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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22:44 作者: 三春景
「若真是如此,陛下怎麼不把滿堂的臣子給下了大獄?」陳嫣也是敢說…主要是她天下之大不違的事情做的多了,就像一個已經犯了死刑的人,也就不在乎多犯一條死刑了,反正都是個死嘛!
「嫣敢說,這天下的臣子,若是全下了大獄,或許有一些冤枉的!可若是拿一放一,多的是不該放的給放了!」真要用國法漢律來查官吏,真沒有幾個絕對乾淨的。就以一條貪污受賄來說,有幾個沒有幹過?
只不過大家都不把這當回事兒了!所以這種事情真的成為廷尉拿人的理由,一般是這個人在別的地方有問題,但又不好直說罷了…類似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帝真的想要一個人死,怎麼可能挑不出錯來!
從另一個層面來說,這也說明,大家都有問題。
「陛下看不順眼的大臣多了去了,一些人尸位素餐也是極厭惡的…怎麼不掀翻了全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陳嫣想起了歷史上的朱元璋,這位是個真正的狠人!多少皇帝也不敢幹的事情他幹了!
凡是犯了錯的臣子立刻砍了,真可以說是砍的人頭滾滾!最後弄的當官的人不夠,朝廷底層運轉不開的也是他。
然而他帶來的威懾力其實也沒什麼用,日後明朝的官員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和其他朝代的官員沒有什麼區別…非要說有區別的話,只能說更貪了!畢竟明朝的工資非常低,除非是家裡有礦,做官只是為愛發電的,不然就得過的苦哈哈!明明是個做官的,日子卻過的比普通人還窮,這有幾個人受得了?
雖然這有為貪污受賄找遮羞布的嫌疑,但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原因之一。
劉徹聽到這裡,原本的不以為然已經收了起來,神色轉為認真。
「只要陛下不想掀翻了桌案,大家都別用飯了,就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一個朝臣對上陛下,那自然是隨便陛下安排。可若是滿堂的朝臣呢?即使是陛下,也沒有與所有朝臣作對的道理罷?」
陳嫣說這話的時候多看了劉徹一眼,見他並沒有生氣,這才接著道:「陛下如今扶持儒家上位容易,只是養肥了之後卻不見得能夠隨心擺弄,所謂尾大不掉,就是這個道理了!以陛下的威望,倒是能夠壓制,可是後來的新君卻不見得。」
「此事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如何做,還得陛下三思!」最怕將來沒有後悔藥吃。
劉徹仔細想想其中的道理,心思凝重了起來。說實在的,他一開始想的簡單了,現在聽陳嫣說起這些,他才發現有些問題確實是不能忽視的。真等他扶儒家上位,到時候滿堂估計都是儒家的人,最多就是還有一些法家人。
然而有法家人,那是因為他喜歡用法家而已。真等到後來的兒輩、孫輩,壓制不住儒家了,滿堂都是儒家人,那該如何?這可比滿堂都是舊人,沒有自己的心腹更可怕!
沒有自己的心腹還能扶持,若滿堂都是儒家的人,估計換上來的還是儒家的人,畢竟那個時候儒家已經是主流了了。真要刻意找一個非儒家的人做心腹,不是不可以,但這個人會被朝堂排斥…而且說實話,這樣一兩個心腹起來也沒用。
朝堂被儒家占領的事實並不會改變。
而一旦朝堂被一股勢力占領,就會面臨另一種麻煩…那就是這些人的集體利益會凌駕於君王之上——劉徹早就不是完全相信聖賢書的年輕人了,他很清楚,儒家的人讀書,書里說要尊君,在一般情況下,他們會貫徹這一點。但真到了儒家掌控朝堂,在尊君和儒家整體利益之間做選擇,百分之九十九是選後者!
雖然,到時候朝堂之上肯定也有不同的勢力對抗,但一旦面對共同的『敵人』的時候,肯定又是一致對外了…這就是華夏傳統的『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內部打的狗腦子都快出來了,可一旦有共同的敵人,又能攜手對敵了。
心裡想了不少,劉徹口吻卻是輕鬆的,像是揶揄一樣道:「照阿嫣之言,儒家似乎有不少不足了…真該讓左內史與阿嫣辯一辯!」
陳嫣自顧自地剝松子,還不讓一旁的宮人幫忙:「自己剝著吃才香甜——儒家確實又不少不足…這又不是我說的,是確實如此,有眼睛的都看得見!」、
「儒家要真那麼能,早該一切包攬了…還等到如今?」
事實就是,儒家的人嘴上說說還行,真正去做,動手能力很讓人捉急。即使是後來,儒家已經不是現在的儒家了,徹底消化了自己曾經的對手們,包括法家這樣的顯學,徹底改造了自身…儒家實際動手能力不行的問題也沒有得到真正解決。
而現在,儒家還沒有到達那個程度呢!所以這個問題只會更加嚴重!在中央做官還好一點,去到地方做實事,除非是本人是個務實主義者,不然的話這一弱點會暴露的相當徹底。
現在的儒家還沒有風光多久,也就是說很多問題並沒有完全顯露出來,外面的人,甚至儒家自己的人都不一定看清了。但身為皇帝,最大的老闆,劉徹卻是知道這一點的!陳嫣點明了這個,更是讓他不得不在意這個問題。
心中有了一定的想法,劉徹卻沒有在今天這個場合再說什麼,而是道:「…也不知前些日子與你坐而論道的諸多學子知曉你是如此想的,該如何!其中有不少儒家子弟?」
劉徹說的這個『坐而論道』,其實就是陳嫣在自己家開的一個文化沙龍。前些日子,因為白紙的影響發酵,不少士人匯聚長安,各家的都有,顯然都是想弄清楚白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