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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59:31 作者: 爻灮
屍體送到安樂堂以後,是一把火燒了,還是送還本家,皆聽上頭髮落。
不過,從暴室抬出去的,都是身負重罪的犯人,屍身幾乎沒有送還本家的。
眼下,那凝霜的屍體,應該已經化為一捧灰了。
雲棲料到秦後為求穩妥,是不會讓北宸宮的人,瞧見凝霜的屍體的。
萬一被人發覺,那凝霜或許並非自盡,而是被人戕害,皇后就算有法子將自己摘乾淨,那總歸是有些麻煩。
雲棲說要瞧凝霜的屍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人。
只見她故作為難的與那掌事太監說:「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叫我回去以後如何與太子妃殿下交差。敢問公公,可否派個人隨我去北宸宮一趟,回了太子妃殿下話,講明並非是我辦差不力,那凝霜的確是在我趕到暴室之前就自戕而死。」
掌事太監沒猶豫,連忙應下,「這個好說,這個好說。」
說罷,偏頭望了站在一旁的常祿一眼,威嚴道:「你隨雲姑娘走一趟,給我機靈點兒。」
常祿恭敬應下,「小的明白。」
雲棲謝過那掌事太監,便轉身告辭。
那掌事太監原是想客氣一句,雲姑娘再來,可轉念一想,這暴室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
就算這雲姑娘再硬的命,只怕也不能被關進來兩回,都能活著從這兒走出去。
叫人家再來的話,掌事太監是不敢說,只道雲姑娘慢走,而後十分殷勤的一路將人送到門口。
臨別前,又小聲囑咐常祿一遍,叫常祿機靈些,好好回太子妃的話。
常祿連聲應是。
……
回北宸宮的路上,雲棲走在前頭,知秋與冉冬分列左右,跟在雲棲身後。
而常祿則默默地走在最後頭。
雲棲與常祿一路無言,即便知秋與冉冬聰明伶俐,極懂得察言觀色,也瞧不出這兩人從前認識。
在回到北宸宮,關起門來以後,雲棲才沖常祿一笑,喜悅又親熱的道了句:「常公公別來無恙。」
自那日一別,常祿壓根就沒想過能再見到雲棲。
今日相逢,著實令他意外。
從暴室到北宸宮這一路上,雲棲待他極為冷淡疏離,甚至連一眼都不肯多看他。
常祿想著,雲姑娘如今已然成了貴人,必然不願憶起,更不願叫人知道自己從前落難時,是何等的潦倒落魄,裝作不認識他並不稀奇。
更何況他們二人之間,說到底也沒什麼交情。
可他心底里還是有那麼一點兒淡淡的失落。
雲姑娘都不記得了,可他還記得。
他記得大雪紛飛,北風呼嘯的寒夜裡,他和雲姑娘曾守著一個炭盆,共飲一壺酒。
他們說了不少話,說了家鄉,說了家裡人,也說了這些年在宮裡的經歷,還說了……說了很多很多呢。
雲棲與冉冬耳語幾句,冉冬聽後恭順點頭,便退身出去了,屋裡只剩雲棲和常祿二人。
雲棲對常祿說:「太子妃還在鳳儀宮沒回來,常公公一路走來辛苦,坐下等吧。」
常祿聞言,猶豫著不敢坐。
常祿不坐,雲棲也站著不坐。
兩人隔著半間屋子,遙遙站著。
雲棲看著常祿,常祿卻不敢看雲棲,垂眸低首,顯得有些侷促。
雲棲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
不多時,冉冬托著茶盤,送了兩盞茶進來。
雲棲示意冉冬端一盞給常祿。
瞧著遞到手邊的茶,常祿稍稍遲疑了片刻,才接了過去,卻沒有喝。
雲棲端起另一盞茶,掀開茶蓋後,沖常祿揚了揚茶盞,「我幹了,常公公自便。」
說罷,將盞茶擎到口邊,一飲而盡。
常祿怕失禮,也連忙掀開茶盞的蓋子,將茶盞端到口邊。
茶盞中沒立時飄出氤氳水汽,也沒聞到茶香味,而是有一股極清甜甘醇的香氣直衝鼻子。
這茶盞中不是茶,而是酒!
常祿一臉不知所措地捧著那盞酒,瞪圓了眼睛望著雲棲。
雲棲恬然一笑,「暴室一別後,我時常懷念那個難熬的寒夜,常公公將自己的酒分給我暖身提神。前陣子我剛病了一場,眼下藥還沒停,太醫說要忌酒。烈酒我是一滴不敢碰的,只能借這蜜桃釀的甜酒敬常公公一杯,謝常公公當日對我的照拂。」
說罷,雲棲將手中已經喝空的茶盞反轉過來,以示她誠意十足,可是一滴都沒剩。
他就知道雲姑娘是個有情有義的,他就知道!
常祿難掩欣喜與激動,也將茶盞中的甜桃酒一飲而盡。
雲棲淺笑,「常公公海量,原該再為常公公添兩盞的,卻怕常公公身染酒氣回去,不好交代。等回頭尋個機會,一定叫常公公喝痛快了。」
常祿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輕輕的「噯」了一聲。
冉冬極有眼力見兒,在收了茶盞以後,便立刻退身出去了,屋裡又只剩下雲棲和常祿二人。
雲棲與常祿玩笑一句,「這下常公公肯坐了?」
常祿為之前誤會了雲棲,感到很不好意思。
憨憨一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若叫常祿的同僚瞧見他眼下這副樣子,必定以為是活見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