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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2:00:31 作者: 娜可露露
    長此以往,下城區恐怕會被黑霧吞沒。

    到時候,下城區毀了,上城區就能安然無恙嗎?

    龍熒臉上掠過一絲冷意。

    ——黑霧是天災,持續了近千年,誰都不能阻擋。

    他默然往前走,近身侍衛為他高舉照明的火把,陪他在隊伍臨時駐紮的營地里巡視了一周。

    此時,除了守夜放哨的人,大部分士兵在沉睡。

    龍熒制止了侍衛試圖喚醒他們的行為,一言不發地走到物資車前。

    他命人打開物資車那沉重的大門,車內有滿滿一車糧,並兩箱貼著封條的「安神水」。

    龍熒親手撕下封條,從鐵箱內取出一罐「安神水」,然後又封上了。

    做完這一切,他原路返回,到帳內把門一關,熄了燈,一絲聲息都沒有再發出。

    侍衛本以為他深夜親自巡營,必事出有因,應當是要拿這兩箱「安神水」大做文章,否則他為何要隨車攜帶這不值錢的玩意兒?

    可他卻沒了後文。

    侍衛想不通,難道他頭痛嗎?

    可頭痛是下城區的賤民們才會得的「低級病」,白龍左使怎麼可能呢?

    莫非,他和上城區的某些貴人們一樣,出於不便明說的特殊癖好,依賴「安神水」?

    這倒也沒什麼不可能,「上等人」大多脾氣古怪。

    侍衛搖了搖頭,不再深想了。

    第2章 夜路(新修版)

    時隔六年,江白晝第二次踏上這片土地。

    上一次造訪是個意外。

    那年他來得突然,走得匆匆,沒能好好了解此地風物,回頭一想,記憶大多是模糊的。這回,他為自己未來三個月的停留做了必要的準備。

    他編了一個假身份——

    「您是洛都人?」

    日暮時分,一輛破舊的馬車行駛在郊外小路上。

    馬是瘦骨嶙峋的老馬,車夫是滿臉溝壑的老人,老人駕車時一路東張西望,謹慎中透出一絲膽怯。

    車內坐著四個人:他的女兒,外孫,外孫女,和一位與他們搭夥同行的陌生人。

    陌生人是個年輕男人,自稱來自洛都,姓江,名白晝。

    幾日前,洛都持續半月之久的暴雨終於結束,潑天的酸雨毀掉了城內原本就為數不多的住宅,洛都人被迫逃難搬家,有人搬去陽城,有人搬去埋星邑。

    車夫一家恰好從陽城出來,去埋星邑投奔親人,在路上遇到了同路的江白晝,見他孤身趕路,便好心捎他一程。

    江白晝長發白衣,穿著素淨但不寒酸,神色也十分沉靜,看起來不像逃難的流民,反而像是一位悠閒時走親訪友的公子。

    車夫的女兒抱著孩子,小心打量他,說道:「洪水肆虐,洛都的確不能住人了,我聽說,好些人家的房梁被酸雨泡塌了,人能活著逃出來都是萬幸,您……」

    她的目光落在江白晝身上,話音便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

    車夫家的生活並不富裕,養得起馬車,只是因為老人身子骨硬朗時,常往返於三城之間,做些拉貨之類的生意養家餬口。

    在外奔波,見的人便多了,車夫的女兒經常陪父親外出,絕不是沒見識的尋常婦人。

    然而,她見過的形形色色的男人里,沒有江白晝這樣讓人不敢直視的。

    他不可怕,看人的神情甚至有幾分溫柔。

    但他太好看了,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好看。

    五官優美?氣質特別?是,但也不全是如此,他好看得令人恍惚,這種無差別放送給旁人的恍惚感幾乎掩住了他本來的樣貌,為他周身加了一層渺渺雲氣,不似凡人。

    車夫女兒低著頭,心想:這位碰巧遇到的路人,看著不像普通人。

    她頗有些小動物般的警覺與自保本能,並不多言,只低聲聊著家常話,說:「您到埋星邑,是去投奔親友嗎?」

    馬車裡有兩排座位,她帶著孩子坐在一側,江白晝坐另一側,他身旁有窗,窗上垂簾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顫動,漏進幾縷落日的昏黃。

    黑霧下看不見真正的太陽。

    高懸在天上的霧氣猶如一張濾網,將陽光,月光,星光,乃至天空原本的藍色,都濾成同一種暗沉沉的灰。

    只有天氣極好的時候,才能在這種灰里看見不同的色彩。

    江白晝望著窗外的暮色與遍地枯草,若有所思。

    聽見這句問話,他轉過來應了一聲:「不,我獨自一人,無親無友。」

    車夫女兒微微一愣:「那您到了埋星邑,住哪兒呢?最近流民多,我聽說城內有些動亂,恐怕不好過啊……」

    不知為何,江白晝一開口,她就情不自禁地關心起他來。

    可能好看又溫柔的男人,就是很難讓人心生戒備。幸好對方並未留意她的臉色變化,只輕聲道:「我且看看情況,既來之,則安之,沒什麼的。」

    他倒是心寬。

    這時,天色越發暗了。

    馬車摸黑駛入一片坑窪不平的荒林,路越走越窄,周圍卻不知為何越來越安靜。

    除了車輪碾在枯草上發出的輕響,只剩人的呼吸聲。

    老人勒住韁繩,使馬車停了下來。

    他掀開車簾,朝裡面的人輕輕「噓」了一聲,說道:「前面好像有動靜。」

    「怎麼了?」江白晝初來乍到,不懂此地風俗,但見老人一臉慌張,兩個孩子聽了他的話,乖巧地捂住嘴巴,躲進母親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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