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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14:58 作者: 匪我思存
「我們還有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在這十幾個小時裡,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然後再做決定。」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希望你做出最正確的,最順從你自己心的決定。不管你怎麼樣選擇,我都會覺得高興。因為不管你怎麼樣選擇,我愛你,我希望你比我過得幸福。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唯有紀南方可以做到,我愛你。」
守守看著他,他的眼睛明亮,就像天上最亮的星光,浮著碎的影,與她的臉,也許她又哭了,也沒有並沒有。他說了這麼多話,與他平常說話的樣子沒什麼兩樣,但她知道,這一切,於他,於她,是如何艱難又困惑。
他曾經那樣愛過她,她曾經那樣愛過他,他們一直以為,對方是今生今世,唯一與自己契合的那一半,不可離棄,不可抗拒,歷經千辛萬苦,終究會在一起。
而如今,如今,她看著他的眼睛,那樣秀氣濃密的長睫毛,像是湖邊叢生的杉林,含著微瀾的迷茫水汽。
沒有人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是怎麼樣發生的。
他也許說得多,他也許說的不對,因為她的心是亂的,所以她沒辦法反駁,一輩子這樣久,將來也許是段很漫長的時光,他要跟她在一起,所以他需要她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樣的決定。「如果你真的考慮好了,下了飛機之後,我們就立刻去註冊。如果你有別的決定,下了飛機之後,你搭最快的航班回來。」
她只覺得哽咽:「我不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他鼓勵似的笑了笑:「守守,這是沒有辦法的事qíng,你一定要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啜泣的樣子令他覺得心疼,他攬住她的肩,親吻她的額頭,動作輕柔。
「我愛你。」
THEEND
比我幸福。
「守守今天走了。」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電話那端有回音,葉慎寬又說:「我本來還指望你追到機場去呢。以前我覺得我夠傻了,現在有你墊底了。」
紀南方沉默了一會兒,笑起來,:「是嗎?我還是覺得你比我傻。」
葉慎寬也笑起來,但只笑了一聲,就說:「日子總得過,南方,忘了吧。」
掛掉電話後,紀南方只覺得葉慎守真的比自己還傻,因為之前他明明說過:「原來我以為這世上最容易的一件事,就是忘記。後來我總算明白了,原來這世上最難的事,才是忘記。」
他自己都做不到,為什麼以為他就能做得到?
紀南方沒有回家去,而是回了公寓。其實自從守守走後,他一直沒回來過這裡,仿佛有點害怕,總覺得她就在這裡,自己還會看到她。其實屋子裡空dàngdàng,一如既往的一塵不染,花瓶里cha著新換的鮮花,良好的公寓管理令一切似乎永遠整潔gān淨。他站在門廳里看了看,仿佛鬆了一口氣,沒有任何痕跡,他想將來要是不行的話,就把整堂的家具換掉,或者重新裝修,但此刻只覺得疲倦。
他泡了一個澡,結果因為太累,水溫又舒適,終於在浴缸里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水已經冰冷,凍得他直發抖,起來重新沖了個熱水澡,把頭髮chuīgān,才回睡房去。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在chuáng上坐下來。動作很小心,仿佛怕驚動什麼。
在那短短的幾天來,他曾經在每一個夜晚坐在這裡,小心翼翼,怕她會哭著醒來。
她哭的時候很多,讓人心疼,整宿整宿他一直想,這樣自私地留住她,不若放手,讓她快樂。
chuáng雖然大,但不是很軟,守守說過不喜歡這chuáng,她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竟然都記得。站起來,走到窗前去,窗外就是yīn沉沉的蒼穹,雨還沙沙地下著,但隔著雙層加厚的玻璃,聽不到雨聲。
抽完了煙,更加覺得無所事事,重新躺回chuáng上去,枕頭上卻有若有若無的香氣,是洗調劑的味道,他qiáng迫自己睡著,但只睡了一小會兒,就醒了。
他爬起來,決定出去吃晚飯,於是打開衣帽間,心不在焉地找衣服。有些衣服剛從洗衣店送回來,私人管家打理得極好,分門別類早已經掛好。成打成打的襯衣,西服,長短大衣,禮服,一扇門打開來,都不是。
抽屜拉開,全是掛得整齊的西褲和領帶。小抽屜里則是一格格的袖口和領帶夾,會員微章,看上去五花八門,就是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打開最後一扇櫃門,這一格全掛著睡衣。底下的抽屜卡住了,他很用了一點力氣才拉開,原來咋這裡。那套格子小熊睡衣,很粉嫩的淺藍色,領子裡面繡著三個小小字母YSS。這還是他在寄宿學校時養成的習慣,所有的衣服,包括內衣,總會要繡上自己名字的英文字母縮寫,所以後來她的衣服上,都繡著這三個字母。她在這兒住了那幾天,什麼都沒有留下,就只這套睡衣當時送去洗了,等衣服店送回來,她已經走了。
