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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59:31 作者: 爻灮
對這個人世間,他還心存留戀。
他心裡還有惦念的,放不下的人。
他想再見他六弟一面,親口與六弟說聲對不起, 說上回四哥不該躲著不見你, 不該惹你傷心。
他好想, 好想認真的與六弟道個別。
如此, 他便沒有遺憾,可以欣然赴死了。
他便是抱著這個念頭, 無論如何也要撐著與六弟見上最後一面的念頭,才活下來的。
雖然眼下他的耳朵不好了,身子也羸弱不堪,但能活下來,再見上六弟一面,真好啊。
「六弟, 對不起, 四哥之前不該對你避而不見。」楚忱低著頭弱弱道, 那神情那語調, 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楚恬心頭猛地一顫,鼻酸的厲害。
他使勁兒吸了吸鼻子,暗示自己不能哭。
小孩子才動不動就哭鼻子,他可是已經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大人有淚,都是自己往肚子裡咽的。
就算實在忍不住想哭,也要躲到沒人的地方哭。
左右他不能在四哥面前落淚。
楚恬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伸手,扯住楚惟的衣袖一角,輕輕晃了晃,「四哥只說想不想我?」
楚惟望著楚恬,使勁兒點了點頭,「想。」
楚恬聽後,立刻就笑了,四哥說想他,他真高興。
見楚恬笑了,楚忱也跟著笑了,那笑容純澈清朗,將這周圍晦暗陰沉的一切都照亮了。
張北游從旁瞧著,覺得這畫面很是賞心悅目。
從前,他就覺得四殿下與六殿下的眉眼有些相似,今日兩人一同往這兒一站,還真是如假包換的親兄弟。
四殿下與六殿下不只眉眼生得相似,說話時的神態與語調也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就更像了。
張北游越瞧就越覺得痛心惋惜,像四殿下這樣的好孩子,不該終日被囚禁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冷僻之地。
陛下真該親眼來看看四殿下,看看他這個兒子有多麼討人喜歡。
「張太醫也來了。」楚忱十分和氣的與張北游打招呼。
張北游回神,連忙沖楚忱施了一禮,「殿下萬安。」
楚忱溫聲道:「多虧張太醫的藥,這兩日我的耳疾似乎又好了些,今早起來我還隱約聽到了鳥鳴聲。」
張北游甚是欣慰,「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微臣只是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張太醫太謙虛了,若非……」楚忱話還沒說完,身旁小炭爐上的那壺水就開了。
楚忱連忙上前,把水壺從小炭爐上提下來,小心地放在地上。
楚恬見狀,也忙湊過去,問楚忱:「四哥,寶慶人呢?」
「寶慶去內務府領月例了。」楚忱答,「昨兒一早起來,寶慶就有些咳嗽,他怕自己是染了風寒,這兩日便一直熱水不離手。我想著讓他一回來就能喝上熱水,便點上爐子燒了這壺水。」
寶慶是楚忱的貼身太監,早在楚忱六歲那年,就在楚忱身邊伺候了。
七年前,蕭貴妃因毒害先皇后獲罪,蕭貴妃與其母家輔國公府,及其母族蕭氏一族,全府全族無論男女老幼皆被誅殺。
楚忱因身上流著楚氏皇族的血,逃過一死,卻被皇帝下旨終身囚禁於慎思堂,非死不得出。
寶慶明知一入慎思堂意味著什麼,卻還是毅然決然的自請進入慎思堂隨侍照料楚忱。
自那以後,主僕二人便在這間小小的慎思堂中相依為命,共同度過了幾乎與世隔絕的七年。
到如今,兩人之間的情分,早已遠遠超過了主僕,甚至超越了親人。
別說要楚忱為寶慶燒壺熱水,就算讓楚忱為寶慶交出性命,他也絲毫不會猶豫。
「風寒不算什麼大病,只要及時就醫,按時吃藥,至多半個月就能痊癒,殿下不必太憂心。待寶慶回來以後,微臣給他好好瞧瞧,保證藥到病除。」張北游語氣輕快的與楚忱說。
楚忱聽了這話,連忙沖張北游揖手一禮,感激道:「那我先代寶慶謝過張太醫了。」
張北游慌忙回禮,「殿下如此,可是折煞微臣了。」
楚恬淡淡一笑,一手扶起楚忱,一手扶起張北游,「四哥,廊上風大,不如咱們去屋裡說話。」
聞言,楚忱不禁懊惱道:「瞧我,一時高興竟然忘了請六弟和張太醫去屋裡坐。快,咱們這就去前頭。」
楚恬莞爾,「六哥見著我高興?」
楚忱老實點頭,「高興。」
「那日後我再來,四哥就不要躲著不見我了。」
楚忱稍稍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嗯,我答應六弟。」
楚恬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笑嘻嘻地說:「我幫四哥提水壺。」
「別,萬一不小心燙著可怎麼好。」楚忱說著便要自己去提那壺誰,卻被楚恬搶先了一步。
「四哥放心,我會仔細些的。走,咱們去前頭說話。」楚恬邊說,邊提著水壺大步走在了前頭。
張北游沖楚忱笑笑,「六殿下打小就不是個驕矜的孩子,他樂意提,殿下就由著他吧。」
楚忱點點頭,心裡卻還是怕他六弟會不小心被熱水燙著,趕忙追上前,一路提醒他六弟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