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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23:12 作者: 周彎彎
    他當然知道他們的用意,所以不多勉強,留下二人在餐車大眼瞪小眼。

    從餐車回包廂,兩分鐘的腳程,他在中途又停頓了一些時間,站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看著小小車窗外飛逝而過的兩三星火出了神。

    今晚遇到魏霜,真是純屬巧合。

    雖然他每次到深圳,會想起她,但城市那麼那麼大,兩個並不在此地生活的人要在此地遇上實屬萬難。剛才看到她坐在包廂里,他是真的很驚詫。他下意識懷疑這是不是家中有人刻意安排,但轉念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他是臨時改乘動臥,而她也不可能會接受他家中的彆扭安排。

    所以大概還是緣分吧,就像他們在永樂橋上的摩天輪重遇,是老天爺安排下的。

    其實他在三亞第一次見到魏霜的時候,立馬就給遠在福建的髮小尹家年打電話,激動得前言不接後語。尹家年聽了半天沒懂他的意思,不得已問:「你到底在說啥?」

    他在泳池邊急切的踱步,一雙眼睛時不時瞟向不遠處正跟陳潔說話的魏霜。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此時就是不能把話說清楚明白,聽得尹家年這樣問,脫口便出:「南妮回來了。」

    尹家年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才出聲:「子朝,我知道你很想南妮,可她早就死了,不可能再回來。」

    他抱著手機僵在原處,好不容易活絡了一會兒的心霎時結了冰。

    第一個將宋南妮的死訊告之他的人是他爺爺的秘書,馮帆。

    他那時同顧老爺子做了保證,為了讓宋南妮見到宋彬安然無事,自願不再見她。他在家中老老實實靜坐了大半個月,無論艷陽高照還是颳風下雨、閃電打雷,他沒離開過家門半步。起初顧媽媽還為自己的寶貝兒子終於迷途知返而感到高興,可見他日日這般,一顆心懸得更厲害了,生怕他做出什麼自損的事,於是屈尊降貴的去請他平日裡關係好的幾個朋友來家中做客。他誰都不見,連最疼愛的小堂妹顧子珺來了,也被他推出門外。

    馮帆敲他房門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多。

    他正坐在書桌前修理一台三十年前的老收音機,零部件拆了一桌子。他沒心情應門,乾脆不吱聲。

    過了一陣,馮帆又敲了敲門,隔著門板告訴他:「宋小姐剛剛過世了。」

    他幾乎是瞬時從座椅上彈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前,打開門就掄起了拳頭,把馮帆狠狠打倒在地。

    馮帆比顧子朝稍大幾歲,他的身手矯健得很,平日裡三兩個顧子朝都不見得能近他的身,可那晚他沒還手,作為一個局外人,他有自己不得不執行的命令,也有自己的惻隱之心。

    從那夜起,沒人敢在顧子朝面前提宋南妮死了的這個事實,他也一直假裝她沒死。

    但宋南妮畢竟是死了的,任何人都回天乏術。

    與魏霜在三亞一別後,他並沒有找過她,他告訴自己,她是他對南妮的思念幻化而成的一個泡影,非要抓在手裡肯定會破滅的。如果不是在摩天輪上的重遇,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去打聽她的事。

    上個月舒凱樂回京,家庭聚會上,他與他照例相互簡單的問候,照例喝了兩杯小酒,本來也應該是照例各回各家,但舒凱樂突然提議去擼串。

    舒凱樂離京多年,對城中好吃好喝的地兒早已生疏,他帶舒凱樂去了家人氣很旺的湘西小串店。舒凱樂舉著十二串精緻的烤牛油粒,直搖頭,笑嘆:「這分量要在新疆,肯定被客人砸店。」

    他立馬加了一百二十串烤牛油粒,又笑問:「還想吃點啥?」

    他們自幼在一起玩耍,自幼相互看不慣、凡事都要較勁,飯桌上若只有一個雞腿,必定得一人一半,折騰二三十年,從來分不出個高低輸贏。後來因為宋南妮,更是鬧到差點連兄弟都沒得做,如今四十歲了,彼此都成熟了,也能坐在一張小桌子上和和氣氣的聊會兒天。

    那晚的畫面到是牢牢印刻在顧子朝腦中的,可他與舒凱樂到底聊了些什麼,他一點都不記得了。

    可能真的都只是生活中的瑣事,跟南妮一點關係都沒有。

    第7章

    剛過五點,馬園園就開始盼著下班了,她在並不寬敞的辦公室來來回回踱步子,嘴裡碎碎念念些什麼。沒過一會兒,她手機響了,是王泉來了,讓她下樓。

    她笑嘻嘻請魏霜幫自己打掩護:「如果。」

    魏霜見她心思早就飛走了,自覺接了後邊的話:「如果主任來找,就說你在洗手間。」

    馬園園一走,辦公室頓時清靜了。

    魏霜抬手看了看表,五點十二分。

    她起身去倒了半杯溫水,喝了兩口,然後端著杯子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往窗外的林蔭道看了看。

    即將進入下班高峰期,這條路上的車流漸漸多了起來。

    昨晚顧子朝回到包廂的時候,她並沒有睡著。

    黑暗中,她努力保持著均勻的呼吸,不想讓他聽出自己的異常。

    耳邊全是車輪摩擦軌道的聲音,在那個安靜的環境中尤為清晰。

    她感覺他並沒有躺下,可能是一直坐在床沿的。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扯的很長很長,她不知道是幾點鐘了,精氣神在這一刻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她腦子有些迷迷糊糊的。毫無徵兆的,低沉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邊,是三個既尋常又難得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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