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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18:38 作者: 是個打字機
    「而且,做那一人之下的陳貴妃,你又有何委屈…」他剩下的話吞沒在玉屏吃人的視線中。

    「那是他捨不得榮華富貴!」陳嬌聲音拔高,悽厲的幾乎讓眾人以為她要嚎叫著撲上來撕碎眼前人,「是他捨不得那潑天權勢!他想當那太師把持朝政,想集結黨羽讓陳家成為第一望族!」

    「他知陳家身處險境。礙了眼皇帝的眼,就應當告老還鄉丟下手中的權利!可是他不想。」陳嬌搖頭,咬牙切齒道:「於是他決定拉攏下任皇帝,怎樣的禮物才能體現他的忠心呢?當然是一個教養良好,美艷國都的嫡女了!」

    「先帝忽然下旨送我進東宮,我初時猝不及防以為父親也萬分無奈,後來才聽聞原是他自己去求了這門親事!你們騙我好苦。」

    「我初初進宮,離自己與唐石溪成親只有不到半年!我親手繡的嫁衣,一針一線繡了整整一年的嫁衣,我的期盼我的夢想全部落空!」

    「我在宮中朝不保夕,上有皇后的壓制,轉過身還要面對陸景的三千妃嬪。我甚至被下藥不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而你告訴我,我做了那一人之下的貴妃,有何不高興?」

    第45章

    陳嬌一步步靠近陳琯, 他身高八尺卻被這個弱女子逼退,最終背靠石椅退無可退,才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那一刻他也渾身冒汗, 忍不住想大熱天怎麼自己卻宛若落在冰窟。

    究竟是哪裡錯了?

    「我恨你們,這都是報應。父親想要陳家昌盛不敗, 可惜真是落空了如意算盤。」陳嬌快意道:「我方才為你們掉的那兩滴眼淚, 再加上為陳家在宮中周全的那些年, 便算是全了生養之恩吧。」

    「嬌嬌…」陳琯無力呼喚,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為何要喚這一聲。他已經知道自己攔不住陳嬌了,也沒有資格攔。早在父親決定出賣陳嬌,而他沒有出面阻攔只是冷眼看著時,他就再沒有資格了。

    他終於領悟了, 卻太晚,代價也太過昂貴。陳琯恍惚想到, 若是自己當初勸阻了父親,父親沒有將陳嬌推出去, 而是辭官歸鄉,現下他們一家人定是其樂融融吧?

    可陳琯仍是忍不住喚出了這聲,也許是想要解釋, 也許是想道歉, 也許是想求饒,但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父親死了,唐石溪也死了。

    陳嬌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走了。只留下她,本是青春大好芳華卻宛若風中殘燭。

    陳嬌退後一步, 看似放過了他,這個無措而顯得可憐的男人:「唐國相可不像父親, 他早知名門望族無法長久,終有一天會引來滅頂之災,於是暗中吩咐族中子弟退隱。」

    「只有唐石溪沒有走。他為了陪我,不惜反抗他爺爺的命令。他怕我在宮中無依無靠,便執意入朝為官,只為給我撐腰。」陳嬌惆悵地看向離去王都的方向,輕聲道:「是我害了他,所以我一定要去替他收屍啊。你說他一個人躺在冰冷的邊疆,多難受啊。」

    陳琯終於忍不住哭了出聲,這個八尺男子在經歷滅族失去幾乎所有親人後,得知了自己小妹的悲慘命運,他也即將失去她了,他最後一個親人。

    不。陳琯想,也許自己早就失去她了。

    玉屏卻沒有哭,她隨陳嬌在宮中的這些年早就見慣了她的苦。見高傲的二公子悲痛出聲,她甚至扭曲的感到快意,她想你們也會心痛嗎?那眼淚中含有多少真情關切,多少是羞愧?

    最終陳琯止住眼淚後,沉下聲音道:「你可以去邊關,只不過二哥隨你一道。」

    陳嬌並沒有說出不需要的話,她帶著玉屏,兩個弱女子在亂世如何前往千里之外的邊城?她點頭道:「也可。不過你只需送我們到達後,便可去自去海外。」

    陳琯起身又恢復了平日裡鎮定,只是所有在場的人都清楚他心中的不平靜。他堅定搖頭道:「不。二哥從此那裡都不去,只守著你。」

    那些過去的事情,自己所受的委屈,父親的囑託全都拋開。他悔之晚矣,但為時不晚。

    陳嬌見他自有主見,也不再多語,空做無謂的糾纏。

    次日三人前往邊疆。過了城門後,玉屏在馬車略微緊張地朝陳嬌道:「主子,要不要再看一眼?」此去經年,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得見此景了。

    陳嬌眼中帶過迷茫,一想到自己從生長困惑了自己數十年了地方出走了,就仍是有些不可思議。哪座城池,裡面蘊含的愛恨情仇竟是要全被自己拋在腦後了。

    「主子?」玉屏小心翼翼喚她,「再不看,就來不及了。」

    陳嬌捏緊手中絲帕,心也隨著手中動作揪起。回頭嗎?可是那些骯髒的故事,自己經歷的磨難又讓她如此煎熬。不回頭嗎?那是自己與唐石溪自幼生長的地方,那些街道自己與他一同走過。而且…

    她猛地回身,掀開帘子將頭探出窗外,卻早已看不見熟悉的國都,只能見到遠處的城門和稀薄的人影來往…

    她悵然若失的張開嘴,片刻後又放下帘子坐回馬車內。

    玉屏不敢打擾這個陳嬌,只得看著她睜大眼睛,眼淚快速在臉頰滑落,無聲滴在地上。

    而在那輛緩緩向前行駛的馬車百米後,樹叢中緩緩走出一位男子,他漆黑如玉的黑髮由一根綠綢帶系住,身穿綢制的黑袍,五官俊美卻帶著陰寒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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