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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43:48 作者: 青青綠蘿裙
別以為他不知道掌門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派誰不好派自家弟子,不是送功勞是什麼?現在想起他來,太晚了。
「天光畢竟年輕。」掌門不露聲色,「他不過是去打個前鋒。」
昭天真君打著哈哈:「這話太謙虛了,我聽說他在粱洲做得不錯,年輕一輩兒的都以他馬首是瞻。」
這話傳遞出來的態度已然十分明顯。掌門靜默一瞬,淡淡道:「既然你抽不開身,也罷,我另尋旁人就是。」
昭天真君原非此意,要是真的不想去,也不必來。但他素有城府,聞言也不惱羞成怒,笑道:「雜事再多,也不及魔修之患。只是粱洲成果斐然,這會兒過去算什麼事,我總不至於和晚輩爭功勞。」
「我說了,他畢竟年輕,只是打個前鋒,」掌門很了解自己的關門弟子,知道他絕不是在意功勞與名聲的人,平靜道,「萬影不容小覷,當慎重行事。」
確認了主次,昭天真君方才滿意:「謹遵命。」
*
昭天真君趕去粱洲前,道修恰好小勝了一局。
大致是岳不凡做了個局,引誘影傀聚集,而後慕天光親自出馬,用易水劍的劍域克制住了,一舉殲滅數百影傀。
道修們士氣振奮,但明眼人都清楚,影傀再可怖也是魔物一流,魔修一共也沒死幾個,與其說勝利,不如說是己方陣營需要驅走影傀盤桓在人心頭的恐懼罷了。
不愧是萬影魔君,正菜還沒上來,就叫這邊方寸大亂。
好在哪怕所有人都會糊塗,慕天光不會。他對《易水劍》的體悟越深,待人與事的心境便越接近於道,無悲亦無喜,永遠清醒理智。
他很清楚地意識到,魔修很可能是故意送了他們幾場大捷,好叫他們放鬆警惕,貪功冒進。
「不可放鬆警惕。」他加重語氣,對岳不凡等人吩咐,「以防有詐。」
眾人自然應下,且真心誠意。
然而,半月後,一支水師欲借汛期強渡攻城,掉入魔修埋伏,慘敗而歸。
消息傳來,慕天光無聲嘆了口氣。
有的時候,答應得誠心並不代表真的會這麼做——不是口是心非,而是錯估了形勢。就如人吃飯,最初不知曉自己能吃多少,怕撐著,定然謹慎進食,生怕噎著,但多吃了幾次,發現自己的飯量遠比想像中大,那麼下一次多吃一點便是應有之義,而非貪心。
幾次勝利下來,不少人都過高得估計了自己的能耐,自以為盡在掌握,實則已經掉入了陷阱。
而他明白問題所在,卻無計可施。
知人心,不代表會算人心。
假如是她,會怎麼做呢?慕天光將目光投向了手裡的信箋。
這是從秋洲寄來的信,大半年前送到了歸元門,遣詞造句都很官方,是以道修同盟的口吻提醒北洲早做防備。
可惜的是,由於通訊不暢,魔修入侵後近一月才送到,太晚了。
但他還是從飛英手裡拿走了這封信。
每一字每一句都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溫度,落到任何一個人手上都不會有半分麻煩。他從中找不到絲毫慰藉,除了……落款。
沖霄宗素微。
他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了最後兩個字上。近年來,身邊的人越來越忌諱在他面前提起她,以至於他很久沒有再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了。
自從得了信,他隔三差五就會拿出來看一遍。不急不躁,從頭到尾,慢慢讀過去,最後停到落款上,無休止地看下去。
哪怕一點不會難過,一點不會歡喜。
「咳。」胸口傳來一陣悶痛,他抽出袖中的白帕,遮在嘴邊一陣嗆咳。積在氣管里的淤血咳出喉嚨,落到白帕上,都是星星點點的紅。
他淡漠地掃了眼,收回帕子,若無其事地繼續看信。這咳血之症出現了有一段時日。最早以為是和欲女、蝕日一戰中留得暗傷,並未放在心上,但後來多處傷勢痊癒,只有這遲遲未愈,才叫他起了疑心,內視肺腑多次,想找到癥結,卻屢無所得。
後來次數多了,他慢慢了悟,恐怕不是傷病,而是心痛。
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元嬰修士的身體極其強悍,五臟盡碎也死不了,時不時咳個血算什麼,任由他去吧。
或許,反倒是件好事。
慕天光已然察覺到,隨著修為漸漸精進,他的心境越來越靠攏易水,再難起什麼波瀾。不僅對她無知無覺,對師長,對同門,也漸漸淡去。
這令他心生憂慮。
假如說,旁人的人生是一副濃墨重彩的工筆畫,那麼他過去的人生,也不過是一幅稍微清淡些水墨畫,淡中總有濃墨。然而如今,墨跡浸在了水中,慢慢淡去,只留下淺淺的痕跡,仿佛隨時會消失不見。
變成白紙的那一天,大概就真的成了易水無情。
都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但那樣的他,還是慕天光嗎?
易水劍的釋意只有四重,釋意而已!元嬰之後還有化神、合道,說到達盡頭,未免言之過早。
守儀道尊最後去了哪裡?第五重……會是什麼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了吧,更美、更強、更……咳!
戰爭的本質,並非正邪,而是利益。魔修發動戰爭是利益,拯救陌洲是利益,北洲也一樣。各個勢力的內部,也都不是一條心,亂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