更是意外。朱寶珠不但嫁了,還嫁得不錯,不,嫁得比他從家更好!
此時見朱寶珠紅光滿面,姿態悠然,儼然是新婚燕爾,日子過得舒心。
再瞧朱寶珠的丈夫梁楚老爺儀表堂堂,有容有度,穩重擔當,哪是自家那位慣寵的小弟可以比擬的好。
如果朱寶珠所為不是攤上自家身上,從文之真心實意有幾分欣賞她一個弱女子的果敢堅強,見她重覓良人定然要心裡祝福幾分。
可如今的從文之做不到,心口悶悶的氣和怨堵著,怒其不爭的弟弟,怨天戲人。
所有事情的開端無非是他想為從家著想,為唯一的弟弟著想。誰會料到結果竟是背道而馳。和弟弟的關係出現分歧,從家生意歷來最大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