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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21:22:44 作者: 三春景
「若真是翁主動手…有的是辦法抹平,臨沂顏氏失了一個嫡子算得了什麼…難道有人要拿此事為難『不夜翁主』?」
這句話一時將顏夫人噎住了,雖然陳嫣的身世背景非同一般,但因為她與顏異的事情,讓她在顏夫人這裡顯得沒有那麼『遙遠』。或者換句話說,對於上位者一般都有的那種敬畏心沒有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和自己的兒子相互喜歡,甚至到了討論婚嫁的地步。
說的過分一些,如果不是因為陳嫣的身份足夠高,顏夫人甚至會有些看不起這樣與兒子私定終身的女子。這樣,尊重、謹慎對待之類的,當然就不可能了。
然而現在桑弘羊這話可以說是明明白白地說明了一件事,陳嫣的權勢確實達到了這個程度,她就算真的對顏異動手,最後恐怕也不會受到絲毫影響——歷史上是有很多得勢的人因為被人抓住了一些小的錯處,之後就倒台了。但之所以這樣,其實是上位者已經無法容忍他們繼續得勢了!
只要不觸及到某些禁區,以上位者不打算動手為前提,得勢之人是不會因為什麼錯處被扳倒的!
原本沉默了一會兒的顏產這個時候又開口了:「…齊大非偶,不夜翁主門第高貴,我家高攀不起,本就是我家無福…此事是我顏氏之錯…也是異兒這孩子輕狂…翁主何等人物,此事只希望翁主能高抬貴手。」
桑弘羊此刻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看了看顏產夫妻,又看了看顏異,怔然道:「是因你父母親不願,所以才不來不夜的?」
顏異嘴唇輕微動了幾下——其實事情遠比這要複雜,但他什麼都沒有說,能說什麼呢?這個時候不管原本的原因是什麼,結果都不會改變了…沒有再解釋的必要了。
這個時候的桑弘羊開始發生變化,原本尖銳的氣質往回收,漸漸的,他更像是平常的桑弘羊了。『噌』的一聲,長劍也被收回了。
看向顏產夫妻也沒有了剛剛的針鋒相對,而是一種傲慢,極端的傲慢,好像他們只是自己平常根本懶得搭理的小人物。
不緊不慢地踱步往外走,雖然已經失去了顏異這麼個『人質』,顏產夫妻卻沒有叫人拿下他——他的身份從某種程度上是真的震懾住了夫妻二人。這個時候抓了人,事後說不定就是報復!
在即將與這兩位長輩擦肩而過的時候,桑弘羊才停了下來:「來臨沂是在下的主意,失約於翁主,這樣的事可不多見…既然做不到,何必許約呢?翁主眼光差到這地步,足夠在下這些人笑話許久的了…」
「還有,翁主可以不必在意此事,但主辱臣死,在下卻不能視若無睹,所以在下原本是真的來殺人的!」桑弘羊說著笑了起來:「伯父伯母恐怕不知呢,翁主手下血熱之人不少,在下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在下如今懶得殺人了,卻不知其他同僚是不是也如此想。」
說著,踱步而出,沒有顏產和顏夫人發話,竟然沒有一個人敢攔他。
等到桑弘羊出了顏府,原本臉上的得意之色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好像是高山之巔終年不化的冰!
「公子…」雖然這個時候的桑弘羊非常可怕,外面等著的隨從還是得硬著頭皮上前:「公子,要見的人見到了,之後如何說呢?」
桑弘羊垂下眼睫,就在隨從以為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他終於抬起頭來道:「回不夜…」
說罷,自己轉身先走了。
他本來是來帶走顏異的,他得讓顏異和陳嫣說清楚…但是現在一切都不用說了!
當他意識到顏異是因為屈服於父母而失約,腦海中一片清明——或許事情中還有隱情,比如『齊大非偶』這種藉口真的站得住腳?比如顏異真的會乖乖聽話,父母說什麼就是什麼?在兩人有限的交集中,他多少能夠感覺到,顏異是一個和看起來完全不一樣的人。
看起來他就是按照世家嫡長的模子打出來的,說一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肯定是不為過的。但他可不是那些只知道遵從長輩、規矩做事的『君子』,實際上,他骨子裡總有自己的堅持,一旦他決定的事情,哪能因為父母的反對就不做了。
但這其中的隱情關桑弘羊什麼事?又關陳嫣什麼事?
不管其中的隱情是什麼,顏異是不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他也只不過是刻薄命運的受害者。至少在他和陳嫣的這件事上,確確實實是他傷害了陳嫣、辜負了陳嫣、拋下了陳嫣,他才是兩個人中間的『壞人』。
當桑弘羊敏銳地察覺到顏異父母對陳嫣的那一絲不以為然,他就再也不能帶走顏異了!
桑弘羊在面對關於陳嫣的問題上的時候,他的視角總是很奇特的,他往往不會站自己的立場,而會站陳嫣的角度——也就是說,他在判斷具體的一件事的時候,他會代入陳嫣的感受和理解,而最後的決定也往往是從這種感受和理解出發的結果。
那個時候的他,首先要做的並不是帶顏異去陳嫣身邊說清楚一切,而是得拼命保護她的尊嚴!
沒有人可以看輕她…以她的驕傲,如果知道因為愛一個人要受到這樣無端的『折辱』,這是一種很重的傷害。這不是因為陳嫣要面子,這麼點兒事都受不了,而是這會讓她之前的愛情,以及在約定和等待時的歡欣鼓舞、甜蜜酸澀、百轉千回…全都變成一個笑話。