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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43:48 作者: 青青綠蘿裙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纓,滄浪之水濁兮,也不洗腳。
游川問道:「我送你一程,去哪裡?」
「北國。」她莞然而笑。
*
北朝的風氣比南國開放些,於男子的約束並不算多。因為朝廷對人口的需求,廢除了前朝的貞節牌坊,鼓勵再婚。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男子十六,女子十八不婚,就要額外交一筆稅費,是以民間少有超過二十還未婚的男女。
殷妙兒扮作一個出家的道姑,花錢買了度牒,略微喬裝打扮,便在一處道觀落腳。等混熟了些,花了些錢財,買通了觀主,自此在觀中出家。
道觀破敗窮苦,她想了法子,烹了些素點心,說有強身健氣之效。百姓愚昧,來上香時便多多少少會買一些,求個心安。
等到趕集或是節日之時,她騎著青驢,背簍里放著點心,隨意支了個攤子,給人看相卜卦,也不收錢。
人們覺得她有些道行,不管說得對不對,都會買些點心。
沒多久,道觀就有了收入也有了名氣。
她留了一些銀兩傍身,其他的都留給了老觀主,動身到處遊歷,美其名曰尋仙求道。
也不知是否是金蟬脫殼,一併去了塵緣,她放棄了兼濟天下的理想後,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她不必再考慮父母家族,不用再操心黎民百姓,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
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
大夢終於醒,身心兩相安。
她想,藍素計謀過人,燕將軍勇武難敵,南北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必然要血流成河。
但這樣的融合是不可避免的。南北本屬一家,雙方都想平定四海,開創統一時代。而於百姓來說,一次慘烈的痛楚後,便不必再年年歲歲為戰爭而擔憂,朝廷的錢財也可以用於建設,亦是一件好事。
只是,想要在這樣的舉國之戰里置身事外,還是需要早做準備。
若是可以,當尋一方世外清淨地,將表哥和葉綢都接到一處。大家都出了家,拋下俗世的身份,也不必拘泥於男歡女愛,做個比鄰而居的道友就好。
紅塵之外,盼相聚。
第658章
殷妙兒在北國流浪了一年多。讀過書的人總歸是不愁飯碗的,她沒錢了,要麼去做法事,要麼替大戶人家講解經文。因為不貪圖什麼,談吐儀表又不同常人,許多人家將她奉為得道高人。
有的時候運氣好,還能搭個順風車坐船和馬車。
不過,運氣這種東西向來不太靠譜。譬如今日,她緊趕慢趕,趕在下雪之前到了驛站,卻已經沒有最廉價的通鋪,只有更昂貴的小單間。
她無可奈何,只能掏出大半身家定了間房,要了熱水洗漱。
旅途勞累,她卻睡不著覺。房間隔音很差,能聽到暗娼的敲門聲:「大人,需要服侍嗎?」
有人要,有人不要。
牆後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還有男人女人交織的喘息。房間靠邊,開著一扇破窗戶,冷風嗖嗖嗖地鑽進來。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終於決定爬起來,找塊包袱皮把窗的縫隙給堵住。
打開窗的剎那,她與一張永世難忘的面孔不期而遇了。
他的眉毛上掛滿了白霜,嘴唇凍得發青,雙眼無神,手中握著一柄劍,正恰到好處地擱在了她的頸邊。
「我是個窮女冠,可沒什麼錢給你。」殷妙兒鎮定自若。
他道:「我不劫財。」
「那你這是做什麼?」她擰眉。
他沒有說話,只是謹慎地翻進了屋裡。
外頭傳來喧囂聲,似乎有一隊騎著馬的人到了,呼來喝去。
殷妙兒道:「有人在追你?」
「是。」
「你不能待在這裡。」她道,「會連累我。」
他道:「抱歉,來不及了。」
的確如此。大部隊已經開始上樓搜查,驚起無數野鴛鴦。她聽見有人大聲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受傷的女人?」
女人?殷妙兒看了看不速之客,思忖道:「把衣服脫了,躺到床上。」
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飛快照辦。
殷妙兒將他的衣服揉作一團,塞進被子裡。地上有他進來時帶來的泥土,她迅速拿鞋子抹平,唯有水漬一時半會兒干不透。
情急之下,她將破損的窗戶掰歪,風雪刷一下倒卷進來。地板上濕透。
這時,查房的人也到她門口了。
殷妙兒拉開外袍,裝作匆忙披上的樣子,打開門第一句話就是:「店家,我要投訴!」
原本喝問的人被她懟住,迫不得已咽回了喉嚨里的話。
殷妙兒大發雷霆:「看看你們的屋子,一股霉味就算了,窗還是破的,睡到一半害我變成落湯雞……你們這是黑店吧?」
陪同的老闆面色不太好看:「你才付十個錢,還想睡一百文錢的屋子?」
「十個錢不是錢?」她拔高了嗓門,一副要好好掰扯清楚的意思。
為首帶刀的女人不耐煩,打斷了她:「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受傷的女人?」
「受傷的女人沒有,黑心的店家就在你面前。」她指著老闆的鼻子,「我看你就是蓄意謀財害命。讓我睡這裡,我明兒早上還有命嗎?你肯定是想貪墨我的行李。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那女人狐疑地看著她,對屬下說:「進去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