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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22:44 作者: 三春景
那個時候陳嫣更像是一腔衝動影響下,說出了『如意…你想過『父親』嗎?』這樣的話。當時的陳如意小朋友沒有給出答案,只是以一種疑惑的神情看著她,大概是對這個問題趕到困惑吧。
在陳如意的人生中,『父親』這個詞說不上熟悉,但也絕對不陌生。她並沒有感受過父親的關心愛護,甚至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不過她自己倒是不覺得這有什麼,畢竟其實很多小孩子有父親又如何,一樣很少見自己的父親,感受不到太多來自父親的愛意——以這個時候的習俗來說,父親對孩子確實嚴厲居多,鮮少溫情。在高門大戶而又子女眾多的貴族之家,這一點就更加明顯了。
而且陳如意並不缺少男性長輩替代父親在孩子少年時的重要位置,比如她的師父桑弘羊。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並不覺得桑弘羊和『父親』有什麼區別。
這樣的環境讓陳如意對於『父親』這個存在說不上什麼感覺。既不存在刻意忽視或者淡漠,也沒有心心念念卻求而不得。
她當然知道『父親』是特別,事實上她也確實覺得『父親』是特別的人,但也僅此而已了。更多的想法?那她是真的沒有。
對於這樣的她,問她有沒有想過關於『父親』種種,比起搖頭或者點頭,她更多的反應其實是『迷惑』。
所以當時的她並沒有做出回答,只是迷惑地看著陳嫣。而陳嫣也不是一定要她給個回答,事實上,那是陳嫣在問陳如意嗎?不不不,陳如意小朋友其實只是一張等著生活去塗抹色彩的白紙,問她這個,就算她有所回答又如何呢?
對於陳嫣來說,與其說是在問陳如意小朋友,還不如說是在問自己。
至於為什麼要在當時的情境下問自己這個問題,只能說舊世界對人始終是有影響力的——即使她認為一切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也一樣。當她再次與他相逢,必然不可能平靜如她當時的表現。
事實上,當時霍去病都看出了她的反常。
看著孩子依舊迷茫的神情,陳嫣覺得自己實在是自尋煩惱。放下了陳如意小朋友,拍了拍她的頭:「你先去別的院子裡玩兒罷,娘親要見一位故人——帶如意去玩兒,小心一些…」
「喏!」平常專門照顧陳如意小朋友的婢女們齊聲應是,這才緊跟著小主人快活細碎的腳步走出院子。
陳如意小朋友跑出院子,腳下是裝飾的很漂亮的彩毬。她就提著裙擺,踢著跑開。中間經過了窄窄的遊廊,正好和外院進來的一隊人遇到。
她讓開通過的空間站到一邊去,歪著頭大量這一隊人中陌生的那一個。
「翁主、無憂翁主…小心吶…」後面追趕的婢女只能這樣勸解。
顏異停下了腳步,注視著這個被稱呼為『無憂翁主』的小女郎…他知道她是誰——之前夜市里他已經見過這個孩子了,但是匆匆一瞥,他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她。這個時候再看這孩子,他才分明感受到了造化多麼神奇。
她完完全全就是孩提時的陳嫣…或者說,顏異過去並不知道陳嫣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但是看到這個孩子就不會再有分毫懷疑了!她小時候一定是長這個樣子的。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她身上和陳嫣每一點細微的不同。而這些不同往往可以從他自己身上找到根源…當他沒有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他認定她是自己的孩子。而當他見到這個孩子時,她就是自己的孩子。
「顏先生?」領著顏異的僕人們向陳如意行禮,然後就發現了顏異的反常,試探著問詢。
顏異蹲下.身來,視線與陳如意小朋友平齊,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你就是陳如意?」
這種『直呼其名』顯然非常不禮貌,誰見到她都是稱呼『無憂翁主』的。但是陳如意小朋友並不為這個感到生氣,事實上他對這個陌生人很有好感——倒不是什麼玄乎的親子感應,只能說陳家母女兩個的審美一脈相承。
對於符合自己審美的人,這種不禮貌總是會不太在意。
陳如意小朋友輕輕點頭:「那先生就是復聖顏回的後人啦?」
「是…」顏異看著這個孩子,看到了這個孩子身上很多很好的品質——即使只是這樣一面,只是簡單的對話,他也能肯定這些品質,並且找出無數論據支持自己的觀察結果。
不怎麼客觀理性,但是在這一刻本來就是沒有客觀理性可言的。
從見到這個孩子開始,他就覺得這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了…比她更好的孩子?他想像不出來。
「顏先生…翁主已經在等著了…」僕人並不敢催促客人和家中小主人,但是也不可能讓家主人等的不耐煩,只能這樣委婉提示。
「先生是要去見母親大人的,快些去吧!」還是陳如意小朋友最懂事,揮揮手,然後就踢著自己心愛的小彩毬跑了。
看著孩子花蝴蝶一樣鮮艷的裙擺揚起又落下,顏異整整衣衫,亦是一聲不響地相背而行——他要去見陳嫣了。
在這次來到長安的第一天,顏異就見到了陳嫣。但是那次見面實在是太匆忙了,甚至他來不及有『實感』,她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眼前。一切迅速而又虛幻,再加上意外性,和一個夢境沒有什麼分別。
可以說,這次他才真正有了要和陳嫣相見的感覺——各種感覺交織,又好像什麼都來不及想、想不起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