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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16:14 作者: 山外有水
    薛懷朔:「……」

    他輕咳一聲,主動說起別的話題,試圖抑制自己岌岌可危往不妙方向蔓延的思緒:「昨天晚上空法觀主提到此地發生過的一樁公案。」

    江晚揉揉眼睛,坐在榻邊去夠自己的鞋子:「什麼公案?」

    她的腳部是奶白色的,腳趾珠圓玉潤,伸直了去夠鞋子,青色的經絡在皮膚下隱隱約約的。

    薛懷朔想起她之前哭泣尖叫的時候,渾身繃著,腳部也是這樣。

    薛懷朔:「……」

    由於種族不同,在同等情況下,他的感官要比江晚敏銳很多倍。

    更多的憤怒、更多的悲傷。

    同樣,更多的愉悅。

    薛懷朔強行把自己腦海里翻騰的念頭壓下去,嗓音微啞,繼續剛才的話題:「說是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讀書上沒有多大長進,一天到晚想著做衣服。」

    「做衣服?」

    「是的,在圖紙上畫衣服的樣式,再買布回來裁剪縫紉。」薛懷朔說:「據說那些衣服的成品都很不錯,賣出去都能得個好價錢。」

    「那書生本來就不愛念書,這樣更是沒了繼續進取的念頭,從此就專職做衣服了,一天到晚窩在家裡,瘦弱不堪,脾氣又好,甚至有點懦弱,和人說話總是笑嘻嘻的,與人交往總願意自己多吃點虧。」薛懷朔說:「有天他設計出了一件前無古人的衣裙,成稿驚艷了所有人,還有待嫁的新娘願意高價買斷這份設計。」

    江晚問:「然後呢?」

    薛懷朔:「但是他自己也很滿意這件裙子,拒絕了高價,只製作了兩件成品,一件淡色,一件深色。淡色的送給了自己即將出嫁的妹妹,深色的準備留給自己未來的妻子。妹妹眉心有美人痣,據算命的說是有大富貴的。」

    江晚笑道:「那很公平啊。」

    薛懷朔摸了摸她的頭,見她注意力集中過來了,便繼續說道:「他們兄妹自小相依為命,在書生做衣服有錢之前,都是妹妹做針線活養活家用。於是書生發誓要讓自己的妹妹風風光光地嫁個好夫婿。在妹妹出嫁的那天,他同時也娶了妻子,不知道是哪裡的小門小戶姑娘,之前完全沒聽過。」

    「可是出嫁那天下了暴雨,人多又雜,不只是有人刻意作梗還是怎麼的,出嫁的新娘子在半途中被山匪劫走了,書生要娶的妻子也在暴雨中失足跌落山崖。書生請人出面付錢贖回人來之後,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被逼瘋了。」

    江晚惋惜地「啊」了一聲。

    薛懷朔笑了一下:「這樁公案有意思的地方來了----沒過多久,那伙山匪被不知何人給殺了,不僅是殺了,而且是虐殺,連個成人形的屍體都沒有。」

    江晚:「是那個書生哥哥找殺手殺了他們嗎?」

    薛懷朔說:「空法觀主說,當時人們猜測是妹妹的未成婚丈夫去報的仇,還有人誇他雖然表面看似不在意迷惑仇人,其實背地裡咬牙報仇,真是個了不起的大丈夫。」

    江晚聽他的敘事節奏,立刻猜測:「其實不是他吧,不是那個丈夫吧。」

    薛懷朔說:「對,因為然後那個丈夫也被人殺了。同樣死得很慘。這一次有人目睹了兇手----正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又懦弱又好說話的書生哥哥。」

    江晚其實一開始就猜到了,但是見他要講故事,便配合地聽下去,如今見結局果然和自己猜測的毫無差別,便說:「哎呀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嫁給這些臭男人的,哥哥對我最好了。」

    薛懷朔笑了笑,給她攏了攏領口,繼續說:「可是,那個書生哥哥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他拒絕承認自己做下這一切,拒絕承認自己虐殺了那麼多人為妹妹報仇。」

    「咦?那是怎麼一回事?」

    「城主也糊塗了,將他收監之後,派人成日監視他的動向。有一天終於給發現了,這個書生在不同的時刻,會變成另一個人----更暴虐、更衝動。書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另一個人,也不知道這另一個人會用他的身體去殺人。」

    雙重人格。這個詞就停在江晚嘴邊,但是她沒有說出來。

    「後來怎麼辦呢?」江晚問:「畢竟人不是書生殺的,是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殺的,而且書生身體裡的另一個人也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妹妹報仇啊。」

    「城主也顧慮到了這一點,這樁案子肯定不能簡單地以殺人償命論處。前任斬魔師提議,讓此地的庇佑神西靈元君來決定這樁公案的走向。」薛懷朔說:「於是城主將書生一人放在小舟上,放任小舟駛入西靈元君所居住的高草叢中。」

    江晚追問道:「然後呢?西靈元君怎麼處理的呢?」

    薛懷朔:「沒了。西靈元君已經上千年沒有露過面了,這次也沒有露面。斬魔師這個提議,其實就是要放書生一條生路,讓他從河道逃生,離開這裡,不要再回來了。」

    江晚情緒有點複雜:「這樣啊。」

    薛懷朔卻是換了個話題:「你也察覺到喬五兒有點不太對勁了是不是?」

    江晚點點頭:「喬大夫雖然對我很好,但她確實有點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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