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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00:31 作者: 娜可露露
——他們似乎都很害怕,也很熟練。
江白晝更加不解,但也入鄉隨俗,配合著不再出聲。
他靜靜聽著暗中的聲音。
風聲,枯枝折斷聲,遙遠的腳步聲——
方才老車夫邀江白晝同行時,對他說「夜路不平,人多壯膽」,因此帶他一程,又說「白天進城要繳過路錢,否則怎會冒險走夜路」云云。
江白晝先前沒太聽明白,現在有些懂了。
車上幾人一同屏息,過了會兒,遠處的腳步聲消失了。
老車夫不敢點燈,下車悄悄地四處看了看,確認周圍無異狀,這才重新打馬啟程,繼續朝埋星邑去。
隔著一張布簾,老人悄聲道:「這世道,在外頭行走,不小心不行啊!碰上『火爺』倒還好說,他們橫是橫了點,但不為難人。要是不巧碰上飛光殿的爺們——嗐,非得給你剝掉層皮不可!」
江白晝不知道「火爺」和「飛光殿」是什麼,聽得半懂不懂,也不便開口問。
老人的女兒低聲道:「爹,你仔細些,少說幾句。」
老人嘆了口氣,不吭聲了。
江白晝正好奇著,不知如何打探,老人忽然又說:「公子,你方才說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埋星邑不知道投奔誰?」
「正是。」江白晝點頭,順著問,「老伯可有門路?」
老車夫道:「我一個老匹夫,什麼門路不門路的,但你若是有膽,不妨去荒火一試。」
江白晝神色微動:「『荒火』?」
老人的女兒不知為何急了,瞥江白晝一眼:「爹——」
她爹卻是個實在人,還頗有俠義之心,不顧女兒略顯驚慌的警告,對江白晝說:「公子是不是不大了解荒火?飛光殿到處宣揚他們是壞人,那是蓄意抹黑,你莫要怕。據老夫所知,荒火建立十幾年,沒做過一樁有損公道的壞事,正相反,他們處處助人,起初很受百姓愛戴。後來做大了,招了風,才被飛光殿打壓,背了許多莫須有的罪名,成了所謂的『黑暗組織』,為人懼怕。」
老車夫搖頭嘆息,「世道如此,黑不黑,白不白,咱們平頭百姓夾在中間,為了混口飯吃,哪敢說什麼是黑?什麼是白?荒火的爺們體諒咱們的不易,不計較,飛光殿卻是要嚴查的,他們到處抓火爺,還貼出告示,聲稱:誰膽敢與荒火勾結,必受嚴懲!而主動告發火爺、協助飛光殿將其抓獲的人,有重賞。」
江白晝道:「有人去告發嗎?」
老車夫哼了聲:「怎麼會沒有?人為了錢財,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江白晝算半個方外之人,對這一切似懂非懂:「你說荒火不計自身安危,處處助人?為什麼?他們是個什麼組織?」
老車夫頓了頓,不知是他也不懂,還是不便明說,只對江白晝道:「若為生計發愁,荒火算個出路,起碼不會讓你挨餓。他們收人不設限,不論男女老少,有手有腳有膽便可。但這其中的利弊,老夫說了這些,公子應當也明了了。」
江白晝頷首:「多謝老伯。」
老車夫道:「你若有意,我介紹個引路人給你認識。」
「爹!」車夫的女兒忍無可忍,喝了聲,「你不是答應過我,再也不摻和荒火的事了嗎?你又不是火爺,跟他們攪和什麼呢!」
「你這丫頭,懂個屁!」老車夫猛地一抽鞭子,老馬嘶鳴一聲跑起來,劇烈的顛簸堵住了孩子母親的嘴,她抱緊兩歲的女兒,另一手摟住才學會走路的兒子,面色泛白,半晌沒再出聲。
夜更深了。
江白晝掀開車簾往外看,已經看不清什麼了。
老車夫不得不點起了燈籠。
是油燈,一根細細的燈芯被困在半透明的擋風籠中,燃起明亮火焰,照亮前路。
不知行進多久,可能過了幾個時辰,他們穿過幾片荒林,還未抵達埋星邑。
江白晝不認路,甚至不知道埋星邑長什麼模樣。
馬車裡的母親和兩個孩子已經開始打瞌睡,江白晝也感到一絲睏倦,但仍聽著風聲,陪老車夫一同保持警惕。
轉眼又到了一片荒林。
不知為什麼,這兒的樹木都是枯死的,一路上他一棵活的草木都沒見過,這未免有些奇怪。
江白晝心道,莫非此地水土有問題?
再看頭頂的黑霧……
恐怕的確如此。
難怪他在途中見到的人們都是一臉窮苦相,土地不養人,百姓靠什麼過活?
這時,老車夫忽然又勒停了馬,並吹熄了燈。
這回不用提醒,車內幾人都聽見了前方不遠處的聲響。
——兵戈聲!
那聲音是突然響起來的,方才明明沒有,似乎是埋伏已久的兩伙人剛動手,就被他們撞上了,以至於想避也來不及。
老車夫嚇了一跳,鬢邊冒出汗來:「這、這……運氣忒差!」
這麼大的動靜,都不用猜,小毛賊哪能鬧得出來呢?必然是飛光殿和荒火又起了衝突——
老車夫急得有些發毛,江白晝凝神聽了片刻,說道:「似乎是單方面壓制,應該打得很快,別慌,等他們結束我們再趕路。」
老車夫一愣:「你怎麼知道?」
江白晝沒回答,過了會兒道:「聽,結束了。」
「……」
他話音一落,械鬥聲果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