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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16:14 作者: 山外有水
    她手臂纖長,沒多費勁就摘到了一朵頂漂亮的蘆花,喜滋滋地捧著,轉身看見了老翁,笑著向他招手,好像就是在這裡等他的:「老伯!搭我們一程啊!」

    想是和之前的船家價錢沒談攏,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賭氣直接下船了。

    「聽人說,是因為傅家公子髮妻新喪,他為表哀悼,才辦那麼大的流水宴席。」老翁又說回了之前的話題。

    江晚點點頭。

    他們自混元山一路飛來,到天王渡口不過半日。在雲霧中飛行時,她聽薛師兄說過這方面的事情。

    東勝神洲素有「事死如生」的風俗,親人亡故,最忌諱喪氣哀哭。因為這裡的人認為生死便如四季變化一樣平常,親人亡故之後是靜靜地安息在天地之間,再無苦痛、再無煩擾,那是應當鼓盆而歌的去處。

    江晚不知道薛師兄為什麼會忽然提起。

    可能是他聽聞師父死訊,破關而出,冷靜地手刃了仇人,現在仇人都死了,驀然安靜下來,原先因為仇恨憤怒壓下去的悲傷終於翻湧而出。

    但他覺得自己不該哭泣,也不該軟弱。

    於是他給江晚講了這一段風俗。可能主要是講給自己聽。

    江晚不知道她猜得對不對,因為薛師兄從始至終都沒什麼表情,既看不出哀痛也看不出大仇得報的痛快。

    事死如生。

    估計是弘陽仙長教他的,所以他真的在這麼做。

    「看那裡。」老翁忽然指著前方說。

    江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有著官服者騎馬而過,馬後綴著從者四人,手持懸火,正在巡河。

    老翁頗為得意,介紹道:「那是我們城主,他素來清廉勤奮,事事親力親為,所以城中治安很是不錯。」

    江晚認真看了看,但因為那城主已經騎馬走遠了,並沒有看見具體長相,也就並未在意。

    老翁帶他們入了城,還熱心地指點:「前面就是傅公子的宴席,兩位去湊個熱鬧也好!」

    姑娘應著,朝他一笑,把坐船的錢塞給他。

    老翁低頭一看,才發現手心裡是沉甸甸的一塊金子,他要喊住那姑娘,可是抬頭一看,才發現兩個客人已經融入人群,再也找不到了。

    就連腦海里關於這倆人的記憶也迅速淡去,他攥著金子在原地呆愣愣地站了一會兒,最後撐著船離開了。

    天王渡口最大的旅店正好還剩兩間空房,江晚火速給錢訂下,拿過鑰匙就進房了。

    理論上地仙已經不需要睡覺吃飯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主前陣子元氣大傷,江晚還是很需要睡眠的。

    而且他們要扮成普通的修道者過天王府,也必須假裝自己未脫世事。

    推開窗戶,江晚正要眺望一下夜景,忽然聽見前面酒樓前有人大聲喧鬧,抬眼一看,發現是群衣衫襤褸的道人,正聚在傅公子開的宴席前。

    他們人影紛雜,敲著盤子大聲唱:「主人翁!主人翁!千里客來,酒無一鍾?」

    ……這、這是人間的修道者?

    第10章 龍哥

    這些道人敲著碗,帶著嘻嘻笑意,似乎並沒有惡意,只是起鬨和主人家鬧著玩。

    沒過幾分鐘,有個藍衫老伯走出來,表情謙恭,朝這些道人鞠了個躬:「是犬子不長眼,請各位客人千萬恕罪,我家主人說請客人進內間上座。」

    老伯身後還跟著個僕人打扮的年輕小伙子,聽父親道完歉,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我有眼不識泰山,以貌取人,得罪冒犯了客人,請客人恕罪。」

    酒樓外已經聚著幾十個看熱鬧的百姓,連賣糖葫蘆的也拄著糖葫蘆串圍在那裡看熱鬧,江晚一眼看見艷紅的糖粒,想著這幾十天在師門從來沒有見到過糖,簡直想從二樓跳下去買一串回來。

    「我要去見那個傅公子,你跟著。」

    剛才那位老伯說,傅公子急著要出海,專門請了修道者把舵,據說只需要兩天就能到南瞻部洲。

    江晚霍然一驚,轉頭才看見薛師兄波瀾不驚地站在身後,手撫心口:「師兄你怎麼在這兒?」

    「門開著。」

    江晚才發現自己進來時忘了關門,現在房門大開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乖地跟著他下樓,可剛跨出旅店大堂,忽然聽見傅公子的酒樓前一片驚恐的呼喊。

    咦?

    怎麼了?

    江晚抬眼看去,發現剛才那個僕人打扮的年輕小伙子倒在地上,已經身首異處了,鮮紅的血汩汩流了一地。

    那道人中為首的一個還是副嘻嘻笑的樣子,好像只是開了個玩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漏看了幾分鐘的江晚已經完全搞不懂劇情了,自言自語了一句:「怎麼回事啊?」

    旁邊一位穿著碎花衣裳的大媽立刻告訴她:「小姑娘,你剛來的吧?是這樣的,那幾個道爺來吃傅公子的席,幾個人吃了一桌,又再要一桌,那個男的是傅公子家端菜當差的,嘀咕抱怨了一句,得罪了幾位道爺,現在在道歉呢。」

    旁邊還有個大爺補充道:「那幾位道爺可厲害了,剛才裡面的酒席還都滿滿坐著人呢,現在都被幾位道爺變成倭瓜青菜了,說主人翁不供菜,他們就自己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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