他看著這套睡衣,拿起來,睡衣底下還放著條絲巾。黑底子白色的圖案,非常漂亮,這麼多年,一點顏色也沒有褪。因為真絲非常不好染,所以當時他查了很多資料,也試過很多辦法。最後打電話請教自己念碩士時的導師,老教授給他出了不少主意,最後染出來效果非常漂亮,如同印色一樣。他不願意那去工廠製版所以自己動手。
他還記得,跟守守訂婚後正是初chūn,窗外桃花剛剛開了,一樹輕紅。他坐在窗前繪樣,一個心,再一個心,無數顆心形。畫得不好,推翻了重來,再重來。。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這樣專心過,心裡只是在想,如果送給她,她一定明白。
他在抽屜前面弓著身子太久,膝蓋漸漸發酸,站不住。
腿骨上的裂fèng,就像心上的那道傷,這麼久,一直到了這麼久,還疼。
過了一會兒,找了個紙袋,把衣服和絲巾都胡亂塞進去,然後領著紙袋進了廚房,把紙袋整個兒塞進了垃圾桶。
他靠在廚房的料理台上,又點了一支煙,誰知第一口就嗆住了,咳得停不了,只好把煙又掐熄了。他蹲下去把垃圾桶打開,一邊咳嗽一邊把紙袋拿出來,然後把那套揉得皺巴巴的睡衣和絲巾都掏出來。
他回到睡房去,仔細地把睡衣平攤在chuáng上,把絲巾也一點點地撫平,指端仿佛還有溫柔的觸感,一如她的香氣,總帶了一點點甜。然後他又坐了一會,終於吧自己的睡衣拿過來,套在那套小熊格子睡衣的外頭,然後,把那條絲巾,放在兩套衣服最裡面,因為,那上面每一顆心,都是他親手繪的。
他知道這舉動毫無意義,但兩件衣服套在一起,就像一個人懷抱著另一個人,親昵無間,其實他幾乎從來沒有這樣抱過她,因為她不喜歡。
兩年前李安的《斷背山》全球公映,國內看不到,正好他有事要去香港,於是她跟著過去,只為看這部電影。
看到Ennis抱著Jack的衣服時,她哭得稀里嘩啦,他在一邊給她遞紙巾,只覺得好笑:「至於嗎?」她擦了擦哭紅的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
其實他懂得,即使她永遠也不會相信他懂得。
因為不可以,只好用這樣的方式,如此卑微,如此謹慎,就像兩個人可以一直在一起,就像兩個人真的在一起。若同最絕望的念想,其實是根本無法得償的奢望。
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番外,
董少君笑著說:「看看,戚總又裝糊塗了吧,還有哪個紀南方?就這紀三公子,只要他一句話,我包管你一帆風順。」
戚非凡只有意搖頭:「難,難於上青天,怎麼走得到他名下?」董少君大約真是喝高了,一雙眯fèng眼裡淨是血絲,手裡玩著那岫玉筷架,嘴裡就說:「兄弟,這就是運氣了。我告訴你,紀南方的路子,旁人等閒是走不到的。」戚非凡聽出他話里的意味,連連拱手:「董哥,你要是肯拉兄弟這一把,我就是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也記著哥哥的恩德。」
董少君哈哈一笑,有意的賣關子:「你倒是猜一猜,這紀南方最喜歡什麼?
戚非凡脫口問:「錢?」
董少君頭搖得撥làng鼓似的:「他哪裡缺錢了?」戚非凡又猜了幾樣:「古董?字畫?」董少君只是搖頭,神秘兮兮的直盯著戚非凡,問:「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這紀三公子老愛待在咱這地兒?」
戚非凡一頭霧水,董少君嘿嘿的笑著,低聲說:「因為他有樣最心愛的東西擱在這兒----他在景棉山莊有套別墅,嘿,那才是本城之最,房子倒罷了。這別墅的女主人,嘖嘖,漂亮得足可以把整個景棉山莊的風采都比下去。」4
戚非凡不大以為然:「紀南方在哪兒沒養過幾個妞?要是那些女人都能說上話,那還了得。」
董少君只擺手:「不一樣,這一個不一樣,紀南方不知花了多大心思才弄到手----呵,你是不知道,剛開始的時候烈得和野馬似的,砸東西燒房子割脈吞玻璃,有一回差點就真沒救了,聽說喝了整瓶的洗滌劑,最後洗胃的時候醫生都不敢吱聲了,你知道紀南方那xing子,誰敢惹毛了他。這女人……」他搖一搖頭:「要不旁邊的人看得緊,發現的早,沒準啊真的紅顏薄命了。紀南方也沉得住氣,由著她鬧,砸完了東西再送新的給她砸,什麼金的銀的,一概不論,她要什麼給什麼,給什麼她砸什麼。到最後她才算想通了,一下子安靜下來。」
戚非凡聽著糊塗,問:「這是什麼說法?」
董少君聲音更低了:「她原本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他們老闆因為配額的事,想走紀南方的路子。好容易請到紀三公子出來吃飯,席間也有她,本來是敬陪末座,誰知紀南方偏就看上她了。這女人還就軟硬不吃,對紀南方不理不睬的,你說要是別的女人,誰經得住紀三公子房子車子那一套啊,她偏就不放在眼裡,到最後沒法子了,竟然一個辭職報告,打算一走了之。最後還是她老闆狠,出了一個下下之策,她是被她自個兒的老闆給『賣』了,能不鬧嗎?」壓低了聲音在戚非凡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一手捂著嘴哧哧的笑。戚非凡卻沒有笑,只是說:「那可真夠yīn的,也不怕鬧出事來?」
董少君大著舌頭說:「能鬧出什麼事來?生米做成了熟飯,她要鬧也只是跟紀南方鬧去,也倒邪了,不管她怎麼鬧,紀南方竟然偏將就她。」搖頭直咂舌:「所以只要她肯開口,紀南方沒有不順著的。也是一物降一物,你說,那紀南方真是要什麼有什麼,就只差把月亮摘下來哄美人一笑了,去年為了替她治一盆花兒,你沒瞧見,嘖嘖,折騰得人仰馬翻,只差把農業大學幾個教授都給搬過來了。」說到這裡忽然拍著戚非凡的肩:「對嘍,她也是南大畢業,正好你可以攀個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