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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3:05:04 作者: 雲起南山
    「袁橋,發現屍體後陳隊就打電話把他叫過去了。」

    「就他倆?」

    羅家楠忍不住操起領導的心來。平時陳飛罵他作死罵得理直氣壯,自己卻不以身作則,五十多的人了,動輒上躥下跳的,撲人的時候比他還猛,也不怕給老腰抻了。他琢磨著得給趙平生那打個小報告,不然陳飛真傷筋動骨了,上頭還得怪呂袁橋沒保護好老前輩。

    杜海威搖搖頭:「他讓胡文治那組人先過去蹲點了。」

    「哦,那還行。」收起打領導小報告的心思,羅家楠抬了抬手,「那你忙啊杜科,我去看看祈老師那邊用不用幫忙。」

    事實上杜海威想勸對方別現在去觸祈銘的逆鱗,那段語音播放的時候他離著不遠,聽得清清楚楚。回想有一次技術開會的時候,羅家楠在外放的語音通訊中當著一屋子刑技的面讓祈銘「省著點用」,給祈銘氣得人都快變形了。這次是當著實習生的面,平心而論,不給南瓜蒸熟了碾成泥算祈銘心善。

    但是……望著羅家楠逐漸遠去的背影,杜海威皺眉而笑----嗨,人家兩口子的問題,我一個外人湊什麼熱鬧?自己家裡那隻小狼狗還沒整利索呢。

    一如既往的,蓋寰宇又不請自來。打從陳昱洲那案子破了之後,這小子就一直沒消息,今兒晚上突然跑到他家裡,發現人不在,各種信息騷擾電話轟炸,以至於他不得不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在他看來,蓋寰宇有輕微的偏執型人格障礙,可真說有病吧,這小子在外人面前又表現得十分正常甚至可以說睿智,強大的商業談判能力令他倍感驚嘆。

    年初的時候,蓋寰宇邀請他和祈銘以專家的身份出席一場路演。路演的主旨是拉投資,但整場推介下來,蓋寰宇一個有關錢的字兒都沒提,完全是在給投資人們畫大餅。招股項目是一項類似PET-CT的技術,能在癌細胞剛剛冒出點苗頭、還沒紮根的時候就將其扼殺,而且會比PET-CT便宜,確有很大的發展前景。不過試劑要做臨床實驗並證實安全性才能進行批量生產,按規定,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幾年,設備、廠房要求都高,這筆投資幹下去,不燒個幾十上百億別想見著回報。

    從技術層面講,杜海威認為這個項目值得投,但這是屬於有錢人的遊戲。就在他默默計算自己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達到最低招股標準時,聽到一旁的祈銘給信託公司打電話,通知那邊準備資金入股。當天參加路演的企業有將近二十個,結束之後蓋寰宇身邊圍的投資人最多。他甚至都不是創始人,而是頂著個副總的名頭幫朋友的公司來進行推介的,按比例拿投資提成的說客而已。可當投資人們問到諸如專業技術、公司發展規劃、團隊核心成員履歷之類的問題,他都能對答如流,儼然一副創始人的派頭。

    那個項目最後招股達標了多少,杜海威沒問,反正看蓋寰宇又換了輛新的蘭博基尼,還說再攢攢錢,買套臨海的大平層。那樓盤是一層一戶的,不管住在多少層,車都可以直接開到自己家的車庫裡,最低持有三千萬資產才能獲得看房資格。結果剛過完春節,蓋寰宇就嚷嚷著下手晚了,三十二戶,賣的一戶不剩。

    有錢人真多這句話杜海威並不是聽聽而已,至少蓋寰宇身邊的有錢人足夠多。比如蓋寰宇那位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媽,據說個人資產能排進全球女性前兩三百名,但自從兒子大學畢業,她一個子兒也不掏了----要錢,可以,讓你跟誰結婚你就得跟誰結婚,否則別想花老娘一分錢。

    為了反抗老媽,蓋寰宇在二十三歲的時候幹了件對於杜海威來說驚世駭俗的事兒----通過技術手段提供遺傳基因給一對兒想要孩子的西班牙LES,這兩位女士分別生了一兒一女,然後在律師的見證下,蓋寰宇簽字放棄撫養權。他媽知道這事兒之後簡直要氣炸了,到現在為止,還在和那兩位女士隔著大西洋打跨國官司爭奪撫養權。贏肯定贏不了,人家才是親媽,沒有法官會剝奪盡責撫養孩子的親生母親的撫養權。

    而蓋寰宇雖然放棄了撫養權,但畢竟是當爹的人了,總歸是要有點責任心。除去固定支付的撫養費,他還給自己上了一份高額意外險,受益人寫的是倆孩子。說自己一天到晚飛來飛去的,萬一哪天飛機失事了,還能留一大筆免稅的保險金給孩子,也算是盡到了當爹的義務。

    一開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杜海威其實並不太認同。從某方面來說,他算是比較傳統的人,總歸是自己的血脈,就這樣一輩子連面都不見,他反正是不能接受。

    有一天和祈銘一起吃飯時聊起這件事,祈銘從遺傳學角度進行了分析:「女性遺傳給後代的線粒體DNA才是承載傳宗接代重任的因素,從基因比例上來講,母親比父親遺傳了更多的基因給孩子,硬要掰扯血脈問題,顯然是那兩位女士更勝一籌,你看自然界的哺乳類動物,絕大多數幼崽都是跟著母親生活,父親是誰都不一定認的清,包括人類,也是因為農耕文明的出現才逐漸從母系氏族轉變為父系氏族,否則我們現在還是一群只認媽不認爹的原始人。」

    「……」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杜海威並沒覺得自己有被說服。他承認,他嫉妒了。因為那個被自己一直當孩子看待的小兔崽子不但長大成人了,還悄悄成為了一位父親,讓他有一種被超越的不爽感。當然蓋寰宇幹這事兒的時候沒必要跟他打報告,那個時候他們還沒重逢,甚至都不知道彼此身在何處以及此生是否還能再見面,如今說出來完全是出於坦誠。但他感覺自己不需要這份坦誠,同時還有一種對方是在向自己炫耀什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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